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半袖妖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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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二章

    回到西院时候,李朝宁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常远山和凤栖就在院子里站着,二人膝上都一片脏污,顾修站在石阶下,不知道和常远山说着什么,宝儿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径自进了屋子,两个小丫鬟正帮着挑拣药材。

    朝宁回头看见宝儿,多看了她一眼:“你爹给我来了信,顾莲池擅自离队先回了燕京,他还有两日能回,别惦记着。”

    宝儿点头:“顾莲池告诉我了,我知道。”

    知道就好,女人背起了药箱,过来轻抚女儿的脸,微微地笑:“知道就好,换了衣服去睡吧,娘去常家看看,既然都到了眼前,不管能尽多少力,总要去看看的。”

    少女点头,从来都明白她的心。

    母女二人一起出了屋子,顾修叫了朝宁过去说话,宝儿转身要回的时候,凤栖悄悄过来给她拽了屋檐下,他见她闷闷不乐的模样,伸手捏了她的脸,两边一边一抻开:“呆头呆脑的,怎么了?不是你口口声声说的么,娘不会坐视不管,怎么现在她要去常家当什么救苦救难大菩萨了,你反倒想不开了?”

    宝儿的拳头向来比较硬,扬手一挥就吓得少年放开了她的脸。

    小姑娘的确有点不高兴:“不是因为这个,尽人事而知天命,那孩子多少个名医都医不好,太医院的老大夫都看不了,我娘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我没想这个,我在想我爹。”

    凤栖失笑,连忙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来,放了她的手上:“不因为这个就好,谁知道咱娘真的会去呢,要我说啊,管他呢,不过现在想想,不管能不能治,只要咱娘去了常家,那么常家人恐怕更难受吧!”

    纸包上还有热气,林宝铮抬眸看着他,很是诧异:“这是什么?”

    凤栖抱臂,偷偷靠近了她耳边:“我出门时候给你带的好吃的,燕京都很少人会做的,你当我刚才跪着干什么,给你捂着呢,快趁热了吃。”

    林宝铮无语地看着他,没有想吃的心情:“你弟弟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情给我买这个呀?”

    少年一指头敲在她的额头上面:“不是买的,你当什么东西都能买得到吗?好的东西我都想着你,谁像你,一天到晚地,就记挂那姓陆的小子!”

    凤栖讨厌陆离,陆离也讨厌凤栖,这两个人偶尔遇见,都冷面相对。

    宝儿将纸包拿了手里,不耐再和他解释:“我说很多次了,既然和他定亲了,自然待他好,你就是总是故意挑衅,其实陆离读读书写写字,特别好的一个人。”

    她拼命想说陆离的好话,可想来想去,也真想不出什么。

    不夸他还好些,常凤栖一手按在墙上,抵近了些:“他要是真的好,真的不该和公主走那么近,宝儿你就是嘴硬不说,你心里明白,娘给你定亲就是为了避开选秀,当然了,陆家也同样是权宜之计,现在公主一跑出来就往府衙跑,都像个小祖宗一样供起来,你和陆离的婚事,迟早要退,就看是咱娘沉得住气还是他陆家愿担这不仁不义之名。”

    他的呼吸就在耳边,就像一把利刃剖开了她的心一样。林宝铮沉默以对,别开了脸去:“别胡说。”

    常凤栖嗤笑出声,一指头点在她的心头上面:“你这里明白就好。”

    少女最近正在发育期,前胸总是又涨又疼,少年是用了些力气的,一戳之下也是软绵绵,正是微怔之余,林宝铮吃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差点捏碎了他的手指:“你我都不再是孩童,虽然我不怎在意小节,但你别动手动脚,小心我伤了你。”

    少年抿唇,忍着疼痛,向前一步。

    少女的背后是冰凉的墙面,院子里还有不可逾越的爹娘,站在眼前的,正是他自作自受的什么姐姐,常凤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了声好,掉头就走。

    也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顾修一定要一同前往,几个人出了院子。林宝铮站在石阶上面,拿着纸包大力捏了捏。也不知里面什么东西,竟然怎么捏怎么圆回来,她从来是懒得想太多,转身回到了屋里。

    紫玉见她拿着吃的东西,以为她饿了,赶紧去给她拿盘子。

    打开纸包,里面是白白的黏黏的三给团子,宝儿托着纸包咬了一口,甜甜的,正是她爱吃的口味,东西有点黏,像是黏糕,可吃了两口里面还有甜甜的汤馅。

    向来难过的时候,她只要吃了甜的东西,就会好转。

    才吃了两口,不等紫玉回来,家里的小厮急忙跑了进来,说是后门处有个役差找她,像是有急事。她急忙放下黏糕,擦了擦嘴,大步走出了屋子。

    夜色如水,一到了晚上,真的很冷。

    后门处的役差贾明一见到她如释重负:“宝姑娘,可算找到你了,今天晌午哥几个不知道都吃了什么,五个人跑肚了三个,看看你能不能跟他们换个岗,凑个数和我巡一巡?”

    每天晚上都有巡街的役差,役差和禁卫军交替出现。

    因为禁夜的缘故,晚上街上人少,巡街其实比白日要简单得多,宝儿心肠热,自然点头,回院里告诉了紫玉一声,不叫她等,转身和贾明一起上了街。

    另外一个叫做赵秦地在前面提着灯笼,三人成排。

    贾明边走边还笑:“我今天晌午不是和你一起巡街来着,真得谢谢你,不然真和他们一起去吃酒,估计这会起不来的就是我了。”

    林宝铮单手扶剑,并不能配合他嘻嘻哈哈地:“看前面,别回头回脑的。”

    三人转过街角,贾明转过头去,不以为然:“天天巡一百遍,能有什么,再说咱们这小差事,不过就是给禁卫军个换岗的功夫,天大的事情有他们,不至于。”

    他去年成的亲,原来也是为了挣点油水钱,这才来做的工。

    宝儿跟在他身后,淡淡提醒他:“晚上禁夜的禁令怎么说的了?你媳妇才有了身子吧,知道有多少人候选等着咱们下去给人让路么?上点心吧,不然连点油水都捞不到到时候你哭的地方都没有了。”

    贾明汗颜:“……”

    又过一条街,前面花街暗巷是灯火通明,这个时候还能来这地方逍遥快活的,非富即贵。他抻着脖子多看了两眼,不由叹着气。

    林宝铮在后面就推了他一把:“过去看看。”

    巷子里嘻嘻哈哈地,似有好几个人在,三个人扶剑走过,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消瘦的白衣人扬手扔着什么东西,引得几个姑娘来回跑着抢着。

    宝儿眯眼,当即落后一步。

    沈江沅手里抓着一大把珍珠翡翠配饰,很显然都是从身上拽下来的,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地,一边走还一边将手里的东西随便扔出去,不等三人到了跟前,他脚下一滑,仅剩的几块玉佩都掉了身上,引得众人哄抢。

    抢完了,人就都跑回楼子里去了。

    片刻,林宝铮和贾明赵秦上前将沈江沅围住,灯笼放低在他脸边,通红的光映着他苍白的脸,地上那般的凉,可人就躺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们三个人。

    另外两个不认识他,可宝儿却是认识。

    她踢了踢沈江沅的腿:“沈江沅,你去吃花酒了?你的小厮呢?地上凉还不起来?”

    沈江沅酒色微醺,怔怔看着她的脸,嘻嘻地笑:“宝儿妹妹,不是沈江沅,是江沅哥哥,你哥哥我啊,一表人才,你说我这样的到哪没有人喜欢呢,是吧!”

    听她叫出沈江沅这三个字,当时就知道他是谁了。

    贾明撞了下她的肩头:“他喝多了。”

    这么冷的天气,过了后半夜更冷,不给人弄起来估计他在这一躺,明天乱坟岗就多一尸首了。林宝铮左右看看,接过了灯笼去:“好吧,江沅哥哥,你喝多了。你们两个,给他拽起来,估计是偷跑出来喝大酒的,送他回去吧。”

    一身的花粉味道,她后退一步,提着灯笼靠后等待。

    可惜贾明和赵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人折腾起来,沈江沅是沈家一根独苗,早年也一直习有防身术,拳打脚踢就不起来:“别让这些臭男人碰我,别碰我,我不回去,不回去!”

    他在地上打着圈,就不起来。

    贾明累得气喘吁吁,回头看着宝儿:“要不,咱们去沈老爷家告诉他一声,会有人来接他的。”

    巡街还得有人继续,再有一个人去报信,再有人看着他不用干别的了,林宝铮向前两步,一把抓住了沈江沅的领子:“喂,起来,我让人送你回去,你在这会冻死的。”

    沈江沅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宝儿你说的好像真的一样,我不怕冻死,真的,让我冻死吧,就冻死在这挺好的。”

    贾明和赵秦也不叫上前,宝儿将灯笼递给了他们:“你们继续巡街,我给他送回去,去去就回。”

    说着,反手抓着沈江沅一下摔了自己后背上面,林宝铮像背一条死鱼一样,背起了他。

    她身上是干干净净的皂粉味道,不是那些姑娘们身上的恶心味道,他下意思摸向了腰间,可惜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好宝贝了,颠簸之中圈住了宝儿的颈子,趴在了她的肩头。

    他迷迷糊糊地开口:“宝儿,还是你好,你就不是为了那些珍珠玉石为了银钱才对我好,你说,我给我的好宝贝都送给你,怎么样?”

    林宝铮脚步飞快:“你闭嘴。”

    沈江沅哑然失笑:“就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东西,你也不喜欢刚才那地方吧?其实我也不喜欢,没有一个好姑娘,都是逢场作戏啊逢场作戏,可话说回来了,人活着都得逢场作戏啊,不然哪有那么多人喜欢你,都是喜欢你的银子……可她要喜欢我的银子就好了……”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去。

    林宝铮绕过前街,直接走小巷奔着他家后门去了,大约有那么一刻钟的功夫,她背着人到了沈家的后门处,就在她伸脚踢门,以为背后的沈江沅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勒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哑着声音说道:“宝儿,我说的是真的,我把我的好宝贝都给你怎么样?你退了婚来我沈家,我听说陆家最近有意高攀枝头,让那些攀附权贵的人去死,让他们去死,如何?”

    别说是凤栖说她自欺欺人,说她心里明白,此时此刻,原来很多人都看在眼里。

    很多很多的人,都知道了。

    后门咣当一声开了,她一松手,直接将沈江沅摔了地上,他摔得重了,只揉着后脑勺,诶哟出声,林宝铮向前一步,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一身的酒气,还夹杂着花粉气味。

    宝儿低眸看着他,在他家小厮的惊呼声中,一脚踩在了他的袖子上面:“自己脏看谁都是脏的,想要更好的,就先把你自己变得干净起来,我不知道你口中说的那个不喜欢你银子的人是谁,但我知道一定不是我,今天晚上送你回家的费用,两大锭子明天一早送我府上去。还有陆离……”

    她也是动了怒了,一想自己干什么要和他说,只说算了,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