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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拂过,曳得树叶沙沙作响。
几片枯黄的叶子自树上缓缓飘落。
向宴生静静地坐在原处,目光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手臂出微微传来一震痒痛,他掀起衣袖,痒痛的地方傅这淡紫色的药渣,应是解药,因为手臂处的瘀黑在用肉眼可看到的速度渐渐散去偿。
为他解毒?
那就说明,她不是来杀自己的?
在成天山上一次初见,她是来杀他的,那肃穆的杀气骗不了他。在试炼的时候,见面就隐隐觉得她的身形像极了那天来成天山杀自己的人,故而一直在暗中观察。
而,更天山上的试炼,听闻是以她一人之力,助了其他六人过的。
不过是个七百岁的丫头,身上却拥有着出乎常人的意外。
故而,这次天王堡一行,他预测她会一起前去,结果真的如此。
只是,成天山上明明想杀自己的人,为何有机会杀他却又救了他?
还有,她刚瞧见自己脸的时候,赤红的眸里露出的悲伤,如见到故人受伤般的心疼和难过。
故人?
以前曾和她相遇过?
只是个七百岁的小丫头,所表露出的种种都不似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而且,他敌不过她,连生死咒这么难下的咒,她都办到。
如有浓浓白雾萦绕她身边,明明她就这么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双眼却无法将她的一切都看透。
他在此坐了有些时间,有轻微的脚步声自森林远处而传来。
待脚步声近得离自己不到几米时,他侧目望去,穿着一袭白衣蓝丝的凤长歌走来。
“宫主,让你久等了,这紫阳果子不好找,我费了好一会功夫才找到这么点。”凤长歌蹲到他身边,打开手帕,手帕中有着一小捧紫色的小果子。
这是天界罕见的一种解毒果,不管中什么毒,中毒吃这果子可以缓毒性,解毒后吃这果子可以解清身子里的毒素。
没想到这处居然让她找到紫阳果。
他轻轻抬头,凝视着她尚且稚嫩的脸,伸出手拿起紫阳果塞进嘴里,紫阳果的酸性极强,一嚼碎,酸味刺激味蕾,酸得让人口水不止,眉头紧皱。
耳边,传来凤长歌轻轻的掩笑。
他侧目,偷笑的她柳眉微扬,眼睛弯得如月牙般。
这小样,倒有点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凤长歌将两个紫阳果扔进嘴里,紫阳果的酸味丝毫给不她一点的折磨。但向宴生不一样,他素来爱吃甜食,讨厌酸的东西,见他吃酸的东西眉头紧皱也是件好玩的事情。
虽然,他现在带着面具,但对他无比熟悉的她,可以想象得出来他吃紫阳果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将剩下的一些紫阳果塞进口袋里,凤长歌站了起来。
“宫主,我们现在去天王堡的后门和师父他们汇合吧。”
“你知道天王堡的后门在哪?”向宴生问,虽然是问,但是其实是在肯定。
向宴生现在怀疑她的身份,想必会对她所说的话都多加推敲以此来确定她的身份。
看来,与他交谈也要多加注意才行。
“天王堡是天界第一机关堡,我偷偷来过,对天王堡的路线都摸得很清,自然知道后门在哪。”她脸不红心不慌地撒谎。
向宴生听到辩解不再说什么,微垂着头。
凤长歌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将后背露在他的面前。
“上来吧宫主,咱们要赶路了。”
他们掉下河,向宴生的轮椅不知所踪,没有了轮椅,他寸步难行。
让一个女子背,对男人来说是个莫大的耻辱。
向宴生眼里迸发着怒意,一动也不动,沉着声说:“将本尊的椅子找回来。”
他的语气很是不悦,看来是不愿意让凤长歌背他。
凤长歌站起身子,望向眼前宽大的河,叹道:“宫主,这河这么长水流也比较急,你这轮椅要找回来,怕是很困难。”
“找回来。”向宴生隐忍着怒意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他固执起来,任谁怎么劝都劝不听的。
凤长歌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他坚持要她去找椅子,那就只能去找。
她看了看下游,再看看上游。
若是在上游没找到的话,去下游都不知道要找到多远。
日薄西山,夜很快就来临。也不知道此处会有什么妖物邪物,将向宴生一个人落在此地不是明智的选择。
往上游走去,一路走着,一路寻着。
找着找着,忽得听到轻微的声音,她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孤影正站在河的对面。
“就只有你一个人?宫主呢?”孤影望见她冷冰冰地问。
见到孤影,如见到救星般,她开心问道:“孤影,你可有见到宫主的轮椅?”
孤影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一愣。
在无极长宫影卫的身份都很隐秘,但作为随时都追随在向宴生身边的孤影,露面的机会比别的影卫多,故而不少无极弟子见到他都尊称一声孤影大人。她怎叫自己叫得如熟人那般?
只是,她的话关于宫主,这点小问题也没必要去深究。
他摇了摇头,“没有。”他从堡中的出水口一路找来,没看到向宴生的轮椅。
凤长歌微微地皱了皱眉,“既然你没找到轮椅,那就由你来背宫主,由你背宫主的话,想必宫主也不会再闹性子。”
“你找到宫主了?”
“不是找到,我一直都和宫主在一起。走吧,我们回去找宫主。”凤长歌说。
知道向宴生的下落,孤影一喜,跟着凤长歌前往向宴生所在的地方。
向宴生依旧坐在原地,暮色撒在他的身上,匀开层层光晕。
这一幕,映入眼帘,忽有悲伤一涌而上。
曾经,她总觉向宴生的一颦一笑都可摇曳星云。
而如今他这模样,已无当年惊鸿。
离去找紫阳果的时候,本就多次告诫自己,不可再为此悲伤。
可是……
三年里,她魂落冥界因为怨恨过得并不开心,可向宴生这模样,可见得这三年里,他过得也并不好。
是谁的阴谋诡计?害得他们,一个魂落冥界,一个人不人鬼不鬼。
掌紧握成拳。
不论是谁,她与向宴生所受的苦都会如数地还回去!
“椅子呢?”见他们空手而归,向宴生脸上的表情很是不好。
“孤影从上游下来没发现椅子,那椅子肯定是被冲远了,既然冲远,肯定已经找不到,宫主你看要不让孤影背你如何?”她试探地小声问,既然向宴生嫌弃她是女的不愿让她背,那孤影是男的应该无所谓。
向宴生皱眉,对于被人背这点依旧感觉到气愤。
他摘下腰间的玉佩,掷向空中,玉佩慢慢地放大。
“宫主!”见状孤影大喊一声。
向宴生冷眼望过去,警告着他什么都别再说,他将玉佩引到面前,爬了上去坐在玉佩上。
刚坐上,玉佩忽得往下一降,又立即停止。
他望向凤长歌,只见她甜甜一笑,“宫主有御灵玉早说,弟子就不必辛苦去找椅子。”
灵力可驱动一些物品悬空飞行,但这些东西都需御过灵之后过可驱起飞行。
凤长歌现在不过是个普通的无极弟子,身上自然是没有御灵物。但驱动御灵物要持续消耗灵力,刚刚向宴生想用灵力驱动御灵玉,可是,他灵力太弱,而且还零零散散,就如同没了灵心骨一样。
他这半人半鬼的模样已是惊人,但若再没了灵心骨……
凤长歌不敢再去多想。
向宴生固执地不要人背,灵力不足都想驱动御灵玉,这份固执凤长歌想或许是不想让人觉得他已是个废物。
想到这点,心中的悲伤又散不去。
他的自尊心比谁都强,现在这般模样的他,是怎么坚持了三年的?
“走吧。”向宴生无视自己现在所坐的御灵玉是靠凤长歌灵力御起的事,冷冷说。
凤长歌和孤影不再说什么,往天王堡的后门走去。
走到天王堡的后门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天王堡的后门在外面是无法打开的,要从里面才能打开。
三人就在原地休息,等着那几人从里面出来。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孤影拾来干柴生火。
凤长歌的这个身体不似从前的身体那般身经百战,今日消耗不过比平日大点,天色一黑,火堆的温暖一来,就不知何时就昏昏睡去。
睡梦中,梦见了一些过往的事情,忽得醒来时,火光依旧在面前闪烁,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件蓝色披风。
面前的向宴生背靠树干盘腿而坐地睡去,树上有轻微的声音,她抬头,望见孤影坐在树上站岗。
凤长歌坐了起来,将用披风将自己裹了起来,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向宴生。
他的身上也盖着一件蓝色的披风,鬼面具戴在他的脸上,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想起,向宴生面具下的脸,不管多少次她都难以说服自己去接受。
忽得,向宴生的身子抽搐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这架势就如同做了噩梦般。
在梦中惊醒的向宴生,朦胧的双眸中有着愤怒和懊恼。
不知是什么样的梦,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宫主,你还好吗?”她小声探问。
向宴生的双眸找到聚焦的点,往她这边看来,瞧见她的时候,眼里迸发出了怒意。
这神情将凤长歌吓了跳,她惹到他了?
凤长歌的心中满是疑惑,向宴生却什么都不说,懊恼地将头侧向一旁去往远处的风景。
以前向宴生的一皱眉一叹气,她都可猜出他心底想的是什么?可如今隔着那张面具,望不见他的容颜,喜怒全由那双眸里猜测出来。
可他连对视都不愿与她对视,他的心思,凤长歌再也猜不出来。
轻轻苦笑,低着头,她也不再说什么,看什么。
忽得,轰隆一声,地面剧烈晃动起来。
凤长歌急忙站了起来,望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是天王堡。
在天王堡的另一端,墙壁在崩塌。
凤长歌一震,她所设的机关里并没有让天王堡坍塌的毁灭性机关,这天王堡怎么可能会坍塌?而且,风清遥、诃枕、柳辰桉、白勾月都还在里面!
“宫主,天王堡在崩塌,我们还是离这里远点。”孤影从树上跳下来道。
向宴生轻轻颌首,让孤影御起他身下的御灵玉离天王堡远些。
两人离天王堡有一小段距离,发现凤长歌依旧站在原地。
向宴生眉宇一拧,“她还站在那边做什么?将她带回来!”
孤影微微愕然,宫主在担心那个小丫头?
他是第一次见到向宴生担心凤长歌以外的人,不知,在他们落河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只是,由不得他去多猜测,向宴生下令将她带过来,就要先将她带过来再去推敲两人只见所发生的事。
来到凤长歌的身边,他道:“宫主喊你离此地远点。”
“以坍塌的速度,还没这么快到这边。”
“即使没那么快,也要先离开此地。”
“不行,清遥他们还在里面!”话一急,她不再叫风清遥师父,而是直呼名字。
孤影听到她对风清遥的称呼一愣。
居然直呼自己师父的名字,急傻了不成?
“你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进不了里面,你什么也做不了。”孤影劝道。
“有我能做的,我可以为他们开门。”她冷静地道,目光望向高高的城墙上那一个通风口。
孤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猛地拉住她的手。
“别想那么多小丫头,你做不了什么,贸然前去,你会丧命的!”
“他们会死在里面的!”天王堡是由月萤石所建的,在里面根本无法使用灵力,这样的话,就不能用灵力保护自己。
那样的血肉之躯,即便是天人也是会死的。
凤长歌不愿意自己刚从冥界归来,就见到风清遥魂落黄泉。
“我不会让你去的!将你带过去,是宫主的命令。”孤影的语气很是坚决。
凤长歌扭动愤怒地看向他,手紧紧握成拳头,正准备将孤影打倒进堡救人。沉重的石门,轰隆地响了起来,渐渐地打开。
她一震,双眸欣喜地看向石门,果不出所料,风清遥、柳辰桉、诃枕、白勾月四人从堡中出来。
“长歌,孤影,你们二人怎么在这?赶紧离这里远点!”风清遥惊呼。
见他们出来,自然就没留在这里的必要。
几人一同跑到向宴生所在的位置。
风清遥几人跑得有些喘急,跑到目的地的时候,都喘气喘个不停。
凤长歌也不急着开口询问在天王堡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他们休息好了之后再问。
恢复得最快的风清遥,见到向宴生,单膝跪地道:“宫主,万幸你什么事也没有。”
“堡里发生什么事了?”向宴生问。
风清遥脸色忽得一白,尴尬地将视线移开,不愿意将堡中所发生的一切说出来。
“我们在里面遇到了凤长歌。”白勾月代替他道。
凤长歌闻言,一怔。
在天王堡里面遇见了假的凤长歌,这怎么可能?
“凤长歌将我们要找的混元巨鼎构造图都烧了,还启动了机关,让天王堡坍塌。”白勾月一五一十地将堡中所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
凤长歌的神色一变,假的凤长歌出现烧了混元巨鼎构造图,他们来天王堡寻混元巨鼎的构造图不过是昨天才决定的事情,路上也没耽搁时间,假的凤长歌居然领先他们一步来到天王堡烧了构造图。
难道,谋划一切的人昨天也去参加了向宴生的寿宴吗?因不愿让风清遥去打开混元巨鼎将真的凤长歌的遗体公布于世,故而先比他们到了一步来到天王堡烧了构造图。
可是,最让凤长歌匪夷所思的是,天王堡的坍塌,她根本没设那样的机关,除非是有人在她死后造出了那样的一个机关。
能在她的机关上改造出这么一个毁掉天王堡的机关,可见那人确实有点本事。
“不是的,那个不是师父。”风清遥否认道。
他又在偏袒凤长歌,白勾月怒道:“风清遥,凤长歌差点都将我们葬在石头下了,你还偏袒那个大魔头。”
“这本就是事实,玄武的岩磊城离青龙九重山是最远的,即便御灵飞行最少都要五天的时间。昨天你们在寿宴开始的一个时辰前收到飞鸽传书,飞鸽的速度在天界无人能敌,但它从玄武岩磊城飞来也需半天时间。师父就算是天界第一女战神,也不可能比飞鸽更快来到九重山,更无法得知我们要来天王堡寻图纸的事。若烧构造图的人是我的师父,那么杀了你父亲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我师父!”
一番话,将白勾月说得哑了言。
信中确实是那样如实说的,是凤长歌杀了她的父亲。可是,刚才她的双眼也告诉她,险些杀了他们的人也正是凤长歌。
“混元巨鼎的构造图被烧,清遥,你还要坚持去打开混元巨鼎的另一扇门吗?”向宴生不打算加入他们的争吵,而另外询问了问题。
风清遥点头,“要!没了混元巨鼎的构造图,即便强开,弟子也要打开混元巨鼎的另一扇!”
本还有些担心凤长歌真的成大魔头,可见到那个假的凤长歌之后,风清遥更加地坚定要打开混元巨鼎另一扇门的意志。
“既然如此,那么回无极长宫。明日午时,你去开混元巨鼎的另一扇门。”
“是!”风清遥开心说道。对于他来说现在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向宴生依旧愿意让他去开混元巨鼎。
人齐后,几人沿路返回回去了无极长宫。
等回到无极长宫时,天已微亮。
睡过一觉的凤长歌并不觉得累,只是回到自己寝室时,见到榻上躺着的人,她的脸色一黑,想将那人从榻上揪起来,见他睡得那么香又不忍将他叫醒。
只是,解临雅未免太过分了。
若她今日没回来,她都不知道她的床榻被他给睡了。
一个大男人睡她床榻……
算了,一会等他醒来,将被褥都拿去洗洗晒晒。
床榻被解临雅霸占,没地睡的凤长歌,只好来到书桌旁将未看完的偃术书继续看下去。
这一看入神,直到无极长宫的钟声响起,才猛地回过神来。
听到钟声的解临雅,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坐起了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伸完懒腰后,他还未完全醒来,坐在榻上眯着眼。
当白玉钟的第五声钟声敲完,他一激灵地猛睁开眼,总算是醒了过来。
他离开榻,穿好鞋,抬头,视线不偏不倚正好与书桌旁凤长歌的视线对上。
“雅狐狸,你睡得可真香。”她冷嘲说。撑着脸颊左右地摇晃手中的书,一副“我知道你要解释,但我不想听你解释”的微怒表情看着他。
解临雅倾世风华的脸,露出如花儿绽放的温暖微笑,“长歌,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最少都要两天时间才能回来。”
“要是我晚两天回来,你是不是打算这两晚都打算睡我床榻,嗯?”凤长歌肃穆地看向他。
解临雅依旧微笑温暖,走到圆桌旁,清咳两声,给自己倒上一杯清水,抿了口道:“长歌,这点小事就不要与我计较,这多显你肚量小。”
“我也没说过我肚量大。”她反驳。
解临雅尴尬地望向她,他一个大男人跑到女子的榻上去睡,这行为确实不好,但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有这个习惯,这次被抓到他也是失算了。
嗯,要想什么法子哄回她呢?
他眼前一亮,问:“长歌,你们这么快回来,可是找到了混元巨鼎的构造图?”
他转移话题,知他不愿意与自己讨论床榻这个问题,她也不做穷寇莫追之事,毕竟还有正经事情要做。
“混元巨鼎的构造图被冒充我的人烧了。”她道。
解临雅手上的动作一顿,眸子诧异地看向她,“你遇到假的凤长歌了?”
“没遇到,听清遥他们说的。我晌午和宴生掉下了河被冲出了天王堡,清遥他们后面在天王堡里遇见的。”
解临雅闻言,眉头拧成一团,垂着眉沉默了半晌。
凤长歌又道:“害我的人,应该来参加了宴生的寿宴。”
“为何这么说?”
“因为她烧了混元巨鼎的构造图,想必是在宴席上看到宴生答应清遥让他开混元巨鼎另一扇门的事,怕鼎中我的尸体出现在别人眼里,就比我们先行一步烧了构造图。”
解临雅微微颌首,“确实,他们一直以你的身份做恶,掩盖住他们自己的身份,让别人查不到他们的身上。若你已死的消息传出去,别人调查将不再把视线和注意力放在凤长歌这个名字身上,而是去调查藏在这个名字后面的人。”
“那宴生寿宴上,你可有看到奇怪的人?”凤长歌问。
解临雅摇头,“那天寿宴得知玄武族长白震天的死,所有心的心思想必都在这个地方上,也别无心思去观察其中是否有心怀不轨的人,何况,那人若真的有来也是易容潜在人群里,即便认真观察也难以发现。”
凤长歌神色凝重地咬了咬唇,她死在那人的阴谋诡计下,这点就足以证明那人聪明得很,这聪明甚至在解临雅之上。
这么一个聪明的人行事肯定是百无一疏,想抓住他的蛛丝马迹确实有点困难。
“既然混元巨鼎的构造图被烧,那么宴生还让清遥打开混元巨鼎的门吗?”
“让。”想到这个问题,凤长歌头疼地揉了揉眉角,“清遥固执地很,非要坚持去开混元巨鼎的门。”
“那你帮他一起去开混元巨鼎的门吗?”
“不帮。”
“清遥这么固执的精神都没将你打动吗?”
“这不是打不打动的问题,我没有勇气让我的遗体暴露在他的面前。”风清遥这一股干劲地要去打开混元巨鼎,想的就是自己还活在那混元巨鼎中,若见自己已经死在那混元巨鼎中,以风清遥对她的崇拜与忠心,她实在是不想见到风清遥那脸上失望痛苦的神情。
“可清遥这般固执,他定会去开混元巨鼎的门,你不怕开门的时候伤到他吗?”
“混元巨鼎里的机关不过是些毒和箭矢,以清遥的本事防御这些不是个难题。”
“听你这么说,你是绝对不会帮他的了。”
凤长歌轻轻颌首,不管如何,她都绝不会去帮风清遥去开那混元巨鼎的门。
解临雅在她耳边忽得长长地叹息一声,“突然觉得清遥好可怜。”
“我不想清遥因为我的事而一直伤心,他是个开朗的人,应该多笑些,等时间再流去些,我的事终究会在他心头上渐渐淡去。”
“可他没见到你的尸首,他就会一直都以为你还活着的事,为救你他只会耗尽毕生的心血。比起他一直惦记着你,你倒不如如了他的愿,让他见到你的尸首如何?”
解临雅这么说,也是对的。
见不到她的尸首,风清遥就会费劲心思去开混元巨鼎的门。
但若见到了,或许会悲伤,但时间总会治愈他心口上的这道伤口。
“我考虑考虑。”她道。
解临雅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凤长歌忽得想到一件事,问:“宴生的脸和腿是什么时候变成那样的?”
“你见到他面具下的脸和腿了?”解临雅问,她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叹气缓缓开口道:“你掉进混元巨鼎的第十天,他就变成那模样了。”
“第十天?!”凤长歌诧异地问。
“是的,你掉进混元巨鼎后在第三天里死去,第七天后假的凤长歌从混元巨鼎中出来,最后第十天里宴生就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不是说假的凤长歌被宴生打得受伤狼狈而逃,怎么会在三天后就回来找宴生报仇?而且,还将宴生害成这模样?”
“不。”解临雅轻轻摇头,神色有些凝重地道:“我觉得宴生现在这个模样,应该不是假的凤长歌害的。”
“为什么?”
“那天宴生中午的时候有给我写了封信,让我三更时去找他,我等到三更时去找他,见到他倒在血泊里,脸和双腿已经变成那样。我想,宴生应该是知道自己今晚会遇到这样的事,所以才特地提前给我书信让我三更去找他,主要的原因想必是不想让别的人见到他那模样,免得引起恐慌。”
凤长歌听到他的话,猛地一怔,她站起身子,“啪”地一声猛地拍向书桌,书桌在她的力道下,出现一条条小细缝。
“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解临雅问。
“他给你的那封信呢?”
“我没带,在家里。怎么了?”聪明的解临雅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生气?
“他那晚定是约了谁见面,也知那人的实力如何?他提前给你书信让你三更去找他,想必是让你去救他。能将他害成这模样,可见与他见面的那人不是什么正道人士,说不定,正是谋划害我之人!”说到这里,她气愤地咬了咬唇。
知她为什么生气,解临雅劝道:“长歌,或许那晚与宴生见面的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未必那人就是害你之人,也有可能是宴生想用什么歪门邪道将你从冥界带回来,故而求助了一些人。”
凤长歌心中怒火冲冲,根本没将他的话听下去。
解临雅再次劝道:“长歌,真相未水落石出前,我希望你别怀疑我们三人任何的一个人,请你稍微给多一点的信任给我们三人。”
“可是向宴生……”
“长歌,冷静点。”解临雅打断她的话,“你别总似从前,一遇到关于宴生的事就冷静不下来。”
凤长歌懊恼地揉了揉眉,确实,在向宴生的事情上,她总是无法冷静,只要想到,自己的死与他有关,心中更是平复不得。
“长歌,我就在你身边,以后别再被宴生左右你的心思好吗?我会陪在你身边,帮你找出害死你的人,跟你一起走过你这仅剩的十年。”解临雅沙哑粗狂的声音在耳边柔声说。
听到这话,若不说解临雅对她有别的心思,凤长歌都觉得是在骗自己。
只是,十年寿命能给他什么承诺,何况她从来只将他当成是挚友。
“午时,清遥就要去打开混元巨鼎的另一扇门,届时,你去观察下有没有奇怪的人。”为了情绪的平复,凤长歌选择转移话题,不再继续去讨论关于向宴生的事。
解临雅颌首应好。
凤长歌不再生气,只是心绪杂乱难理。
解临雅告知的事实,让她对向宴生有了一份怀疑,可是,静心想想,向宴生如今这模样不过也是苟活。
若是他也是害死自己的共犯之一,他如今这模样已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但倘若,他这模样是为了救她而至,那么便是太不值得。
现在所有真相都在纱之后,在这层纱未揭开的时候,凭片面之词猜想真相都是不对的。
也真如解临雅所说,遇到向宴生的事,她总是无法冷静下来。
将这杂乱的心绪好好整理一番,午时到来时,凤长歌为接下来要面临的事情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来到一重中天山练武场的时候,浩浩荡荡的人群中,有参加向宴生寿宴还未回去之人。
这些人,想必也是留下来看看,炼丹师黄帝所混元巨鼎中究竟有什么。
“宫主。”风清遥已换上一身劲装,飒爽利落的模样,可看得出来他对打开混元巨鼎这门信心十足。
“去吧。”向宴生道。
风清遥恭敬叩头,带着诃枕靠近混元巨鼎。
他们靠近混元巨鼎后,众人皆离他们两米远。在混元巨鼎的四方,站着四个护法,见风清遥他们走进,同时施出法在周围布下灵力罩,以免解混元巨鼎时,里面的箭矢飞出来伤人。
解临雅和凤长歌站在外面,静静地看着风清遥与诃枕两人,眼角的余光不时地瞥向其他地方,看看可有什么可疑之人。
在场的人数太多,其中不也有不少宾客在,凤长歌主要将视线落在了宾客上。
忽得,眼角的余光与离自己并不愿的凤重歌对上。
凤重歌朝着她笑了笑,然后移步走了过来。
凤长歌急忙将视线移到别处去,免得让凤重歌起了什么疑心。
“小长歌。”凤重歌走到她的身边,亲昵喊道。
对于她的称呼,凤长歌的脸色一黑,耳边传来解临雅轻笑的声音。
“重歌姑娘,你好。”虽然不喜欢小长歌这个称呼,但是礼貌还是得有的。
“小长歌,听说你偃术在清遥弟子中是最厉害的,你怎么不进去帮忙呢?”
不知凤重歌是在那里听来的消息,凤长歌镇定自若地道:“过奖了,其实长歌的偃术并不高,而且对混元巨鼎这种巨物也心怀恐惧,不敢接近。所以没法帮到师父的忙。”
“原来如此。”
“倒是重歌姑娘,你怎么还没回去?”
凤重歌苦涩一笑,视线落在混元巨鼎上,轻声道:“混元巨鼎与我妹妹有关,与她有关,我又怎能错过。”她声音越来越轻,顿了下,她又补了句,“我跟长歌这一生错过的东西太多了。”
想到自己在凤重歌的心目中,自己的地位并不低,凤长歌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活着时,对这个孪生姐姐不闻不问,不袒心思。
死后,凤重歌对她依旧情深意重。
她是个好姐姐,而她不是个好妹妹。
不想再勾起这些伤感往事,她目光落在风清遥与诃枕的后背。
混元巨鼎近两米高,外面所雕刻着春夏秋冬四季之色,其上面也雕刻着梅兰莲菊四种花。
雕刻很是杂乱无章,源头在那处都不知。
风清遥望着混元巨鼎是一脸的茫然,说要打开混元巨鼎时的豪情此时都不知消失到了何处。
“师父,你觉不觉得这像是个拼切图。”诃枕问。
风清遥微微颌首,“确实如此,只是这要从何开始?”
拼切图若是只将杂乱的景色拼切好,想必就可以打开混元巨鼎的门。
“先试试吧。”诃枕道。
风清遥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你站在我身后,免得一会有箭矢什么东西飞出来,伤到你可不好。”
“是。”
诃枕乖乖地站在风清遥的身后,风清遥着手去移动杂乱的图案。
在移到第三个的时候,本开着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随后,鼎中传出奇怪的声音,风清遥一惊,驱动灵力挡在面前。
嗖嗖嗖……
一支支箭矢从鼎中飞出,都被灵力罩所挡住。
等箭矢都射完,风清遥他们再次去解机关。
可错一步,拼好的图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箭矢,火等从鼎中一次又一次地喷出。
没有构造图去打开混元巨鼎这个的一个机关物,在凤长歌的眼里不过是鲁莽之举。
在一次次的解机关过程,风清遥也逐渐感觉到疲惫,而屡屡多次的错误,让箭矢从鼎中飞出来的速度更快,无法及时防御,风清遥的身上已有多多少少的划伤。
一身蓝衣白褂已沾了不少鲜血,再这样下去,风清遥若再迟钝些,没注意到的话,下次的箭矢很有可能就会刺穿他的脑袋。
“看这样子,风清遥是打不开混元巨鼎吧。”
“都两个时辰,这混元巨鼎除了箭矢和火一点动静都没,看来要解开也是不可能了。”
周围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凤长歌心中不由地担心起来。
“长歌,你去帮帮师父吧。”柳辰桉在她耳边劝道,“要是再这样下去,我怕师父真的会死。”
连柳辰桉都觉得风清遥这样继续下去会有危险,可是风清遥却依旧在费心思去解,这固执是为何?
“长歌。”解临雅轻声喊道。
她知,解临雅也希望自己去帮风清遥。
微微握紧拳头,她喊道:“师父,请停一下。”
听到凤长歌的声音,风清遥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她,眼里有着疑惑。
凤长歌走到一个护法身边,让他暂时收回灵力,让她进去。
她进到里面,对解临雅道:“师父,放弃吧,没有构造图,要打开混元巨鼎不是件易事。”
以为凤长歌是来帮忙,结果她所说的话,让风清遥的心中怒意燃起。
“若你不是来帮忙的,就出去,不要打扰为师!”他怒道。本为解开混元巨鼎而解不开就觉得气恼,凤长歌还来这般煞自己的气势,任他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个。
“师父,你身上已经全是伤,再这样下去你会丧命的。”不惧风清遥的怒意,凤长歌恳求道。
“你懂什么?!我师父现在被困在这破鼎里出不来,她一个人在鼎中已等三年,若我再不将她救出来,她在鼎中怨我,恨我。我……若让师父恨我,怨我,我还配做她的徒弟吗?”风清遥握着拳猛地一挥砸在混元巨鼎里,“该死的破鼎,快将师父还回给我!”
拳头刚砸在混元巨鼎上,忽得混元巨鼎咔嚓咔嚓地响起。
只见鼎上的景色在自己快速地转动,不消一会,一副冬之景就出现在混元巨鼎里。
轰地一声!
面前的混元巨鼎出现了一扇门,然后打开。
凤长歌木楞地看着打开的大门。
风清遥费劲心思都未能打开混元巨鼎的门,倒是被她激怒,一拳打在混元巨鼎上,这机缘巧合下就让门给开了。
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这门开得如此儿戏。
凤长歌望向那打开的鼎门,一抹红色在摇曳的业火中格外的刺目。
只见,在那鼎中,一个穿着一袭红衣的干尸,面朝下狼狈地爬在地面上。
是她的尸首。
时隔三年,再次见到自己的尸首,猛地让她回想起在鼎中的那三天三夜。
心中的酸涩让泪差点一涌而上,她暗中握拳强忍酸涩。
噗通。
风清遥双膝无力地跪了下来,他双目无神望着鼎中那具尸首,即便没瞧见脸,没确定那人是否就是凤长歌,可是他已经感觉到了绝望。
混元巨鼎一开,护法将灵力罩撤下,离得两米远的人都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向宴生。
“宫主,里面有具尸体。”护法走到向宴生身边说。
“将尸体抬出来。”
两个护法听令,进入混元巨鼎中,将凤长歌的遗体给搬了出来。
虽已成干尸,但是容颜多少有些从前的影子,熟悉凤长歌的人,见到这干尸,脸上尽是慌张之色。
“这真的是凤长歌吗?”
“以她的本事,怎么可能会死在鼎中?”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凤重歌在人群里走了出来,看到凤长歌的遗体,眼眶一红,双膝跪地地蹲坐下来。
她取下腰间的玉佩,与干尸上腰间的玉佩对了起来。
那玉佩是她们母亲留给她们的遗物,是一对的。
当两个玉佩配成一对的时候,凤重歌忍不住地啜泣起来。
“长歌……”未将话说完,心中悲伤如决堤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凤重歌扑在尸首上痛心疾首地哭了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风清遥失神地喃喃自语说着,两道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有一只温暖的大掌,忽得牵住了凤长歌的小手。
那手在微微颤抖。
凤长歌回眸。
牵着她手的人是解临雅,他眼里也有悲伤涌出。
“不是的,那不是师父!那绝对不是师父!师父已经从混元巨鼎中出来,她是大魔头!”风清遥忽得站起来激动地说道。
见他开始否定那具干尸就是凤长歌,凤长歌的心中很是心痛。
“清遥,是长歌,你难道连自己的师父都认不出来了吗?”解临雅轻声说道。
风清遥一怒,猛地一眼瞪过来,“怎么可能会是师父?师父是天界第一的女战神,鼎中的业火才烧不死师父!”
“长歌死了。”解临雅道。
“不是!不是师父!不是师父!我的师父是个大魔头!”
“风清遥,你冷静点。”白勾月上前来劝道。
风清遥忽得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问道:“白勾月,我的师父是大魔头,她杀了你父亲是不?你说啊!”
“风清遥……”白勾月为难地看着他。
“是你说的!你说过我师父是个大魔头的!所以,她不可能会死在鼎中的!她……”
风清遥的一句话没说完,身体忽得如断线木偶失去力气倒在白勾月的身上。
虎艳阳站在风清遥的身后,是她将风清遥打晕的。
“带他下去,让他好好休息下。”明原长老走过来道。
虎艳阳听令,抱起风清遥离开此地。
明原长老走了过来,见到凤长歌的尸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确实是凤长歌,她头上的翠玉簪,是老夫女儿在她三千岁寿日时亲生做出来送给她的,这天界只有这一支。”
“我早就便说过,长歌的命星已灭,绝不可能出来作乱。”昭元长老也接着道。“现到处作乱的那个凤长歌,应是假冒的。”
两个长老的话,让众人再次议论纷纷起来。
凤长歌的尸首公之于世,那么接下来他们都会纷纷将矛头指向冒充凤长歌的人,而魔头这名,也在凤长歌的身上洗去。
向宴生让人将尸首放好,之后便散了人群。
凤长歌几人也都回去晬天山。
她独自回了寝室,身后的解临雅紧紧地跟着,等一进寝室的时候,他忽得从身后抱住凤长歌。
“长歌……”他身子颤抖地很厉害,连带着声音也在颤抖。
凤长歌听到他这一声呼唤,还未说出只言片语,泪已涌出。
“可觉得难受?”她哭意的声音强装着坚强,“我都说过,别去开那混元巨鼎,别去见我那尸首……”
她的声音哽咽住,再也装不出坚强。
解临雅微微施了些力道将她紧紧抱住,沙哑的声音带着丝哭腔,在她耳边轻声道:“长歌,那三年你辛苦了。”
她隐忍哭声,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