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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官场的人果然都很会联想,曹祤身体不自觉的挪动两下。
太子说要隐瞒,无非是为了减少曹家的麻烦。
这点,他是赞同的,结果过人算不如天算。
想想认出小安子的,也只有钱靖了,曹祤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
闹了这么一出,太子怕是洗不白了,归根结底,事是他搞出来的,咬着牙也得补救补救。
盯着书桌上的砚台,曹祤轻吐一口气:“钱靖来告的密?”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争取坦白从宽吧。
曹玺见曹祤把桌子都要盯出花了,就憋出这么一句话,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什么叫告密,这是小事吗?万一太子叫你去杀人放火,我不得给你兜着啊。”
说完,他单手握拳扣了扣桌子:“说正事呢,你别转移话题。”
曹祤心中打好腹稿,开始为太子开脱:“这件事说来话长”
闻言,曹玺有些头疼,感觉他又想敷衍过去:“没事,你慢慢说,我今天有空。”
反正耽误事的也不是他,总有人比他急。要是不说,正好在家禁足,省的参与些破事。
管不了太子,他还管不了曹祤吗?
曹祤见状,顺着话就往上爬:“是,是,是,我知道您挺有空的,本来就没想瞒着,这不是太子不让说吗?”
他甩锅甩的毫无压力,左右去行宫也是为了防止太子出事。
抬头悄悄看了看曹玺的脸色,曹祤继续小声道:
“皇上在行宫病重,太子想让我悄悄去一趟,给皇上治病。”
绝对是孝子,默默承受误会,还要救康熙的那种,您可千万别误会了!
曹玺端着茶,古怪的看着曹祤,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坦白。
看懂了这个眼神的意思,曹祤索性将知道的消息,一股脑说了出来:“那位得的是寒热症。”
曹玺面上一滞,心底升起一股凉意,这可不是小病。
想到这里,他蹭一下站了起来,手中的茶杯被带倒,茶水四溅。
“你能治寒热症?太子是怎么知道的?皇上情况怎么样?”声音中还带着微微颤抖。
曹祤被吓了一跳,忙起身将杯子扶正,安抚道:
“您别急,皇上正当盛年,不会有事的,我遇到过这种病,只要症状不重,真没大碍。”
小安子来之前,曹祤就想过曹家对他去行宫的态度,现在印证了他的猜测。
只要说能治,不管是曹玺还是曹孙氏,都不会阻止他去。
顿了顿,曹祤接着说道:“太子是怎么知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救人这事也不是什么隐秘。”
曹玺本来就有些着急,见曹祤说的轻松,一巴掌就拍在他身上。
要不是情况危急,太子会头脑发热,让曹祤去行宫凑热闹?
“这么大的事,你还瞒着我。”
太子关注江南局势,知道曹祤医术好很正常,可曹祤的隐瞒,没准会出大问题。
其中牵扯甚大,他也不认为曹祤能处理好。
见桌上乱糟糟全是茶水,曹玺没心思叫人收拾,干脆起身提着曹祤到偏厅圆桌坐下。
基于曹祤多年来的良好作风,他也没有怀疑曹祤说谎,反而想着事情是不是像猜测的那样紧急,太子会不会另有目的。
母庸置疑的是,不管什么原因,曹祤去行宫后,出什么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太子。
如此一来,倒不用担心太子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那么多太医,太子为什么偏偏找上曹祤?曹玺想不通的抬眼看了看曹祤,刚才这小子的意思是,已经答应太子了?
想到这里,他干脆问了出来。
曹祤摸着有些疼的肩膀,迅速点头:“皇上病重,这种情况下拒绝太子,对我们不是好事。”
曹玺若有所思:“你相信太子让你去治病是真的?”
曹祤默默后退两步:“不是相信,而是要有个万一,太子登基名正言顺,再说我的医术,您还不清楚吗。”
见自家祖父虽然板着脸,但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曹祤才松了口气。
继续道:“太子和大阿哥,咱们总得选一个吧。”
曹玺身子一僵,一个没忍住,又是一个巴掌湖上去:“胡闹!”
他起身左右看了看,见门窗都关的严实,转头继续骂到: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太子叫你瞒着,你就瞒着啊。”
“万一太子让你去死,你是不是去死啊!”
还二选一,选个屁!曹玺抚了抚胸口,告诉自己年纪大了,生气不好。
嘴上放着狠话,他心里却将曹祤说的听了进去。要真是为皇上治病,对曹家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皇上没事,曹祤就一定不会有事,人是太子请去的,罪肯定是太子背。
曹祤讨好的笑笑,上前给曹玺倒了杯茶:“我只是当着您的面,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您老可别动手了,真的疼,打出毛病咋办呐。
“都多大了,说话嘴上还没个把门的!”曹玺冷着脸接过茶杯。
“回来之后,自己主动去祠堂跪着。”
语气虽然还是严厉的,但言下之意是同意了曹祤的决定。
曹祤心下一松:“跪,一定跪到您消气为止,您别生气了,要不再打几下?”
曹玺见到他这样子,叹了口气,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意见达成一致,接下来的谈话就顺利的多,曹玺仔细询问了启程时间,以及小安子带话的详细情况。
曹祤想了一会儿,只将自己写信的事情隐瞒,其他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曹玺听完后,道:“若太子让你干别的不用顾忌我们,去找明相,他不会放过给太子泼脏水的机会。”
“既然太子想瞒着,你就当我没有问过这事,还有就是宫中宦官多喜钱财,晚点去账房多取些银子。”
一直以来,曹玺没想过曹祤会接触朝廷,有些事情从来不提。
现下,也不知道行宫是个什么情况,便将能想到的,全交代了个遍,看着曹祤一一答应,才安心一些。
曹祤也不阻止,在一旁默默的伺候,生怕自己又被啪啪啪几巴掌招呼。
从小到大,不对,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都没有被长辈打过,这么新鲜的体验,还是留给别人吧。
两人在书房友好交流一下午,直到曹孙氏派人来请两人吃晚饭。
饭桌上,他们都默契的瞒着曹祤真正的目的地,曹孙氏只当曹祤出去和朋友游学。
得知明天就走,还急急忙忙的收拾了一大堆东西,最后都留在了久安院。
夜晚,曹祤背着白薇、周嬷嬷,将银票和两套换洗衣物装成一个小包裹,又从枕头下掏出一个药瓶。
钱靖畏畏缩缩上前帮忙:“少爷,您真的不带我?我不会舔乱的。”
曹祤看着他就来气。
忍住想要他尝尝巴掌的冲动,道:“你老老实实在家反省,回来就给你找个媳妇管着你。”
钱靖着急解释:“少爷,我不是故意的。”
曹祤也不理他,将手中药瓶放入随身的荷包中,又拿出一个药方:
“如果祖父腰疼犯了,你知道怎么用。”
钱靖垂头丧气的接过,让他有种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好了,别一副我去送死的样子,祖父都答应我去了,不会有事的。”
钱靖这才放缓了神色,不停的往曹祤的小包袱里面塞东西。
曹祤心中有事,在床上是左右翻腾,直到半夜才睡了过去。
清早,他的将衣服穿好,轻手轻脚的背着小包裹,叼着盘子里过夜的糕点,走出了院子。
折腾一圈,可算是要出发了,也不知道太子到行宫没有。
不过能做的都做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曹祤默默安慰自己。
他看了一眼曹府大门,转身准备离开,却正好与回廊上的曹玺四目相对。
微微一愣,便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挥挥手道别。
见曹祤挥手离开,曹玺摸摸胡子,感叹了一通吾家有孙初长成,甩甩袖子,不情不愿的去书房处理昨天堆积的事情。
城门外,小安子和两名护卫早已等候多时。
一番寒暄后,曹祤从护卫手中接过缰绳,看了眼两护卫脸上的神情,发现两人对他相当的友善。
两名护卫虽然在宫里当差,家里情况却不好,被太子招揽后,才有所改善。
换言之,两人是太子的事业死忠粉,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这身份让他们与有荣焉。
要是曹祤知道内情,肯定会感叹太子这个职位,真的适合拉拢人心,谁不想辅左未来皇帝。
几人简单闲聊几句,便专心赶路,半天下来,曹祤的大腿几乎磨掉了一层皮。
好在他或多或少都有心理准备,别的东西没带多少,药还是相当齐全,算是解了一时之急。
紧赶慢赶,没花费多久,他们就来到从京城到行宫的必经之路上。
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小安子也从长衫,恢复成宦官服饰,再次经过城镇的时候,看到的行人都纷纷避让。
小安子老早就听说曹祤身体差,看着他脸色一直不太好,很担心他身体撑不撑的住。
直到临近行宫,才放下心,抱着个包裹找到曹祤:“祤少爷,殿下让你不要暴露了身份,所以”
话说到这份上,曹祤哪里不明白,手一伸接过包袱:“知道了。”
即使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里准备,看到包袱里面的太监服饰,曹祤还是没忍住嘴角的抽搐。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从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富贵闲人,沦落到要假扮太监的!
良久,他叹了口气,行吧,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作完。
三人看到曹祤换好衣服,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
宫中太监的穿戴也是有等级之分的,给曹祤的这套,为了不引人注目,自然是最低调的那种。
但是给曹祤穿着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这辈子他外表的欺骗性十足,愣是穿出一股少爷的气质。
两护卫默默的看着小安子,这衣服确定低调?确定能混进去?
曹祤见几人表情不对,左右看看,又扯扯衣服下摆:“怎么了,穿的不对?”
这个他也确实第一次穿,而且完全不想有第二次。
“不太像太宫里的出来的。”太监两个字在小安子嘴里绕了一圈,又给咽了回去。
两个护卫皱眉围着曹祤前后看了两圈,开口建议:“要不还是扮成侍卫吧。”
曹祤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担心,摇摇头道:“侍卫去了行宫还得报道,来路不明的根本进都进不去,没事,我有办法。”
行宫的官员和服侍的人,很多都跟着康熙南巡过,他的样貌多半是瞒不过的。
那既然瞒不过,就只能拿东西遮脸,曹祤对此是早有准备。
行宫早已被侍卫团团围住,小安子出示令牌后,就带着曹祤一路疾行。
即使是临时的落脚点,行宫规模也不小,太子的住处自然是距离康熙最近的,处于行宫最中心的地带。
康熙病重,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官员络绎不绝,曹祤抱着三个大大的锦盒,低着头将脸遮挡的严严实实。
锦盒内是小安子从宫内带出的药材,现在用锦盒这么一装,除了挡住了脸,也算了圆了小安子来行宫的理由。
两个护卫在进入行宫之时,就与曹祤两人分开,按照规定,他们将小安子带到行宫,就算是完成任务,自有去处。
两人还没到太子的住处,就已经被拦住排查了三四遍,守卫之严由此可见,从中可以看出主事的王爷大臣们也害怕出事。
曹祤微微弓着腰,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小安子赶路的时候,就将宫中的禁忌,包括简单的礼仪,抓着他补习了一遍,就怕生出其他事端。
然而,就在两人距离院子只有几步的时候,大阿哥一脸疲惫的从对面走了出来。
小安子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偏头扫了一眼身后,才低声道:“奴才给大阿哥请安。”
曹祤也没料到出现这种变故,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低着头跟着小安子行礼,彷佛真的只是刚入宫的小太监。
大阿哥几乎日日都去侍疾,提不起什么精神,见到小安子,懒懒的叫了声起,便将目光转到曹祤手上的锦盒上。
“太子倒是忧心皇阿玛,人还没到,这药倒是先来了。”
小安子吞吞口水,暗道不好,太子殿下按照之前商量的时间,应该是比他们提前到才是,难道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曹祤就更茫然了,所以他的信是白送了?
此时,太子也是憋屈到说不出来。
索额图虽然明面上答应了太子,再三思量后,还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直接让人上了多道紧急奏折,每一道都不是太子能直接决定的,必须经过众位大臣商议。
于是,太子的行程彻底被拖了下来,毕竟不能放着紧急奏章不处理。
被拖住的不止是太子,连着一起的三阿哥四阿哥都没能幸免,索额图也不想做的太明显。
一行人带的大大小小几车的药材,现在被全部一起堵在了路上。
马车中,太子拿着奏折满面忧色,既担心康熙,又担心曹祤,不知道行宫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他这下算是彻底想要与索额图等人划清界限。
马车上,砚墨的小太监大气都不敢喘,心中恐惧之情几乎达到顶峰。
太子这几天可是处理了不少身边的人,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