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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将苏慕景扔下了院墙后,坐在平阳侯府的一株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院中发生的一切,待看到院子中闹起来了,才又悄无声息的跃出了平阳侯府。
府外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停着一辆小油布马车。她一掀帘子弯腰钻了进去。
“主子。好了。”
玉雪冲她微笑着点点头。
最初将青衣带回来时,她什么也不会说,也听不懂大家讲的话。不过她聪明,每日都能学上一两句短句子。渐渐地,竟也听得懂玉雪的语言,也能说出几句简单的话语来。
并且,她被人牙子抓住时,身上中了锁筋骨的毒药,封锁了武功。章明启帮她解了毒。她现在也成了玉雪的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玉雪看着她出招的力度与手势,竟与楚昀的几个护卫不相上下了,这让她心中大喜。
从青衣的支言片语中,玉雪得知她自于海外的一个叫新罗的地方。
玉雪凭借着记忆将镯子上的花纹画出来让她认。她连比带画的说那是她们那里一个圣坛上的图案。
圣坛?
这竟将玉雪惊住了,母亲的东西怎么会跟遥远的新罗上的圣坛扯上关系?
玉雪将整个镯子画出来让她认时,她又茫然不知。
她只好将此事放在一边,专心忙着眼下的事。
青衣将平阳侯府内的事与她说了一遍。
玉雪嗤声一笑,事情正朝她预料的发展,那里的人对她不仁了,她可不会对他们义。
她刚才悄悄溜进府里,找到章氏门前守门的四月,四月与五月都是章明启的人。她让四月假传话给白姨娘,说老夫人在找她,要给白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求个平安符。
白姨娘见老夫人一向不待见她,至打她怀上后,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还说求平安符。她喜不自禁,心中喜滋滋地就往百福居走来。
白姨娘一向对二房的人不友善,玉雪将白姨娘骗去,原本只希望她会撞上苏慕景行窃会不遗余力的揭发,挑唆着苏世安将苏慕景世子这一位置给撤下来,谁想到苏慕景竟然打了白姨娘,白姨娘身怀六甲,只怕凶多吉少。
“大夫,女人流血。”
青衣这时又突然说了一句。
玉雪赫然看她。事情此时越来越乱了,乱了才好。她唇角微微一勾。女人流血,这八成是苏慕景将白姨娘打得严重了。
铃铛穿一身小厮的衣衫,化妆成一个少年,坐在马车前警觉的看着来往的路人。
玉雪敲敲车壁,“去京兆府衙。咱们现在去找白仲白大人,他不能太闲了。”
平阳侯府的百福居院子中,苏平安恨恨的踹了苏慕景一脚。
“你这个逆子,居然做起了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看我今日不打死你!林管家,拿家法来!”
苏平安用脚踢着苏慕景,老夫人还没说什么,毕竟她的钱财也没有丢失。但听说苏平安要用家法惩罚苏慕景了,这才慌起来。
她手中的拐杖将苏平安一拦,冷喝道,“你想干什么?你想打死他?打死他了,苏家就完了,世子之位谁来做?三小子慕晨吗?他都十一岁了,连话都讲不好!他是逆子,你也是逆子!”
老夫人的训斥惊醒了苏平安,他恨恨的朝林管家摆摆手,林管家拿着藤条便退下去了。
老夫人说的没错,苏家子嗣本来就少,打死慕景了怎么办?打残了也不行,他还没有娶正妻,两个妾室还没有生下一下子嗣。
苏平安不忍打了,却有别人会打。
苏世安急急火火的冲了过来,从林管家的手中抢过藤条,抬手就朝苏慕景的身上抽去一鞭子。
“你爹不打你,我来打!你竟敢害死你弟弟!他还有两个月就出生了,你却生生杀了他,我今日要打死你!”一连骂着,手中的力度丝毫不停下。
苏慕景被他老爹打,他不能反抗。父亲再恼恨他,也是他父亲,他的世子之位还是父亲给的,他将来还要继承侯位,这以下犯上的罪他不敢犯。
但现在打他的是叔叔,还是个靠着他父子两人的关系做着小本生意的无能叔叔。他哪里惧怕?当下就跳起来反抗了。
他虽然武功比不了他的表哥李元枫,但多少也学过几年拳脚,而他叔叔却是半天武艺也未学过。
他这一跳起,力度反弹之下,将苏武安挣脱开去,反手一推,苏武安脚下一个不稳,竟摔倒在地上了。
苏武安当时就怒了,伸手指指苏平安与苏慕景,“好好,好!你们父子想干什么?欺负我们三房里没人是不是?我苏武安也不会任你们宰割!你们走着瞧!”
苏武安冷哼一声,一撩袍子大步离去。
老夫人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
“这都是在干什么?你们都想气死我这个老太婆不成?慕景,还不快去向你三叔赔礼去!你伤着了白姨娘,白姨娘流产了,一个即将足月的男孩儿就这样早夭了,他如何不恼你?”
苏慕景这时吃惊不小,什么?白姨娘的孩儿没了?她可是白仲的妹妹,白姨娘那个小肚鸡肠的女人还不得找她哥哥要了自己的命?
当下,他便站起来,准备去追苏武安。
“站住!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还想跑?”苏平安喝道。
“父亲,儿子是去给三叔道歉。”苏慕景低着头,他现在被抓个正着,老夫人让他去道歉,正好溜走,不然,他父亲发起火来还是要罚他。
苏平安冷哼了一声,“你拿你祖母的东西做什么?又在外面赌输了钱是不是?说,今日不如实交待,看我不打死你!”
他放心的将府中之事交与李氏打理,府里看起来还有点样子,但实则上乱如散沙。
几个儿女也没有看管好,长子成日里就知道吃喝赌钱,次子过了十岁了还不肯讲话。次女也没有嫁到特别好的人家,大女儿还要等着太子那里的音讯。
他重重的叹息一声,李氏已不知被什么贼人给掳走了,就算不掳走,她意图谋杀亲侄女,罪孽深重,也不会轻意的放出来,是不是得给自己找门亲事了?
他在这里沉思,苏慕景已吱吱唔唔的说了,“是国舅爷的江管家,得罪了七皇子,要赔些银钱,他的钱不够,找儿子来借,但儿子手头没钱。”
“你便想着来偷?你竟然敢偷?”苏平安大喝,伸手过去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的儿子还不知道性情吗?他说是别人的,其实就是他自己!
“要多少?”
苏慕景捂着脸,见父亲问了忙回道,“七千两……黄金。”
“你说什么?七千两黄金?”苏平安心头一颤,又甩去两个耳光,直打得苏慕景嘴角流血,脸上肿起一片。“你是不要我卖了这宅子你才如愿?说,是不是你得罪了七皇子?”
七千两啊,还是黄金!
他自打做了这个平阳侯后,光有俸禄并没有其他进帐。皇上只给他在礼部里安了份闲职,那是个清水衙门,家中全指望着铺子与田产进些银子。
苏慕景倒好,与李氏暗中杀害他人,关进了牢里。为了将这个儿子从牢中弄出,他将李氏的嫁妆全卖了。他哪有这么多银子?
“父亲!”苏慕景见也瞒不过去了,只好说了实话,“是,是的,不过,是江管家带头闹的事,不关儿子的事啊,儿子也是被他拉下水的。三日之内不还的话,儿子就要坐牢了。”
苏平安脸色一变,七皇子可是个不讲理的人,得罪谁也不敢得罪他,他拿不到钱,一准会带了人来闹事。可是,府里哪里有这么多钱?
“母亲。”苏平安一把拉住老夫人,“你要救景儿啊!”
“不孝子孙!你要将我这老太婆活活气死啊!”老夫人重重的将拐杖朝二人身上打去。
她辛辛苦苦攒的钱,是要拿去给娘家侄孙买座府邸的,不被人发现还好,这给儿子孙子知道了,不拿出来不行了。真真如割了她的肉一样痛。
“你们……你们……你们是要生生气死我……”一口气没缓和过来,竟晕了过去。
院角站着的一个人,始终没有现身出来,她一直默默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她已听了个明白。
她眼珠一转,得意的笑了笑。掏出帕子捂着嘴,摇曳而去。
跟在她身边的贴身小丫头四香忙问道,“姨娘,您笑什么?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当然有,我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她挺起胸,身板直了直,脚下走得飞快,脸上一直是灿烂的笑容。李氏,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如今,便是我丽姨娘赢。
白姨娘被抬到了她的院子里,苏武安守着她不停的安慰。
她一把甩开苏武安的手,不停地哭喊着,“叫我哥哥来,我要见他!我的儿子没了,我要他替我儿子报仇!我要那个害死我儿子的人不得好死!”
她恨恨的捶着床铺。
刚才,孩子从身上滑落的那一会儿,身上尽管痛得要死,但哪里及得了心里的痛?
她的梦碎了,心也碎了。
三十岁了才怀上一个儿子,眼看就要生了,却突然的就没了。她死也不瞑目!儿子没了,白仲不能坐视不管!
白仲得到白姨娘流产的消息时,正在府里看着那只银锁出神。
他去她的府邸只去了一次,两人见面也只在她母亲那里,应该做的天衣无缝了,为什么还有人知道?这个四喜酒楼的东家薛瑜又怎么会知道?
这是个从外地凭空降到帝都的人,为什么对他的私事又这样清楚?
他小心谨慎这么多年,不应该有什么地方泄漏了行踪。但那人又并没有敲诈自己,反而将这锁还到了他的手里,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百思不解。
他只好派了几个心腹暗中盯着四喜酒楼的东家薛瑜。
才安排好这些,夫人急急火火的从后堂走来,“老爷,不好了,小姑子她流产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白夫人嫁给白仲十多年了,也给他娶了几房妾室,但是家中的女人们却一直都没有生个一男半女下来。
前不久听说小姑子怀孕了,白仲很高兴,问她要不要收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为义子,她马上就点头同意了。她自己不能生,收别人的孩子不如收自己小姑子的孩子。
小姑子的孩子同他们也亲。再说了,小姑子的孩子在苏家只是个旁支的庶子,能有什么前途?倒是跟了老爷会有一番作为。长大了还会感激他们夫妇。
是以,白仲夫妻俩都重视那个孩子。
“你说什么?”白仲听了夫人的话大吃一惊,手中的银锁掉在了地上。他几乎站不稳了,流产?怎么会?他两眼冒火,“到底怎么回事?快说!白婷昨日还好好的,怎会流产?”
“老……老爷……”白夫人被吓得怔住了,“是她们家世子爷打了她一顿,她跌在地上,才……”
白仲两眼冒火,“苏慕景!我白仲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白仲叫了两个随从,与夫人坐了马车急匆匆的往平阳侯府而去。
他的马车从府衙出来后才经过一条街,有一辆小油布马车从旁边的巷子里驶出来拦住了他。
“什么人胆敢拦府尹白大人的马车?还不快让开!小心你的狗命!”白仲马车前的车夫长鞭子一甩,朝小油布马车上的小车夫狠狠的卷去。
那小个子车夫的身手却甚是灵活,反抓起鞭子用力一扯,白仲车上的车夫“啊”的叫了一声被带到了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
跟在白仲马车后的两个随从马上抽出身上的配刀,砍向小个子车夫。
那车夫身子一矮,双手向前一捞,两手将两柄配刀抓在手中,手中同时用力,只听两个随从惨叫一声,刀已被他扔出了十几丈远。
车内的白肿一把扯开帘子,大声喝道,“你们是谁?胆敢阻拦朝廷命官的道!”
“哟,原来是白大人啊?”从小油布马车里伸出一个头来,笑嘻嘻的望着白仲,“您的马车上没有什么标示,在下不知是大人的马车。在下这里失礼了,还望白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则个。”
“是你?薛瑜老板?”白仲眼神微缩,心下在腹诽,这个人拦住自己想做什么?
“正是小人。”玉雪笑道。“小人正想去找大人呢,没想到再这里撞上了。”
“你找本大人何事?”白仲问道,一双眼睛却是盯着玉雪的脸看,想努力从记忆中寻找这个人的影子。偏偏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此,一定又有什么事。
玉雪淡淡说道,“小人的事,对于大人来说简直是举手之劳。小人手中的江智尧与苏慕景的欠条是为期三天,但是小人现在不想那么快就收到他们的赔偿款,特别是苏世子的。”
白仲的眼睛眯了一眯,嘴角扯着一丝笑容,说道,“薛老板是我京中诚实经商的商贾,自是受到本府的关照。薛老板无需多担心。”
“哦,那就多谢白大人了。”玉雪抱拳一笑,让铃铛将马车赶到一旁让出路来。
白仲并未再接话,唤过车夫,继续行路。
望着行得远了的马车,玉雪唇角勾了勾,苏慕景,他摊上大事了。
……
回到酒楼里,宁子墨递给玉雪一张图纸。
图纸上的道路纵横交错,各房屋的名字都标识得清清楚楚,甚至每一条路有多长,每一间屋子有多少窗户,每间屋子前有什么树,什么假山石,水池,都写得清楚明白。
“宁子墨,你真是神了。”玉雪大喜,伸手就要抱他去亲亲,他却闪身跳开。
“表姑,男女授受不亲!”
这小屁孩才多大?男女授受不亲也知道了?
玉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又喜滋滋的去看图纸了。
这是皇宫的布局图,比章明启给她的还要详细。章明启给她的只有宫中的房舍与道路的名字标明。
而宁子墨的这张图是他近段日子混迹在宫中得来的,谁又想到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在宫中跑来跑是去做卧底?
他嘴巴又甜,娘娘公主的叫个不停,宫中又没小孩儿,个个拿他当宝。
镯子被太子抢走,这始终是玉雪的一个心病。那不仅仅是母亲的遗物,那里面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越是紧张说明那镯子越是重要。
章明启不同意她冒险再进宫,可他也没机会闯太子宫与贵妃宫。皇上最近将他调往蛟龙军中去了,离了皇城有三十里远。每日的练军,他一时一日也走不开。
他一个大内的护卫统领,为什么会被调到军中去?
章明启飞鸽传书告诉她,宫中不久可能会生变,劝她所谓的入仕梦还是放弃做罢。
哥哥没机会,她不能进宫,那镯子就永远被太子与贵妃占为己有?
不行,得想办法。
到了后半夜,客人们渐渐的散去,玉雪自从离开了楚昀的府邸,就一直住在四喜酒楼的三楼天字号贵宾房里。
沐浴后,她退了人皮面具,散着发,在窗前焚了一支香。
章明启怕她无聊,送了一张琴给她。
她前世时,常在杏花树下抚琴。但今世,因为玉雪小小年纪就昏睡了,似乎没学过琴,她怕引起章氏的怀疑,一直没有抚琴。
现在离开了苏府,她前世的那些,可以一一的找寻回来了。
夜正浓,月朦胧,心事重重。
一支《蝶舞》的乐曲声幽幽飘向远方。
南街的远处,有几个人影正朝四喜酒楼急步奔来,玉雪浑然不觉。但她的琴声却让街角的另一个夜行的人猛然一惊。
那人听到琴声赫然回头。是她?
那人正骑马独行,听到琴声后马上调转了马头顺着琴声追去。
这琴声,他以为从此不会再听到,她竟又弹起。他想起那些坐在花墙上默默注视她的日子。
她小心的将自己隐藏起来,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只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才露出她的心声?
他一路追到四喜酒楼附近时,见有几个人影正站在一扇窗子下交头接耳,三楼的一扇窗子里还亮着烛光,琴声正从那里飘出。
他的眼神一缩,手中的马鞭一扬,朝那几人奔去。
但终究离得太远,有一人将手中的什么东西扔进了窗子。瞬间,那窗内浓烟翻滚。有个人不住的咳嗽着。
不好!
他脚尖在马背上一点,朝那几个人跃去。
其中一个人正将一根绳子甩上窗户棂,下面有几人在下面接应着推他。
有人想爬窗?找死!
他手中用力的弹出几粒石子,那个爬了一半的人从半空掉下来,摔得哇哇直叫。
窗户口露出一个人的头来,长发飘散,是个女子。月色下,那人的面容一如以前的清秀,果然是她!
但她只露了短短一瞬间,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将头缩了进去,紧接着一声尖利的哨响,从酒楼的屋顶上跳下几个身影,将那几个试图爬窗的人给团团围了起来。
李元枫也到了窗子下面。他伸手将那个爬窗的人拎起来。扬手便是一掌。
“我是国舅爷,你们胆敢打我!”那人马上叫起来。
“不管是谁,得罪了主子都得挨打!”酒楼的人也挥起拳头一顿狠揍。
“江智尧,又是你!”李元枫冷笑,“上次是不是爷的拳头打得轻了?你转眼便忘记了?这次给你个深刻映像的。”李元枫从腰间抽出长剑,手起剑落,只听江智尧“啊”的一声惨叫,一只耳朵被削了下来。
与他一同来的几人纷纷蹲在地上抱头求饶,“我们只是他的随从,爷爷们饶命啊!”
“随从?照打!”酒楼暗卫的拳头丝毫没有客气,将另外几人打得哭天喊地。
有人用脚一踢江智尧,“说,半夜三更来这里,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拿回欠条。求你们别打了,我还钱就是了。”江智尧捂着少了耳朵的头,连声嚎啕。
李元枫嫌弃的又踢去一脚。“下次让爷再见到你使坏,割的便是你的头!滚!”
江智尧哭道,“再不敢了。”捂着头同几个随从连滚带爬跑掉了。
李元枫望了望三楼的窗户口,纵身一跃落入了房间。
“谁?”一柄长剑落在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