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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半高,大约上午九点钟左右,韩家正堂人员齐整,朝食也准备好了。 ﹤韩家是中等之家,依旧保持着朝食夕哺一日两餐的生活习惯。
韩家上房正堂内搁着一方大圆桌,韩家老老小小就围着圆桌坐着。韩家老太爷是个瘦削老汉,身体硬朗,虽已年过半百,须斑白,但依旧能下地干活,用他干瘦的肩膀支撑起了这个家。
老太爷穿着一袭打着补丁的粗布衫,坐在门对的正中央,手里横握着一杆老烟枪,吧嗒吧嗒的抽着,满是沟壑皱纹的苍老容颜,看着让人莫名的眼眶酸涩,年近五十,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就是个中年之态,哪像现在这般老态龙钟,浑然一副八十九岁的沧桑模样。
靠他坐着的是韩老太太张氏,一个在家里执掌江山的强势老妇人。张氏比老太爷大了整三岁,是老太爷年幼时抱得一块金砖童养媳,虽然也是满头银丝,但拾掇的很干净,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坐在韩老太太身边的是四叔一家,四叔韩季与四婶子陈氏刚结婚一年,还没有子嗣。四叔很有当小白脸的潜质,长得非常白净,拾掇出来也是仪表堂堂的美男子,又是家中幼子,所以很得老太太的喜爱,整日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属于根正苗红的纨绔一族。
四婶子是新妇,打扮的非常美艳,一身合体的花色襦裙,头梳着县城里较为流行的髻,插着一根细银钗子,在耳珠上还带了一小串煞是好看的银耳钉,若是细瞧,便会现在桌底她还穿着一对红绣鞋,精致玲珑,好看极了。
靠着韩老太爷这边的是韩旭大伯一家子,大伯韩伯是个中年男子,年约三十许,面容刚毅,颌下有着一绺长须,身着一套半新的生员巾服,看上去十分儒雅,给人饱读圣贤书的感觉。
大伯母卢氏,和大伯年纪相仿,一身蓝青色斜布衣襟也是半新的,也拾掇的齐整,在卢氏身边的是一个年约十二三十岁的少年郎君,模样俊俏,看上去有些书生气的,是他们的儿子韩言。
再接着就是韩旭一家了,老爹韩仲,一个典型的农家汉子,长得非常魁梧壮实,无论是种田、打猎、亦或是木工都能玩得转,堪称农夫全才,只是性格有些敦厚老实,甚至可以说是木讷了点儿。
三叔韩叔也跟老爹一样,壮实憨厚,他跟三婶赵氏结婚六七年了,感情一直很好,有两个女儿,正准备继续捣鼓出来一个儿子。三婶子赵氏,一个性格敦厚的贤良妇人,在她怀里抱着的是二女儿丫丫,坐在一旁目光怯怯的是大女儿妞妞。
这就是韩氏一家十几口人,在大明朝乡下常见的一个小家族。
其中大伯是个读书种子,年仅三十余岁就过了县、府、院三试,虽说名次不靠前,但也有了秀才相公的正经功名,在整个江宁县里都算得上是个人物。
大伯专心温书,准备明年的秋闱,四叔是幼子,被老太太宠得不行,也不事农桑生产,整个家里的财务来源就全都落在了韩老太爷、韩旭老爹、还有三叔的肩膀上,这份重担,不可谓不重。
但让韩旭惊讶的是,无论是老爹还是三叔他们全都没有抱怨,反而甘之如饴,就像是泼辣老妈的态度一样,都在默默等待大伯中举家族兴旺的那一天,看到这一幕,韩旭有些震撼,思考了半晌后,他感叹道:“或许……这就是孔孟大道令人着迷的一部分吧。”
古人观念不一样,韩旭也慢慢接受了这一点,但接下来得知的事情,就让他有些傻眼了!
大伯是家中长子,又是读书种子,乃是全家人兴旺达的希望,所以被老太太宠爱一些韩旭能够理解;四叔是幼子,都说小儿子最贴娘的心肝,老太太偏爱一点也有道理;韩言堂兄是长孙,也是个读书种子,老太太疼爱一些也能理解。
但是这样一来,他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就跟他老爹当年一样,早早就被祖母和祖父决定了他未来人生的航行轨迹,如果……如果他没有穿越的话,不出意外,这具身体的前任就会变成一名光荣的农务劳动者,也就是农夫。
农夫?
我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你就是来让我当农夫的?
这怎么可以!
韩旭有些不乐意了,他思量了半晌后,就跑去撺掇着泼辣老妈去与祖母念叨念叨他也想读书的想法。
泼辣老妈是个疼人的,看着儿子那一双希冀的大眼睛,心一软就跑去了主屋,但她没想到,祖母是个偏心偏的没边儿的主儿,她老人家铁青着脸,盘坐在床上,把泼辣老妈给好一顿训斥:
“老二家的,家里是个什么光景你不知道么?老大专心温书准备考乡试,这笔墨纸砚哪一样不要钱?老四身体不好,抓药买补品也要钱,你说说咱家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再供养一个娃娃读书?”
泼辣老妈啜泣着反驳道:“娘,旭哥儿也是您的亲孙儿,他既然想读书,那咱们何不让他去试一试啊?”
祖母闻言冷哼一声,语气不屑的道:“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旭哥儿他是个读书的种子吗?大病初愈就敢钻进老大屋里偷着用纸擦屁股,这个败家玩意儿,老身没收拾他就算好的了。”
老妈闻言脸上一阵尴尬,铁青着脸,一言不的离开了主屋,回到屋里把韩旭抓住就是一顿暴揍,揍的他嗓子都喊哑了。
得知了这件事情的经过后,韩旭先是一阵无语,随即就是一阵苦笑……那会儿他才刚刚穿越过来,怎么能用得惯厕筹这种落后的东西呢?没有卫生纸,那也只有去大伯屋里偷着用纸了……真是没想到,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影响居然这么大,甚至影响到了他以后读书的前途。
既然家里以没钱为借口不让他读书,那就想自己想办法挣钱吧,韩旭这样安慰着自己。
就这样闲度了几日后,挣钱的办法暂时还没想到,接下来的伙食又让他了愁,天天吃野菜,差点儿没把他小脸儿都给吃绿了。更何况,祖母是个偏心的,就算桌上有肉食也都进了大伯和四叔的碗里了,根本轮不着他。
思来想去。
韩旭想到了一个法子,就是大清早去村子西头的河里去摸鱼摸虾,他前世虽是北方人,但大学毕业后却是在南方工作的,所以下河摸鱼对他而言一点儿难度也没有。
这个法子带来的收获是喜人的,就算祖母再偏心,他也能捞到一点儿鱼肉虾子吃了。
此刻的大圆桌上,除去每人一碗清香的白米粥之外,还有一盘蒸熟了的银斑小鱼,以及一盘散着浓郁的酒香味的虾子,看上去是那么的让人垂涎,至于摆在旁边的两盘粗劣野菜,则被韩旭选择性的忽视了。
像韩家的小家族里,吃饭自有吃饭的规矩,祖母祖父没有动筷子,小辈们是不能动的。只见祖母筷子一探,盘中的三条鱼就有了分配,一条小鱼进了祖父碗里,一条进了大伯碗里,还有一条一夹两断,一半进了四叔碗里,另外一半进了祖母碗里,直至此时,祖母才道:“开动吧。”
话音一落,就有两双筷子急夹向了盛放蒸鱼的盘子,老妈快了一拍,闪电般夹起了一条鱼,夹成两半,一半放进了韩旭的碗里,一半放进了丈夫韩仲的碗里,做完这一切后,老妈抬起头来,满是戏虐的笑了笑。
四婶子神色倏然一变,杏目圆睁,狠狠瞪了老妈一眼后,美眸一扫,瞥见正慢条细理吃鱼的韩旭,忽然双眼一亮,娇笑道:“瞧瞧旭哥儿吃鱼的斯文模样,还真有几分大哥的举止容态呢,真是个天生的富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