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压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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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锐不知道齐清源在想什么,要是知道的话那绝对要气炸的,他平素是最讨厌神棍和个人崇拜的,谁知道搞来搞去最后自己成了神棍。其实这也不能怪这些学生,实在是在他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让人难以置信,不接触不了解还好,越是深入越是了解就难免会起这样的想法,就算不说是天人感应,也最少也是能窥天机。

    此时杨锐又是在窥视天机——忘记是从哪里从哪本书看到的了。说清末有一南京人,十二岁的时候因为太平天国攻占南京,其父母兄弟几十口人都投到油缸里自尽了。看见油缸里的尸首他吓的魂不附体,不敢投,只想悬梁自尽,后面还没上套便被太平军救下,并帮把其家人遗体捞起掩埋。军士对他疏导之后又见他楷书优美就聘为帐中文书,从此他便为大平军一员。十一年后清军攻入南京,四处搜捕太平军,他为了活命又藏入山上一座古庙的枯井内,后来被一老僧发现,解救之后坦言相告,老僧见他可怜便将他收留在庙中抄录经文以维系生计。十几年后这名书生在殿试里独占鳌头,中了状元……

    故事里的主角依稀记得是叫黄思永,杨锐不敢完全确定,这事情只有发给王季同,命南京和北京的情报员查清楚,要是真的是这个黄思永,那么和商部的两状元拉上关系不说,李莲英那边可是能左右慈禧的,虽不能起什么大的作用,可是最少能保护商业这条线,现在虞辉祖那边日子真是难过,官府凡有什么事情都来要求报效之类。虽然人在租界内,但长此下去也烦不胜烦,还是要找一棵大树的好,特别是慈禧七十大寿就在今年,运筹的好了可以事半功倍。

    杨锐花了几分钟想完了黄思永和慈禧大寿的事情,忽然见到齐清源还立在桌前,这才想起之前的事情,他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是忙忘了。刚才说到哪啦,对,怎么处置这个张焕榕是吧?”

    “是的。先生。学生以为此人应当经量争取过来。最好成为我们的同志,不过在此之前应该先行考察。我想带此人一起去辽西那边打游击。”齐清源适才站在桌边纹丝不动,此时见杨锐终于回过神了,又把上次辽西游击队的事情提了出来。

    辽西的事情确实是个重要的事情。杨锐说道,“好吧。这样的处置我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你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还有,这段时间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特别是追悼会要开一下,还有就是前面几战的功臣没有表彰,有些军官要晋身,我看……一个月之后你们游击队就出发吧。”

    从三月份来到现在折腾两个多月,部队一再扩编,战也打了好几场,是需要大规模的整顿一下了。特别是战功的表彰很是重要,那些阵亡和残废的士兵也要抚慰,你用什么态度对待死人,那么活人就用什么态度对你。这次摸底一结束,那么就要安排阵亡战士的祭祀。在祭祀之后就是对有功人员的表彰以及晋升。5月25日,正当杨锐要前往通化营地的时候,卫兵报告抓了几个探子,男女都有,而且被抓的女的还说,只要肯放了她弟弟,她愿做压寨夫人,并许诺白银万两以作嫁妆。

    来这个时代饥渴了好几年了,好不容易碰上个可入口的小白兔,却因为自己的缘故给跑了,现在居然有人自愿做压寨夫人,杨锐心里暗自yy了一下,难道是春天来了么。不过送上门的可没有那么简单的。“她弟弟是谁啊?”杨锐问道。

    这日是雷以振执勤,他粗声道:“她说是张焕榕的胞姐。部队已经清查,没有张焕榕此人。”其实这张焕榕属于辽西游击队的编外人员,以后他会不会是同志还不知道,所以没有进入部队名册。

    这个张焕榕还真是麻烦事,不对,她的胞姐怎么就找到营地了呢,真是奇怪而且危险。“他们几个是怎么找到营地的?”杨锐终于不再yy问到了关键。

    雷以振对此也是很奇怪,审问的时候特意的弄清了,“带路的是一个老猎户,祖上从前明开始就是清军的探子,以前是张家先人的下属,现在是他家的家仆。他们沿着我们之前的路追过来,这人很不简单。”

    老张家真是有人才啊,杨锐道:“那就把他留下来,训练我们的侦察兵和狙击手。如果他本人不愿意就找齐清源做张焕榕姐弟的工作,忘记说了,这个张焕榕就在齐清源的队里,让他们姐弟相见吧。省得闹得我强抢民女了。”

    雷以振道:“是。”说完之后却是不走,杨锐知道他还要说事情,却是看着他不问,终于雷以镇咬了下牙道:“先生,清源去辽西打游击,我也愿去,请先生准许。”部队里虽然有保密条例,但抽调部队,挑选军官还是无法隐瞒的,脑子活络的几个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年轻人热血沸腾,都想着一起去干几票大的,而不是老是训练部队和剿匪。

    杨锐也没想这件事情能瞒多久,看着雷以振希翼的目光说道:“辽西游击队是为了掩护我们在辽东活动的迷惑之举,编制两百人最多,军官不超过五个。这批毕业生里面只有你和清源是优秀毕业生,照说带队的长官唯有你和他合适,但是你性格务实稳重,清源灵动机智,辽西之地清军、马匪、团练、日军、俄军都有,你去不如他去。再说辽西只是偏师,是为了提高我会的声望和吸引敌人注意力的不得已的举措。在辽东大部队里面不好好干,跑去辽西干什么。你啊,不是挺明白一个人嘛,怎么这回分不清主次了。不就是眼热他的那杆复兴军的旗子吗,要记住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咱们部队里没有英雄,完成任务的全都是英雄。”

    雷以振看见杨锐微怒,只是笔直的站立不动,在嘴上嘟囔了一句,杨锐听的不是很明白,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

    雷以振说道:“报告长官,我说长官才是英雄。”

    杨锐有点抓狂,虽然他知道这是雷以振心里的真心话,不但是他,所有学生都是这么看自己的。可是这种敬畏崇拜的心态还是让他很抓狂,穿越是改变了很多事情,但却没有改变杨锐本身。在大学毕业以前,他也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可毕业之后累受打击才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现在被别人看成英雄简直是对他的讽刺。他说道:“我不是英雄,打靶还有几发上不了靶呢。我告诉你雷以振,还有你去告诉那帮兔崽子们,老子以前就是个水果贩子,以后革命成功了也还要去当个水果贩子!”雷以振大气不敢出一口,杨锐又横他一眼道:“还忤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挡风啊,出去!”

    看着雷以振灰溜溜的跑出去,杨锐喝了几口茶压下激动的心绪。真是了不得了,那帮兔崽子们早晚得把自己给害惨,现在就已经这样,革命成功之后那还了得。杨锐不想祖国民族受辱,却更不希望自己被绑架、被奴役。当然这种心思是不所有人都能理解的。说你是英雄,那么你以后的所做所为就应该作为英雄的表率,诚然在某些关键时刻人心中的正义感和牺牲精神是会自然表露,但是人更多的时候是自私和怯弱的,要人一辈子做出英雄的模样,那就是绑架;而如果被称作英雄的人试图学习历史上的那些伟人去建功立业、大展宏图的话,那么这又变成了奴役——被那种欲与伟人比肩的*奴役。这两者杨锐都不想,他是个极端自我的人,别人的期望和吹捧他完全不当回事——其实是杨锐这一辈子都是少有被吹捧的,至于高考能考到沪上完全是他走狗屎运,那年同济的分数线特别低,除此以外,他人生里真的是少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便是老牌大学的骄傲在出了校园之后也被现实碾压的粉碎,你一本科生在沪上算啥啊,都不好意思开口。可以说自卑其实是他藏在内心深处的本性,而为了掩饰这种自卑,他又表现得极端自我——他的人生要求很简单,就是单纯的活着,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英雄和伟人明显不在计划之内。

    杨锐的这种态度其实是一种源自本心的真实反应。穿越才一年多,他还没有完成从穷叼丝到革命领袖这么一个华丽的转身,最少内心深处还没有,革命对他来说只是一时间的冲动决定,而冷静之后便把这当做一次为了民族的义务帮忙——革命之血以及权力之瘾还没有渗入他的内心,他还是一个有节操的五好青年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乱世枭雄。不过他还不明白这一点,他只是以为是自己对着笔记本太枯燥的缘故,他站起身,打算出了营房打算去透透气。

    山坡上、山谷里的树都被砍光了,到处都布满了整齐的帐篷和一些简易的木屋,空气里飘着一股雨后的清新和锯木的清香。放眼望去,谷地里的那些新兵排着努力想整齐但却还是歪扭的队列在被教官训斥,激动的吼声不时顺着风传过来,更远的靶场时不时响起吵豆子般的枪声,雨季已经开始了,谷地里一片泥泞,给那些那些迷彩服更添了几分色彩。这里只是一个训练场,两千多人太多,谷地太小,分了好几个训练场。不远的地方,雷以振带着张焕榕的胞姐往另外一个训练场而去。杨锐虽然近视,但是看女人还是很清晰的,只见一个缎蓝衫子的姑娘和其他几个穿杂色衣衫的人被雷以振领着在后面走着,虽然是侧面,但还是能略略看见那姑娘粗粗的眉毛和刚毅的下巴,这就是要给自己坐压寨夫人的姑娘,呵呵,长的也太爷们了些吧,不过屁股好大。杨锐看完就转身绕路而去,他怕别人绞舌头说自己偷窥压寨夫人,虽然他如现代宅男般有着些许闷骚,向来喜欢被动接受,在这么个时代难道遇上个主动上门的,可也不是来者不拒啊。再说现在要是自己有了压寨夫人,下面那帮家伙还不都思春啊。

    几天之后杨锐便回到通化红土涯营地,此时的营地一片肃穆,营外站岗的也在手臂上挂着黑纱。经过几个月的扩建,杂草、树木都清除了,道路、礼堂、营房、操场大部分都建好了,这营地终于有点军营的样子。不过看着营房上空飘的那杆玄龟旗,杨锐又有了笑意,这章太炎也真是,什么不好选,偏偏选一个乌龟做军旗,不过士兵倒是喜欢,这毕竟是上古神兽,认为可保佑众人平安。杨锐摇头的时候,留守营地负责新兵训练的值日官陈广寿已经上来敬礼了。“报告长官,追悼会已经安排完毕。明日早上便可开始。”

    杨锐看着木制办公楼的门口已经挂上了黑纱,只是微微的点点头,问道:“那些阵亡战士的家人有多少请到了?”

    陈广寿道:“报告长官,到了二十一位家属。其他的通化方面说要么找不到家人,要么是害怕不肯来。”其实因为天气炎热,三次作战的尸体都已经埋在军营旁边的山上,所以也就只能开追悼会,而不是进行葬礼。因为对胡子天然的害怕,很多家属是不敢跟过来的。杨锐对此不以为意,他本意是请来阵亡士兵的家属发放抚恤,好让全体士兵相信部队的抚恤制度不是哄人的,至于家属是不是到齐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就让他们这些家属休息好。”很害怕听到哭声的杨锐已经感觉到头有点疼了,说实在话他能为这些烈士家属做的东西很少,除了那微薄的五十块大洋的抚恤金和以后每年五百斤的粮食,他其实的什么也干不了。如果抚恤太重,那么财政承担不起,以后要死的人多呢,就这么个标准也是千算万算千思百虑才弄出来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革命要成功,民心重要,军心却更重要,而要安军心就不光要告诉士兵为什么要牺牲、胜利的希望在哪里,同时还要去除他们的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