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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宝贝孙子这幅模样,孙夫人心疼的不的了,一迭声催促着,“这么大老远的,累坏了吧?快回去歇着,回去歇着。”钟珩正心乱如麻,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告辞回房。
回是回了,哪有心思歇息。钟珩悄悄问水冰心,“娘,表姑母和姑丈,真的是因为这个?”不是嫌我没出息,是嫌弃钟家人多事杂、应酬乏力么。也是,张橦那丫头娇滴滴的,这么一大帮妯娌、小姑,愁坏她。
水冰心微笑摇头,“我虽知道的不确切,却觉着并不会如此简单,应该另有内情。阿珩,你先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自己亲口去问,好不好?”
钟珩闷闷点头,“是,娘。”草草用了饭食,洗漱后上床歇下。他老爹钟煓回家后亲自来看过他,在他床头默默坐了许久。
钟珩从下午一直睡到次日辰时方醒。醒来后到府中长辈处一一拜见过,单人独骑去了平北侯府。在平北侯府他见着了外公外婆、表姑母、大表嫂二表嫂,就是没见着张橦。
见不着人,钟珩只管赖着不动弹。外公早就看他不顺眼,好几回想撵他走,无奈悠然向着他,笑盈盈嘘寒问暖,细细问着辽东的风土人情。外公一生气,扶杖出门,散心去了。
钟珩一直盘桓到傍晚,张并父子、师公相继回府,全家团聚。张并那个威势,钟珩不敢多啰皂;张勍像爹,老成持重,钟珩也有些犯怵;倒是张劢最随和,钟珩在他面前,自在不少。
“二表哥,我来大半天了,也没见着阿橦表妹。”钟珩壮着胆子抱怨。
张劢客气说道:“舍妹已是大姑娘了,阿珩也已长大成人,男女有别,竟是不见面的好。”
“我们是表兄妹!”把钟珩急的,表兄妹也不许见面了?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表兄妹,是从吉安侯府论过来的亲戚。若单因着你是吉安侯府子弟,你连我家二门也进不来。”张劢善意提醒,“你在我家能登堂入室,因为你是水姨的爱子,和吉安侯府并无干系。”
别提什么表兄表妹了。论起钟家那头亲戚,谁有空搭理你?你要不是水姨最疼爱的小儿子,娘亲能宠着你惯着你向着你么。除了水姨的儿女,吉安侯府其余人等,平北侯府概不兜揽。
钟珩来了气,混过晚饭还坐着不肯走。张并可不像悠然似的优待他,淡淡的开口撵人,“时候不早,阿珩回罢。”
钟珩鼓起勇气,“姑丈,姑母,侄儿有事请教。”张并眼神犀利的看过去,钟珩向前跨了一步,身姿笔挺,勇敢迎上了张并的目光。
好小子,有长进。张并缓缓站起身,“跟我过来。”带着钟珩去了侧间。
悠然笑咪咪跟了过去,“阿珩有事要请教姑丈、姑母,没法子,我不能偷懒。”
外公板着脸也过去了,“这小子打什么坏主意呢?”凭你也配么,敢肖想我家橦橦,不能让这小子得逞。
傅嵘捧着还不大的肚子在房中慢慢走着,张勍体贴的陪在她身边。师公乐呵呵,“阿劢,女娃娃,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也跟去瞧瞧热闹。”
阿迟象征性的反对了一句,“不大好吧?”张劢预先想好退路,“若是爹爹怪罪下来……”师公大包大揽,“有师公呢,你爹爹敢不听话,师公打他!”
张劢和阿迟都笑,“好啊好啊。”一边儿一个陪着师公,轻手轻脚走到侧间,“……男子汉大丈夫,年过二十尚不能建功立业,如何能够托付终身?”张并平缓却威严的声音。
“男子要温文尔雅方好,会善待妻儿。你这小子动不动和橦橦吵架拌嘴,半分不知道让着橦橦,真是可恶之极。”外公气哼哼的。
“阿珩,别下气。”悠然最善良、最和悦,“倒不是因为旁的,顶要紧是因着我跟你娘太过要好,不方便……”
张劢摸摸鼻子,娘亲您总是这样,语不惊人死不休。您和水姨要好,故此阿珩和橦橦不许成婚?这是哪儿跟哪儿。
“成亲,都是冲着终生厮守、恩爱一生的,可若半途真出了不幸,也不用硬撑着。我闺女婚后若过的舒坦,那是最好不过。万一日子不顺心,平北侯府随时接她回来。阿珩,橦橦若是嫁了给你,却过的不自在,我不大好意思跟你娘翻脸……”
张劢身子晃了晃。娘,没您这样的!
侧间里头,钟珩无辜的、控诉的看着悠然:您最狠!言语最伤人!敢情我就算媳妇儿娶到家了,也不能掉以轻心!
“阿珩,天涯何处无芳草。”悠然好心的劝解。
…………
张劢撇下师公,悄悄拉了阿迟,走到厢房,“成了亲,不就该相濡以沫、白头到老么?”
张劢问的认真,阿迟答的也很认真,“有时候,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有什么样的婆婆就有什么样的儿媳妇!张劢咬牙,“夫人,你和娘亲很相配,很像一家人。”
“是啊。”阿迟笑的甜甜蜜蜜,“我俩站在一起,不像婆媳,倒像姐妹。娘亲很显年轻呢,羡慕死人了。仲凯,我也想像娘亲一样……”
朦胧夜色中,她光洁精致的面庞宛如一朵娇花,润泽的粉唇一张一合,诱人至深,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他俯身吻上她的唇,把她想说的话堵了回去。什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么无情的想法不许有。
钟珩是什么时候走的,张劢和阿迟一无所知。两人在一片幽暗中忘情的亲吻着,他热烈又贪婪,她快被融化了。
半晌,两人低头出来,命侍女进去说了声,直接走了。师公看着两人的背影眉花眼笑,悠然肚中暗乐,劢劢,照这架势,你由老二变老三,为期不远,指日可待。
回房后,张并闷闷的,“我不喜欢钟家。”悠然轻笑,“我更不喜欢钟家。哥哥,阿珩对我来说,是水姐姐的爱子,可不是什么吉安侯府子弟。”
“橦橦呢?”张并眉头微皱。
悠然叹息道:“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张并沉默片刻,“若橦橦真喜欢,我舍不得跟她拗着。”悠然连连点头,“哥哥,我也是呢,恨不能什么都依着她,让她顺心如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临睡前,张并又唠叼了一遍,“阿悠,我不喜欢钟家。”不喜欢钟家,不喜欢钟煓,很不喜欢。悠然温柔附合,“哥哥,我也不喜欢钟家。”
吉安侯府,孙夫人单留下钟珩,苦口婆心劝他,“张橦有什么好?过于娇纵,过了门儿也不会伺候人。娶了媳妇儿不能伺候公婆、夫婿,图什么?”
钟珩不悦,“我才舍不得她伺候人。”孙夫人沉下脸,“她不伺候你,难不成要你伺候她?”钟珩脸红了,脑子里乱乱的,伺候她?该怎么伺候她?
孙夫人哪知道他这乱七八糟的想法,随口抱怨道:“跟你老子一个德性,都是j□j熏心!你老子当年也是……”
钟珩用力捶捶头,笑道:“爹爹当年也是一意要求娶娘亲么?祖母,爹娘如今伉俪情深,三儿两女,何等的美满。”
孙夫人讥讽的笑笑,“你老子当年,痴情的很呢。定府大街孟家有位姑娘来过吉安侯府一次之后,他时常到孟家献殷勤呢。”
钟珩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爹爹到孟家献殷勤?可他最终迎娶的是母亲,是水家独养女儿。祖母怎么笑成这样,难道是……
不只祖父们要分家,伯父、叔父们要分家,爹娘这一房,也要分家!钟珩迅速做了决定。我和张橦打也好闹也好,旁人别搀和,谁也管不着!爹娘那一辈人的恩恩怨怨跟我们有何相干,不许妨碍我们!
钟元本没什么大病,慢慢将养着,渐渐也就能下床了。他能下床之后常到中风的弟弟那儿一坐就是半天,说上不少陈年往事。
六月里,吉安侯府钟元、钟亨两兄弟,各自清点了名下的产业,公诸儿孙。“将来我没了,你们就搬出侯府。”钟亨困难的说着话,吩咐自己的儿孙,“产业都是清楚明白的,各自过日子去。”
或许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钟亨利利落落的把家产交到儿子们手上,“祭祀的产业,你娘养老的产业,归老大。你娘跟着老大过日子,其余的产业诸子均分。我去之后,你们分开过。”
孙夫人掉了泪,“你走了,我还活着呢!你知道儿孙绕膝,我就只能跟着老大?没良心的,临走也不为我想想。”孙夫人,当然是想儿孙们住在一起,围着她转。
可惜钟亨现在是病人,挣扎着要说话呢,也能勉强说出来。可若是累了,疲惫的闭上眼睛,谁也不看,谁也不理。孙夫人拿他没辙。
钟煓挑的宅子,离孙夫人比较远。“阿冰,你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钟煓对妻子是内疚的。孙夫人于诸子之中偏爱他,却不待见水冰心,这些年来,水冰心受了婆婆不少刁难。
水冰心微笑。自己是辛苦,可做人谁不辛苦呢?各有各的为难之处。和京城那些不到三十就孤衾独枕的贵妇相比,自己已是异常幸运。
唯一不能比的,是阿悠吧。她有张并那样的夫婿,逍遥自在,神仙日子。张并那样的人物多少年才出一个,那是没法比较的。
昔日的闺中好友,张甜心远在南京,水冰心和悠然还是三五不时的聚上一聚。这天见了面,水冰心微笑道:“阿悠,等姐姐搬了家,你到我家做客去。”这么多年了,只有水冰心来悠然家做客的,悠然从没上过水冰心家。
悠然快活的点头,“好啊,姐姐,我盼了很久了。”水姐姐终于能自己当家作主了,真好。分家后虽然还要每月到孙夫人处请安数次,可到底不用日日相对了呀。水姐姐,怕是连呼吸到的空气都更加自由了吧。
水冰心摒却侍女,悄声问道:“阿悠,两个孩子的事,如何?”悠然偷偷回头看了看,往里头指了指,“我爹爹不乐意,说阿珩性子不好,总跟橦橦吵架。姐姐您不知道,小时候我倒不怕他,如今他越老,我越是怕他。”
水冰心的父亲水老尚书早已过世,闻言鼻中一酸,强笑道:“这个我懂。阿悠,我也是一样,小时候不怕我爹,等他老了之后,很怕很怕。怕他生气,怕他身子不好,怕他突然去了,留下我孤单一个……”
两人相对唏嘘。
水冰心临走,抿嘴笑着,“有令尊弹压着,阿珩能收收性子也好。若不然,他若欺负了橦橦,咱们都是心疼。”
悠然眨眨眼睛。欺负橦橦?我家橦橦不欺负人已是好的。
水冰心回去之后,兴致勃勃寻思着如何收拾宅院,务必要把家里布置的舒适清雅。她的工作量很不小,要一下子收拾三栋宅院:她和长子钟琏住中间,次子钟珏住东边,幼子钟珩住西边。三栋宅院离的不远,用钟煓的话来说就是,“听见哭声,咱们就能过去哄孙子。”
钟珩时常出门,回来后容色如春,顾盼生辉。水冰心难免纳闷,“不是说了外公不待见他?以外公的脾气,他就是去了平北侯府,也见不着橦橦呀。”
钟珩是单人独骑来往的,连个小厮也不带,除了他本人,无从问起。可是水冰心或明或暗的询问过,钟珩浅浅笑着,眼波流转,不置一词。
“成啊,长本事了。”水冰心笑骂一句,把白眼狼儿子轰走了。赶紧走吧,没良心的孩子杵在这儿,不够让人生气的。
水冰心是聪明人,潜下心来细细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平北侯府有外公,魏国公府可没有!橦橦若和师公游游逛逛的去了魏国公府,那里,可没人针对阿珩,也没人约束橦橦。
水冰心没猜错,魏国公府确实成了钟珩、张橦常来常往的地方。张劢随和,阿迟善解人意,师公乐呵呵的,“阿橦喜欢便好。”通没人管他俩。
张橦和钟珩有时在书房看书,有时在花房赏花。白发师公时不时的吊在窗户上向里观望,两个孩子规规矩矩的,不过是脸略红了一红,甚好甚好。
其实钟珩很想不规矩,不过张橦提前警告过他,“师公的功夫可是出神入化,你若是被他老人家捉住了……”后果自负。
钟珩想想,媳妇儿还没娶到家呢,忍忍吧。已经惹恼了外公,可千万不能再惹恼师公,否则,真是死定了。
所以一直规规矩矩的。
张劢回家后总是先悄没声息的过去看看小妹、钟美人,才回房见阿迟。阿迟哪有不知道的,偷着发笑。要说男孩女孩还真是不一样,这要是个男孩,家人哪用操这份心?
“果然弄了个美人啊。”阿迟随口说道。
张劢漫不经心问道:“他很美?”一一,你也觉得钟珩这小子好看么。
阿迟歪头想了想,前世今生见过的美男子里头,连明星也算上,都及不上钟美人的风采呢。实事求是的点头,“美极了。”
张劢本是坐在她对面喝茶的,闻言慢悠悠放下茶盏,大步迈到她面前,“夫人,他很美?”
阿迟抬头,正好看见一双幽深的眼眸,正温柔看着自己。这双眼眸很好看,很有神采,大海般深邃,黑夜般静谧,阿迟被他深深吸引。
那双眼眸中有了笑意,“又盯着我看!一一,我要看回来的。”阿迟轻轻嘟囔着,“好看,看不够。”粉唇吻了过去。
看看还不够么,竟动起口了。张劢这人,平时还要动手动脚呢,阿迟竟然先动口了,他岂能示弱?
这天钟珩告辞的时候,主人、主妇没有露面。师公和橦橦告辞的时候,主人、主妇也没有露面。橦橦有些疑惑,“二哥二嫂没事吧?”师公眼睛咪成了一条线,“没有,没有!”
“您这么高兴啊。”橦橦弄不大明白。
师公姿势优美的翻了个斤头,笑咪咪道:“橦橦啊,风和日丽,政通人和,故此师公美滋滋,乐陶陶。”
您就忽悠我吧。橦橦哪里肯信。
一点点大的小娃娃,可喜欢人了。跟他爹长的一模一样,骨髓清奇,资质上佳,老子要把他教成华山派第一高手,再造一个传奇人物!师公想及美好前景,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