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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雪低头想着事情,她悄悄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一只脚已伸向了车外,却被楚昀用力一提给拽进了车内。
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楚昀一脸阴沉的看着她,他的一只手拽着她的胳膊,“你又想去哪?”这女人一跑就跑得无踪无影,是不是得狠狠的惩罚一下她?他将她的脸上上下下扫视一遍,还算顾及着他的心情,没有将脸随随便便给路人看。
她嘴角一抽,她卖给他了吗?他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殿下,小女子也有自己的事情做,不能时时刻刻陪着殿下,还望殿下恕罪。”就在车内对他俯身一礼。
这话说得干巴巴的,毫无情意在里面,楚昀眉尖微拧,“你当然有罪,且罪不可赦。昨日你信誓旦旦的说,要还清欠我的情。我这里还等着你来还呢,结果等了快一日了,可什么也没有等到。”
他闲闲靠在车壁上,微微眯起眼眸看着她的眉眼,嗯,比初初见时长开了不少,还有几日就及笄了吧?
苏玉雪心中磨刀磨刀再磨刀,他倒是算计的清楚。
“殿下。”她叹了口气,心说怎么惹上了这么个不讲理的人?
“叫名字!”他有些不满意,昨日恍惚间听到她叫他来着,声音听着能让人心间柔软一片。
“……楚昀。”她低声叫着。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恍惚间听到的不是这样叫的,这语气叫来听着太生硬,像是个陌生人在喊他。
她又叹了口气,这人怎么这样的矫情?声音软了几分,“……昀。”
他唇间慢慢的荡漾起一丝笑意来,连眼角也微微的弯了,点头“嗯”了一声。就是这样的。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眉眼,什么时候将她娶到府里去天天听她这样喊自己呢?
他在那里遐想,玉雪却是心不在焉。
白姨娘一向野心不小,以前有李氏镇住她还好一些,现在当家的是章氏,只怕章氏不是她的对手。李氏已被收监,苏慕景一直关在牢里,章明启既然有办法将他关起来,就有办法一直将他关下去。
而平阳侯苏平安又个混混沌沌之人,对于这些钱财方面的精营,十足一个外行,他少了李氏的约束,玩乐都还不够时间了,哪里有闲心关心那些铺子?
那么二房名下的庄子田产就会无人打理。白姨娘肯定会坐不住的,她一定会想办法将李氏名下的财产收入到自己的口袋里。不能让她得逞。
青龙已备好了马车,他走到马车窗帘下问道,“主子,现在回府吗?”
楚昀看了一眼玉雪,说道,“嗯。回府里。”
玉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待这件事情处理好了,我会将欠你的都还你。”
也不管楚昀听了她的话做何反应,同意与否。她说完飞快地伸脚将马车门踢开,以狂奔的速度跳下了马车。
楚昀急忙伸手去拉,却拉了个空。玉雪跳下的同时已轻吹哨子,拉着楚昀马车的两匹骏马,突然向前一冲,眨眼便离了原地。青龙刚刚坐在赶车的位置上,马一狂奔,差点没将他甩下来,惊了他一身汗。
马车一路狂奔,楚昀恨恨的盯着半开的车门,半晌后,他咬牙切齿说道,“青龙,回到府里,第一件事便是将这车门给我修牢了!”下次可不能让她再这样轻易的逃掉,可恨可恼的女人!
铃铛与昆仑女奴见那马车突然离去,正准备跑步追上去,却见玉雪已朝这边走过来。两人欣喜的迎上去。昆仑女奴见了她连比带画说着什么,玉雪看了一眼铃铛,见她也是一脸茫然。
语言不通啊这是。
语言嘛,慢慢来就是了,不知她有没有名字,苏玉雪比比画画的问她。她起初眨着眼睛愣愣的听着,大约也听明白了,从身上摸索了一会儿,递给她一个坠子。
那坠子也是什么动物的牙齿做的,玉雪将那坠子拿在手中翻来翻去看了一会儿,发现上面刻有细小的文字,而那文字——玉雪眼眸一眯,怎么与她的手镯上的花纹那么的相似?
也许手镯上也不是花纹,也许也是一种文字。那么铃铛的呢?铃铛的脖子上也挂着一枚动物牙齿的坠子。她一把抓了过来,果然,上面的字同昆仑女奴坠子上的也是非常相似。
难道母亲与铃铛还有这个昆仑女奴有某种联系?
镯子的事发现了一点线索,可这线索是个听不懂她的话她也不知对方说什么的人。
她将牙齿坠子还到昆仑女奴的手里,对她微微一笑,“你说不清你叫什么,可人总得要有个名字,不如,我叫你……”玉雪朝她身上看了几眼,她穿一身淡青色的衣裙,便道,“我便叫你青衣吧。”说着还指指她的衣衫又指了指她的脸,“青衣,是你,记住了吗?”
青衣眨了几下眼,起初听不懂,见玉雪反复的说一个词语,她也跟着说了,玉雪马上点了点头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她一高兴又说了好几遍。“对,说的很好,就是你的名字。”
“青衣,青衣”青衣喜滋滋的一直念着。
看着她一脸的好奇加兴奋样,玉雪不禁好笑,真像个孩子一样,倒是原本是孩子的铃铛一直翻着白眼。她紧跟在玉雪身后,任青衣围着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也毫不理睬。只有中间夹杂着的“青衣”二字大家听得懂外,谁也不知青衣正在说的是什么。
玉雪带着两人也走进了白姨娘去的那间铺子。
这是李氏名下的铺子,是一间玉器店,白姨娘今日打扮得颇为贵气,身边跟着丫头冬香还有明婶。
本来她只是个姨娘,按照府里仆人的配制规矩,她只能有一名仆人,但因为怀着孕,她这一胎又盼了很久,担心有个闪失,便到苏世安面前哭哭涕涕的说服侍她的人少了,她大着肚子行动不便要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其实白姨娘的肚子还不大,算算日期,也就五个来月,苏世安已给她请好了稳婆与奶妈。
苏世安向来就心疼她,听她说服侍的人少,就又去向老夫人央求。老夫人本来对白姨娘不大喜欢,但看在她怀了苏家骨肉的情况下,倒也破例的同意了。
再加上她的冤屈得到了昭雪,如此一来,较以前更加的傲慢了。好在章氏见玉雪已醒,且玉雪心中很有主张不需她多操心。便不再对白姨娘退让,三房里,倒也没有让白姨娘霸去半边天。
得不到好处的白姨娘如何甘心?她便将眼光盯上了李氏的铺子上。整日一副信心满满势在必得的样子,李氏一倒,东西都会是她的。
白姨娘今日穿一身枣红色的衣裙,手上戴着赤金护甲,明婶扶着她的手,冬香跟在后面拎着小包。
因为是在午后,店里此时的人不是很多,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伙计见她进来,一瞧她那傲慢的表情与做派还有那身上的衣着,怀疑是大客户,小跑着到后堂去叫掌柜去了。
那掌柜欢喜着来到前面店堂,一见白姨娘的打扮,心中已知晓几分底细,就这妇人这一身装扮,不是高官的家眷,便是富户的妻室。掌柜笑得十分殷勤,一边忙着叫小伙计端来茶水,一边从柜台里取出几件上好的玉器供她挑选。
玉雪不动声色的也走了进去,铺子有二层,她便带着铃铛与青衣往二楼走。坐在二楼的栏杆处往下看,正好将一楼的一切收在眼底。
一个伙计陪在一旁,鼻孔朝天,眼皮直翻,心说看你穿得寒酸,带的两个丫头一个痴一个哑——青衣讲话别人听不懂,干脆都是打手势,便让这势力小人以为她是哑巴。铃铛长得就是一副木纳样。
玉雪也不同他计较,她穿的衣衫一向都是素色,头上也不戴什么金银,只插一只普通的玉钗,怎么看怎么像个寒门小户里旁支家的小姐。她这次出来本来就不是出来炫富的,别人怎么看她,她也懒得计较。
楼下的白姨娘挑捡了半天,选中了两件玉镯,一只碧玉镯子一只血玉镯子,那掌柜见白姨娘挑了这么两件东西,不禁大喜,果然是豪富啊,那血玉镯价值不菲,成型之后放在店里一直无人来买,没想到遇见个识货且财粗的主。
“夫人,您稍等,小的这就替您包起来。”那掌柜亲自包装,白姨娘笑吟吟的看着他,喝茶,然后递了个眼神给明婶,明神在袖中不知摸着什么。
这一切被楼上的玉雪全看在眼里。
白姨娘付了钱,这就要起身出店门,这回扶着她的是冬香,明婶则负责拿着装玉器的盒子。
掌柜笑呵呵地一路殷勤相送。
白姨娘走到店门口时,有一人叫住了她,一个妇人笑着打招呼,“哟,这不是苏府的白姨娘吗?怎么,也来买东西啊。”那人也是一身贵妇样的打扮,笑着迎面向白姨娘走来。
白姨娘也笑道,“买了两件镯子,想着要送人,你来了正好给我参考参考,看送那一件好。”当下,两个妇人又一齐回了铺子里。
那掌柜的见白姨娘又帮他拉了一个客人进来,心中更加是欢喜得不得了,忙着将二人又热情的迎了进去,吩咐伙计看茶。
白姨娘唤过明婶,“明婶啊,将我刚才买的镯子打开来给薛夫人看看吧。薛夫人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呢!”
掌柜笑呵呵的也过来帮着介绍,“薛夫人,刚才白夫人挑的都是本店的最上等货,当然,这样的货本店还有很多,也只有二位这样高贵的夫人才配用这等华丽的饰品。”
掌柜的马屁拍拍得哗哗响,照往常,白姨娘一定是心花怒放了,但今日一改常态,笑得淡然,眼神不停扫向对座的薛夫人。
薛夫人哦哦了两声,拿着那只血玉镯子端详了一会儿,忽然,她脸色一变,“呀”的叫了一声,并且一脸的惊异。
她这一惊一吓的,白姨娘忙将头探过去,“怎么啦,薛夫人?这镯子有什么不对?”
薛夫人看了一眼掌柜又看了一眼白姨娘,“白夫人,你这买的真的是血玉镯吗?”
“是啊,怎么啦?”白姨娘问道。“我这里出了一千两银子呢。还有店家写的收据。上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写的是血玉镯,出自北燕国。”
薛夫人一笑,“白姨娘啊,你就有所不知啦,如今世面有一种镯子,是用普通白玉镯加了朱砂做成的,成本低得不得了,仿得也像。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夫人,这当然是血玉镯了,咱们店里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是百十年的老店了,断不会有假货的。”掌柜听这后来的薛夫人对他的货物有质疑,心中已经老大不快。唇角扬了扬,不似刚才那番客气了,连茶水也懒得送来。
“是吗?”薛夫人冷笑一声,晃着手中的血玉石道,“要是真的是假货呢?店家你说怎么办?”
“要是真的是假货,我愿将整个铺子赔偿给夫人。”掌柜理直气壮的说道。李家祖上就是做玉石生意的,他是李氏的旁支,嫡系那一脉已是将军了,他这旁支随嫁到了苏府。几代的生意做下来,靠的都是诚信经营。
而重要的一点便是,这些玉石都是他亲自去北缰诸国挑选的,他们家族做玉石生意都有四代人的时间了,难道分不清真假货?
薛夫人却冷声笑道,“真货假货一试便知,真货,是真正的玉石,是不怕任何外物的摩擦也不怕火烧,而假货,用砂纸一麿便会掉粉,放在火上略略一烤变会退色,是不是呢李掌柜?”
李掌嘴角一扯,“夫人说得正是。本掌柜有信心,不怕验货。拿出镯子来吧。”
白姨娘使了个眼色给薛夫人,薛夫人不慌不忙的跟着掌柜,掌柜已吩咐伙计取来了砂纸与烛火。
薛夫人先是取了一片砂纸在镯子上慢慢的摩擦着。
他们刚才在这里争论已引起一些前来买东西之人的好奇,连楼上探着半个身子朝下看的苏玉雪,也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薛夫人手中的血玉镯。
掌柜信心满满的招呼众人前来观看。白姨娘端坐在桌边闲适的喝茶。
半碗茶水的时间过去后,只见薛夫人手里的玉镯子,慢慢的有些黑的红的粉末掉在了事先铺好的白纸上。
“怎么样,李掌柜?真正的血玉镯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掉粉末的,众位家中有血玉镯子的可以用这个方法试一下,还有一种方法,李掌柜要不要也验证一下呢?”
李掌柜的额上渐渐的冒出了汗水,袖中的手指已开始颤抖,口中喃喃道,不可能啊,怎么可能,绝不会这样啊!
薛夫人不等李掌柜回答,又将镯子放在烛火上烤起来,不多久,那镯子上本来有着烟霞一般绮丽花纹的血色渐渐变淡,眼看就要变成灰色。
李掌柜的脸也跟着变白了,怎么回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的,围观的人已有人开始质疑起来,“掌柜的,你不是说店里的货都是货真价实的吗?怎么,这个镯子会退色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这还用问么,他们生意做久了,也开始掺假货了。”另一人说道。
“那咱们还他的东西做什么,退掉!退钱!”
“对,退货退银子!”
就在薛夫人验证血玉镯子真伪的时候,本来还在买东西的顾客开始纷纷要求退货,直把那李掌柜急得直掉泪。
当然,如果掉掉泪就将事情这么过去了还是不错的,怕就怕在有比掉泪更可怕的事,就在他忙着给众人退钱急得焦头烂额时,门外又传来了官兵的声音。
“不是店中的人全部清场,这家店涉嫌贩卖假货,现在予以查封!”
李掌柜一听,脚下踉跄了几下,他身后一个小伙计手快一把扶住了他才避免了他的摔倒。
这么快?
苏玉雪眉尖微拧,这白姨娘是有备而来的吧?看那薛夫人与白姨娘两人眼神递来递去的,一准在背后事先商议好了的。
如果这家铺子真的卖假货是会封掉的,铺子的地契会被京兆府衙里收了去。而府尹是白姨娘的哥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想而知。
“谁是掌柜!”一个捕头打扮的人推开门前围观的众人大步走了进来,这人生得一脸大络腮胡子,铜铃大眼,大嗓门,这进门的一吼,惊得那李掌柜一下子软在地上。
“小民……小民就是,但是,小民是冤枉的,小民绝没有卖假货啊!”
“还敢狡辩!东西是从你的手里验出来的,还大喊冤枉,我看你就是个刁民,不到府衙里吃吃棍子,便不会老实。”说着便要拖走李掌柜,同时还来了不少兵士,拿着各种封条就要封店子。
白姨娘唇角一抹得意的笑,携了薛夫人的手就往店门外走去。几个兵士已经跑到了楼上,对苏玉雪一阵哄赶,“还不快走,这家店子查封了,再不走一并抓到牢里去。”
青衣身子一闪护在玉雪前面,面露凶色看着那两个兵士。
玉雪伸手拦着她,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这种人没必要理会,跑龙套的而已。
李掌柜已被兵士的刀架了起来,玉雪这时扬声说道,“那镯子是假的没错,但是已经被人调包了。”她的声音引得所有的人都看向她。
她从楼上缓缓走下来,白姨娘的脸马上一片铁青,她冷声道,“哦,原来四小姐也在这里啊。不过,四小姐难道不知这铺子是二夫人手里的吗?二夫人以前如何对你,你怎么反过来帮她的人说话了?”
白姨娘一脸寒霜的看着苏玉雪,这妮子总是跟她过不去,着实叫人可恨。
“不,我谁的忙也不帮,我是就事论事。”苏玉雪看了一眼白姨娘道。
倘若是以前一至对付李氏,她与白姨娘是同一战线上的人,白姨娘怎么折腾李氏的铺子,她不管,甚至觉得折腾得越欢越好,那样可以让李氏分心而不会找上她。
但是现在,如果还对白姨娘客气的话,白姨娘是必要将李氏的铺子全部收入囊中,天下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她费心扳倒李氏,战利品却归旁人所得,她苏玉雪不是白忙活了吗?再说了,李氏手中的铺子有不少本来就是她生母甄氏的嫁妆。她拿回来理所应得。
“他们卖假货,且金额巨大,四小姐你是个女孩儿家哪里懂得这些生意上的事。”白姨娘哂笑道。“按照南楚的法规,商人贩卖假货。且价格昂贵不光是封了铺子而且还是要坐牢的。”
“玉雪虽然不懂生意经,但却知道那并不是店里的货物。”苏玉雪微微一笑。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掌柜的身子也不抖了,他推开扶着他的两个伙计,“大人,请容许小人查验货物。”
那捕头看了一眼白姨娘,白姨娘咬了咬牙勉强点了点头。朝玉雪狠狠的挖了一眼,苏玉雪,竟然敢来坏她的好事!
捕头手里的宽口刀在李掌柜的面前晃了几晃,寒光刺得李掌柜的眼睛一跳,身子也跟着一跳。
捕头冷冷一笑说道,“你且自已申辨,不能说出自己是被冤枉的,到了衙门里,必得加倍重罚。”
这一句话带几分恐吓,且捕头又是一脸的凶像,李掌柜还真的吓住了。苏玉雪推了推他,他才回过神来,说都说出去了,验与不验一定要罚,不如找找原因,他自己的货物他是认识的,也许运气好找出了原因呢?
伙计找来一件稀罕东西,那是一种流行于海外邦国里的一种透明镜子,商人们几乎人人都有,据说可以将字放大数倍,他们大多用来看银票上的字号真伪,那字号太小,有些年纪大的看不清。
此时,李掌柜将那枚退了色的血玉镯放在透明镜子下,他颠来倒去看了好半天,突然大声说道,“大人,这不是我家的镯子,我家的镯子上都刻有一个篆文的‘李’字及货物的编号,而这个没有,是假货。”
“我们知道是假货,你刚才就是将这枚镯子卖与这位夫人的,你怎么就忘记了?”捕快讥诮一笑。
李掌柜说道,“但是,这并不是出自我们店中,刚才我卖的那只镯子,上面除了‘李’字外,还刻有八二零三个字,意思是编号为八百二十号的镯子,而这镯子上什么也没有。”
捕快呵呵一笑,“当然是没有,这种普通黑玉镯子顶多就值十两银子,你却卖了一千两。价格都超过东珠了。以次装好,以假装真,人家告的就是这个!”
玉雪使了个眼色给那掌柜,用手悄悄指了指明婶,掌柜心下已然明了,白姨娘分明是来砸他场子的,明明卖的是真货,她却拿出假的来硬说是在这里买的,那真品价值不菲,她一定舍不得毁掉,那么就像这位姑娘说的,一定在那个可疑的女仆身上。
想到这里,他大着胆子,伸手一指明婶,“大人,真货就在她的身上,她藏起来,再拿出假的来污蔑我。”
白姨娘眼皮跳了一跳,她也不是不经吓的,怒道,“胡说!你卖假货死不承认还倒打一耙!大人,还不速速将他抓了。”
就在白姨娘发怒转移人们注意力的同时,明婶正悄悄的将什么东西往冬香身上塞。
玉雪笑了笑,果然如她想的一样,白姨娘不过是一招偷梁换柱而已,她是舍不得将那花了两百两银子买的镯子毁掉的,一定藏在哪个人的身上。明婶的神色一直不安生生就暴露了出来,看来做贼也要胆大镇静啊。
她低吹一声哨音,一直蹲在墙角打着瞌睡,丝毫不为红尘琐事而烦扰的一只花猫腾的跳起来,喵唔的叫了一声直扑明婶。明婶拿了东西本就心虚,这突然而来的惊扰,吓得她大吓一声倒在了地上,手中那只真货血玉镯子,骨碌碌的滚了出来。
那李掌柜眼尖,“她们果真藏了起来,就是那只镯子。”他上前一步抢在手里,举到捕头的跟前,真品找到,他也不害怕了,底气十足说道,“大人,这只真品,上面还有编号,果然藏在她们的身上,这几个妇人分明就是来我铺子进行敲诈的,买了真品然后悄悄调换成假品再进行污蔑,十足可恨!求大人也不要放过她们!我要告她们!”
原本在店门前围观的人们起初听到百年老字号的李记玉器店卖假货,都颇为震惊。
有不相信的,有说是久商必奸的,有说做生意的十个有九个九是这样,但一致的想法是再不到这里来买东西了。
而玉雪要的是整个铺子到手,不是只要一间空店,怎能让这老字号的店名誉受损,既然白姨娘想得到铺子用损人的手段,她就以牙还牙也当着面给揭穿出来。
围观的人一见明婶摔跤掉出了真品,个个都恍然大悟,还真的同李掌柜说的一样啊,这几人分明是来敲诈勒索的。
白姨娘的脸色大变,她眼色使向捕头,捕头连连摇头,当众自打脸——无救。白姨娘一咬牙,伸手一指明婶,勃然怒道,“明婶,你居然敢将我买的镯子调包据为己有,你这个十足的刁奴,再也留你不得!”
她一把抢过一个捕快手里的杀威棍,朝明婶的头上抡过去。
明婶本来听了白姨娘的话正要反驳,她替主子办事还招来骂声还要为主子顶罪,心中着实不甘心,索性当着众人的面揭穿白姨娘,哪知白姨娘比她想像的还要凶狠,她刚才摔倒在地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白姨娘的棍子便到了。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只听噗的一声巨响,明婶的脑袋便开了花,半边脸都血肉模糊,是死是活眼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没人再来揭穿白姨娘的计谋了。
玉雪勾唇一笑,坐在一边继续看白姨娘演戏。
白姨娘出手杀人也是头一回,她脸色惨白,身子抖个不停,薛夫人一把将她拉回椅子上坐下,将一杯茶水推到她的面前。
她的眼神直直的,直到冬香将茶水端起来递到她的手里,小声说了句,“姨娘,这样的婢子敢偷拿姨娘的东西,姨娘教训的是,看她下回还敢不敢。”
冬香是个机灵的人,她起初见了白姨娘的狠劲也着实吓得不轻,这分明就是过河折桥,还折得彻底。为了保命,她马上旗帜鲜明的表了态,明婶该死!
冬香的声音惊醒了白姨娘,她一把抓过茶碗猛喝了口茶水,一张惨白的小脸才有了点血色,人都不能说话了,谁还能拿她怎样?
她眉毛扬了扬,对那李掌柜与捕头说道,“真想不到是我的婢女偷偷换了东西,冤枉店家了,我就说嘛,这百年老字号的店怎么会有假货呢,原来是误会呀,误会。”
她面上笑着,心下却在麿牙,该死的明婶,竟然怕一只猫,敢将她的镯子露出来,坏了她的好事。
李掌柜是生意人,听了白姨娘的话犹自不满意,“既然夫人说是误会,但这关乎着小店的名声,咱们生意人靠的就是一个‘诚’字,刚才夫人那么一嚷嚷,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想必都听了进去,有些没有离去一直在店门前看着结果的已知道小店是冤枉的,这还好说。但那些听了误会却又已经离开的人只怕会一直对小店心存不信任。甚至还会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出去,于小店来说,便是一场浩劫,这生意事必要大打折扣。”
玉雪听着李掌柜说了一大堆话,心下想着,生意人不愧是生意人,处处精心算计,他想的也十分周全,只怕这白姨娘今日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那你待怎样,我已经说了是误会了,帮你澄清了,还打杀了我的婢女,你还想做什么?”白姨娘冷声道,算计不成,还失了她新收的一个帮手,明婶是白仲派了来保护她的,她现在为了自保,只得痛下杀手。没想到这掌柜还没完没了。
“张捕头!”白姨娘转过身去对那捕头喊道,“张捕头对这事怎么看?您是官家的人,专司判案子的人,您给拿个主意。”
李掌柜不傻,自打这张捕头一来便与白姨娘递了好几个眼神,并且,从白姨娘嚷起镯子是假货后没多久,捕头便带着人到了。这动作也太快了,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之间这是商议好了的。
他冷笑一声,“夫人,捕头大人是查案子的能手,但要说断案子还得府尹大人说了算,如果夫人不想拿出个真心诚意的法子来弥补小店的损失,小掌柜只好告到府尹大人那里,求大人给个明了的判断。”
白姨娘一听,顿时气得脸色发白,府尹大人虽说是她哥哥,别人告她,她吃不了什么亏,但这是上京府尹,只要状子递上去,就会留有备案,哥哥要是完全包庇了她,这李掌柜又是李氏的人,背后还有将军府,她不一定真的能赢他,搞不好还会将哥哥拉下水,被将军府拿着把柄。
如此一番思索,她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冷笑说道,“那依你的意思呢?”
“小掌柜也只是个掌柜,身后还有东家,东家查帐,小掌柜要是亏了生意,是必要罚小掌柜,所以,这事呢,夫人最好是写个告示,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写出来张贴在小店的门前,让人们不再对小店误会。另外,夫人今日这么一闹,将正在营业的小店清了场,小店一日的营业额打了水漂。小掌柜刚才也说了,身后还有东家会查帐,所以,夫人还得赔偿一千两银子给小店,算作今日未做生意的补偿。”
玉雪喝了口茶水,勾唇笑了笑,将来这家店子到了她的手里,她还是会用这个掌柜,虽然被人吓一下胆子小了点,但脑子好用得很,十足的生意人啊,逮着地方就要赚。
那真的血玉镯子已在店家的手里,他刚才已收了白姨娘的一千两,眼下白姨娘又要赔进一千两,真正赚到了。
白姨娘一听就火了,“你就是敲诈!”
“是不是敲诈,夫人可以与小掌柜一起到衙门里说理去。”李掌柜现在有理在手,一改刚才的畏缩,在白姨娘面前寸步不让。
“你……”白姨娘气得手指发颤。
薛夫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道,“他是李家的人,真闹起来,咱们要吃亏的。”
白姨娘又拿眼睛看向张捕头,张捕头已摇摇头,倘若是刚才真的是以假货拿了这店家,李家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南楚律法明文规定,对卖假货的商家一律查封,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就算李家势力再大,也不能怎样。皇上最痛恨的便是卖假货的人,但现在不同了,店家现在是站在有理的一方,真告起来,白姨娘只怕得不到好处,还会给白大人带来麻烦。
两边都在劝她,她只好咬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半天吐出几字,“好。我写。”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玉雪也没必要在再这里呆下去,白姨娘收李氏的铺子无非就是到铺子里闹,然后迫使店子关门歇业,她再去低价回收。
玉雪觉得这真是个最失策的办法,要收就在生意最好的时候收,收个空店子过来有什么意思?
京兆府尹门前,玉雪坐在马车里等着章明启,章明启一身甲胄在身骑马而来,“哥。”她掀起帘子,章明启朝她笑了笑,弯身坐了进去。
当下,玉雪将想法一一对章明启说出。其实兄妹二人早在几日前就已商议过,只是没想到白姨娘动作这么快,她必须赶在她的前头。
章明启冷笑一声,“白仲欠了我一次人情,这次还得也算令我满意,苏慕景被关了两日,生生将他那骄纵傲慢的纨绔公子哥气焰灭去了不少,咱们这时再出手相救,他必定不惜一切代价的换取自由。”
他顿了一顿,握了握玉雪的手,“剩下的,妹妹不需操心,我现在就去会会这个苏慕景。”
京兆府尹的大牢里,两日前还是一身光鲜的平阳侯世子苏慕景,此时头发散乱,身上的用上好丝绸做的锦袍早不见了,只穿着一件中衣蹲在墙角,且中衣上也污浊不堪,有口水印子还有脚印,血渍。
苏平安也在外面活动关系救他,却不知怎么回不,告他的人无论什么条件就是不撤诉,他在牢里焦灼不安,这不是人呆的地方啊!那个茅厕臭气喧天啊!
上完茅厕,他刚坐下,便被一个一脸横肉的刀疤脸踢了一脚,“滚一边去,这是老子睡的地盘!”
苏慕景昨日刚进来时全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自持身份不低,多少又学过点武艺,以为关上个把时辰就会出去。进了牢中谁也不看,一脸傲气。
哪知他不理人,人理他,这刀疤脸见他进来就指挥牢里的其他几人一起拔了他身上的衣衫,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全搜了过去。他反抗,换来的便是一顿猛揍。
这几人是谁?都是在西街一带混日子的,打架杀人是家常便饭,靠的便是拳脚吃饭。
苏慕景一个个花花少爷,练武时也是常常偷懒,武师们知道他骄傲的脾气,为了讨好他,便常常输给他。这便让他自以为自手不凡,常常想挑战帝都新科武状员章明启。
谁知章明启没挑战到,最先挑战了牢中的牢友们。结果被打倒在地,躺了一天才勉强能走路。
刚刚上了个茅房回来,睡的地方又被一个新来的人给占用了。
牢里人又多,个个身上都有怪味,他只好靠在最角落的地方站着。谁知,这些人像是故意商议好的,他站到谁的跟前,便被谁踢一脚,“滚开!死小白脸!”
牢房里的饭送过来虽然难以下咽,但好歹还难填饱肚子,只是他还未闻到味道,又被人抢了去。
苏平安早上来牢里看他,给他送了不少吃的,却转眼被牢头据为己有。
他恨恨说道,“真是虎落平川被狗欺!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平阳侯府的世子!我只是冤枉被关起来,等我出去后,你们一个个就不要想活!”
谁知,他的话一落,引来整个牢房的一片哄笑声,那牢头往他身上踹了一脚,“老子还是老平阳侯转世呢,你小子见了还不赶紧的跪拜喊一声爷爷!”
“哈哈哈……”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苏慕景下意思的闭了眼去捂自己的脸。
谁知却听到那牢头颤抖着声音说道,“见过章统领。”
章明启冷声道,“老平阳侯转世,这句话要是再让我听到,就不只是一记耳光那么简单了,我会亲手割了你的舌头!”
那牢头吓得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章明启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到苏慕景面前。
苏慕景睁开眼来见是章明启来了,他怒道,“你想做什么?放我出去!我要到刑部去告你!”
“哦,你是说刑部燕大人那里吗?”章明启一笑,“只怕你出去了也找不到他,因为就在刚刚不久前,他的三代单传的孙子被人偷走了,正亲自去追凶手呢。你说,是你的案子重要,还是他家的香火重要?”
苏慕景的脸色变了变,“那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与章明启虽同为太子的人,但对方却一直故意与他做对,要是他从这牢里出去了,一定不会放过他。
章明启盯着他的脸,唇角微微勾起,这个人,一个空有一身好皮囊却是十足的酒囊饭袋的人,居然敢坐上他的位置!与他同姓苏都觉得丢尽了脸面!
“不是我想干什么。”章明启道,“而是那险些丧命在你手中的钱婶与姜嬷嬷她们想干什么,她们说,你与你母李氏害得她们终身残废了,她们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苏慕景嘴角一扯,“不就是两个下人么?她们这样闹,无非是为钱,她们在哪里?带我去见她们!”
“好!正好,她们也想见你!”章明启手一挥,牢头将两个人抬了上来。
钱婶与姜嬷嬷被李氏追杀,已成了残疾,见到苏慕景关到牢里,两人都大笑起来,“恶人自有恶报啊,老天终于开眼了!我要你血债血还,你母子伤我一腿,我便要伤你一腿!我失了两只胳膊便你的两只胳膊!章大人,他不偿还我的,我就去告御状,告得天下人皆知,人人称赞的苏家二夫人与苏世子是怎样的心狠手辣!”
两人在那里大声吼叫,几乎要扑上去食掉苏慕景的血肉。苏慕景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让她们息怒也不难。”章明启道,“她们如今失了生活自理能力,急需用钱,只要苏二公子肯舍弃,给她们点好处,她们就会撤诉,苏二公子也就自由了。”
“好!”苏慕景心下释然,不就是钱么,她母亲将所有的铺子与庄子的地契房契都交到了他的手里,拿一点钱出来还不是小事?当下就应允了。“你们说吧,要多少?”
要多少?
钱婶冷笑道,“二十八家铺子,郊外两处庄子,青州的八百八十亩地。城郊马场的一百匹马。”
她一句一句说着,苏慕景的心一阵一阵抽搐的着,这哪是和解?这是赤果果的在敲诈!
“休想!”他暴喝一声。“你们这是枉想!”
“哦,原来是枉想。”章明启笑道,“既然谈不拢,就免谈了,二位嬷嬷,咱们也不浪废时间了,还是去皇上那里,求皇上给主持下公道!那么苏二公子就继续在牢里享受清闲好了,告辞!”
章明启很好说话的样子,招招手,牢头又将苏慕景给推进了十几个人一屋的大牢房。
这牢房里又多了两个死囚犯,正脾气暴躁的见谁打谁,一见苏慕景进去了,拉着便是一顿狠揍,“都是你这等小白脸,勾引我老婆,害我没了老婆只好落草为寇,你们是天下第一该死之人!”
也不容苏慕景分辩,挥拳便打。
苏慕景心说你们的老婆跟人跑了,与他何干啊?
那两人杀了勾引老婆的小白脸,马上也要问斩了,心中正烦躁不安,偏又来了个小白脸,便将心中憋了多日的火气往苏慕景身上发。
苏慕景关了两日,也没吃东西,也没睡好,还挨了不少打,现在又被打了,连声哀嚎求饶,谁理他?照打!
“牢头!我见要牢头!我要见章统领!”
牢里面打得鼻血乱飞,哭喊震天,牢头只管喝酒,充耳不闻。待听到苏慕景说要见章统领,马上丢开酒瓶子跑了过来。见了苏慕景的样子惊得差点没摔倒。
哎呀,揍得太狠了,真像打勾引老婆的打法啊,拳脚全落在脸上了,这出去,他爹妈认识他不?牢头下巴抬了抬,剔着牙齿里的肉末,朝苏慕景脚下一吐,闲闲问道,“苏慕景,你找本牢头何事啊?”
苏慕景一阵想吐,却发现什么也吐不出来,“我要见章统领!告诉他,我同意了!”
他宁可舍去一点钱财,也不想再呆在这肮脏的牢房里!
早上父亲来安慰他,说正在想办法救他出去,已在同白仲谈价钱。只是那白仲刁蛮的很,口中底线始终不说,父亲已做好去求贵妃娘娘出面的准备了。而不巧的是贵妃娘娘这几日身子欠安,说还要等几天。
只是父亲这里才走没几个时辰,他已挨了四次打,他怕是见不到父亲搬来救兵了。只要肯出去,再多钱也愿出!
“我要见章统领!你跟他说,我同意他的条件!”
牢头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早说嘛,何苦挨一顿打?贱人就是矫情!
玉雪回到平阳侯府,才走到院门前,就见五月拉长着脸像谁欠他一文钱似的,眼睛一抽一抽地看着旁边树下站着的一人,那人焦急不安的在原地转着圈,两手互相搓着。
那人见玉雪朝这边走来,忙迎了过来,“玉雪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青凤?
苏玉雪眨眨眼,楚昀又怎么啦?
青凤一脸的哀求,“玉雪小姐,你快跟我走吧,主子说,你不在,他不吃药。”
“为什么?我不在,与他吃药有什么关系?”玉雪眼皮一翻,那人在矫情什么呢!
“他说,你上次吃药的时候欠了他件东西,还没还他,没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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