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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琴回了商家,将鹅喂了,又将各家太太请她过去日程看了一看,将近歇息时候,商大姑忽地捎话来说今晚上跟她娘儿两一起睡。
商琴心中讶异,忙叫人将床上被褥收拾一番,等商大姑过来了,跟她一同梳洗后躺下。
商大姑果然有话说,“我没个女儿,但心里待你如何,你也清楚。大嫂子如今不了,少不得有些话要由我来说。”
商琴翻身,睁着一双明亮眸子看着商大姑。
商大姑道:“爹爹说,你年纪大了,虽小时候跟傅家兄弟亲近,如今也要远着一些,心里存了感恩敬意就好。”
商琴心一跳,只当商略看出什么来了,“今日因铺子里撞见,是以才站一处说话……”
“这些我知道,不过提醒你一句,虽哥哥妹妹地喊着,到底不是亲。再者你亲事,你心里有个底,咱们家挑人,只能挑人品,家世、家当,这些慢说是次要,便是首要,咱们也没资格挑。你出入那些豪门大户,千万要守住心,别为了别人家富贵迷了自己眼,白惹人笑话。”商大姑懊丧地叹气,“哎呀,我原就说过我不会说话,我意思你懂了就好。”
商琴笑道:“姑姑放心,我会安分守己,如今除了我那铺子,我什么都不想。”说完,挤到商大姑怀中,想起要被送到秦淮河边谢璎珞、谢琉璃、谢玲珑……不由地觉得她这辈子已经太过幸运。
商大姑笑道:“也不能不想,不然不成木头人了?只是若遇上合适,跟我说一说,千万别自己做主,若是果真合适,我一准替你保媒。”
商琴点了点头,靠着商大姑就睡了。
接连几日,据说傅惊鸿上门了,商琴因后院,只听说,却没见到他面,料到商家人有意阻拦。
因傅振鹏成亲,他又没有长辈,商老太太、商大姑便暂且替傅振鹏张罗,只是未免喧宾夺主,事事都要问过了傅振鹏还有傅振鹏没过门媳妇。
依着傅惊鸿意思,傅振鹏这官会越做越大,应当早早地买下一所大宅,虽暂时用不到,但将来自报门户时候够体面,于是傅振鹏、傅惊鸿兄弟二人又来找对谢家财产清楚商略。
商略给傅振鹏出主意,叫傅振鹏托了关系买下谢家鼓楼东街上用来出租一所四进院子,这院子位置好,价钱又公道。
既然买了院子,自然要买人。傅振鹏官上任三把火,定下娘子又没过门,只能叫傅惊鸿帮着跟商家来往,叫商家帮着买人。
傅惊鸿早觉察出商家人顾忌着男女有别,不肯叫他见商琴,也不贸然提出相见,只自自然然地上门请商家女人替傅振鹏张罗。
半个月后,傅振鹏娶亲,因来都是凌王府一干门客,还有些傅振鹏、傅惊鸿结交友人,并没有什么大富大贵人家,因此只要了礼数,便没人挑剔什么。
如此,虽仓促,却也没出什么乱子。
替傅振鹏招待女眷商老太太、商大姑身上担子轻了不少,商琴过去了,也没甚事做,陪着女人们说了话,等娘子进门了,却陡然看见娘子身边一张熟悉面孔。
“施姐姐?”商琴唤道。
施佳正与几个凌王府陪着过来媳妇说话,认出商琴来,便款款走来:“琴妹妹也。”
商琴道:“振鹏哥哥没有长辈,我奶奶、姑姑过来替他张罗。施姐姐这是?”
“我跟茝兰要好,她出嫁,焉能不送一送?”施佳好似没有私自出门那一节,神态坦然地说。
茝兰就是傅振鹏媳妇名字了,商琴有心提醒道:“惊鸿哥哥并不跟振鹏哥哥一起住。”
施佳笑道:“知道,他还住落花巷子里,倒是我家,因那边租子贵,搬到别处去了。听说琴妹妹开了铺子,这可当真是恭喜了。”
商琴微笑,见施佳依旧做姑娘家妆扮,略吸了口气,问:“施姐姐,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不像是这么认死理人。”至少上辈子不是。
施佳笑道:“是不是死理,不到后谁也不知道。”
“施老爷、施太太许你这么着?”商琴讶异道。
施佳道:“不怕你笑话,我如今替人缝补东西,手上针线也凑合,虽不像你那样开铺子,不敢提买买二字,但也有些收入。父亲吃酒钱都靠着我呢,他还怕我嫁了,叫他没了酒钱呢。”
商琴心里默念也是,又见几个媳妇亲热地喊着施佳去,暗道施佳说果然不差,但凡傅惊鸿所能遇见人,没有不喜欢她。
这边照应了半日,因见一个脸生小丫头过来悄声道:“鸿公子请姑娘去三进那边小花园子里说话。”
商琴只装作没听见,今日人多口杂,若坏了商家名声,她可担当不起。
等到天色暗下来,宾客们都散了,傅振鹏、傅惊鸿二人来谢商老太太、商大姑,商大姑便说:“这么长了,那位施姑娘还是这么痴心不改。我听着有人撺掇今日凌王府过来几个管事娘子教唆王妃成全施姑娘跟惊鸿兄弟呢。”
傅惊鸿笑道:“我对施姑娘又没什么意思,怎能算是成全我?”说着话,却是去瞄商琴。
商大姑道:“惊鸿兄弟这话说也是,没有强摁着牛吃草。”
傅振鹏又将商家母女谢了一谢,傅惊鸿催促道:“你些去洞房吧,别叫嫂子等久了,我送商老太太她们出去就是了。”说着,垂手请商老太太、商大姑先走。
商琴紧跟着商老太太、商大姑出去,走到门边,就被傅惊鸿拉住。
碧阑、朱轩两个忙低声哎了一声,前头商老太太、商大姑不免回过头来。
“老太太、姑太太,我跟琴妹妹说两句话。”傅惊鸿并不就此放手,反而堆笑对商老太太、商大姑说。
商老太太怕闹得难看,若是此时呵斥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反而显得商琴跟着傅惊鸿一起不规矩,见此时又没旁人,决心先将这会子事敷衍过去,回头再叫商略义正词严单独跟傅惊鸿说话,便笑道:“你们兄妹打小一处,要说话就说,怕个什么,我们略等一等。”
商大姑看了商琴一眼,商琴心里着急,却也笑道:“哥哥要说什么?”
傅惊鸿听那又是兄妹又是哥哥,只是笑,将商琴拉到这后厅里,打量着她眉眼,低声问:“你可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话?”
商琴脸上涨红,知道他说又是上辈子事,骂道:“你这会子又要我报什么恩?”
“救命之恩。”傅惊鸿缓缓地道,“就报救命之恩,你以身相许,如何?”
商琴低了头便要走,傅惊鸿又伸手将她抓住,握着她手,她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你见了我又想起上辈子事难受,只是,难不成你不见我,就忘了上辈子事了?”
商琴微微摇头。
傅惊鸿道:“这可不就是了,做生不如做熟,你我二人知根知底,合该凑成一对。”
商琴猛地抬头瞪向傅惊鸿:“这是什么话,难道就为了知根知底,就要凑成一对?”
傅惊鸿挑眉:“不然你要什么?”
商琴啐道:“我哪知道我要什么,我从来都是个糊涂人,就没有个清楚时候。”
傅惊鸿低声咬牙道:“你要不是个你落水时候就跳水救你人吗?若不是,那就是我错了,权当我方才话没说过吧。”
商琴莫名地红了眼圈,心知自己若能过了上辈子那道坎,就不会觉得撮合傅惊鸿、施佳别扭了,心里愁肠百结,将能跟她议亲都想了一想,暗叹自己想要,不过是个不像雪艳那样狼心狗肺算计她,除此以外,她再无所求,如今这世上她能确信不算计她,也就傅惊鸿了,“……都随你吧,我知道你是对我好,跟了你,总不会再怕有人卖了我。”
傅惊鸿低声道:“你放心,我不是姓薛。”
商琴抬头看了傅惊鸿一眼,心里说不上喜欢傅惊鸿,有感激,也有患难与共情分,只觉得若是他将来对她好,那就够了。
商琴红着眼睛出来,商大姑猜不着什么事,忙挽着她手走。
商老太太打量了傅惊鸿两眼,什么话也没说就去了。
傅惊鸿抿着嘴,又去前院见商略、商韬,一路送了商家人回去,进了商家,商略、商韬果然留了傅惊鸿说话。
三人进了厅中,挥退下人,商略便道:“早先不好开口,只当你是个聪明人,能瞧出来。琴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该跟她拉拉扯扯。今日这等拉着她背着人说话事,万万做不得。”
商韬也道:“正是,她正是该说亲年纪,若传出什么难听话来,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我们知道你们兄妹两个就跟亲生一般,可旁人并不知道。”
傅惊鸿噗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商太爷、商老爷,今日无媒无聘,我傅惊鸿空手来跟你们二老提亲。”
商略、商韬愣住,傅惊鸿比商琴大上那么多岁,他们虽见傅惊鸿跟商琴亲近,却只当他们二人不是兄妹胜似兄妹,乍然听他提亲,便双双愣住。
半响,商略沉吟道:“你跟琴儿说了?她说了什么?”
“……琴儿那性子,无非是两位老爷答应,我又对她好,她便不反对。”傅惊鸿心里略有缺憾,商琴虽答应了,到底美中不足。
商略、商韬二人怔住,商韬是已经将商琴视若己出了,原本是忠与谢家收养她,如今是真真正正看这么些年父女之情上,于是蹙眉:“……这万万使不得,你大琴儿那么些,身边又一直没有女人,说句难听话,未必你没有什么隐疾,亦或者你……并非喜欢女人,不过看琴儿老实听话,才想叫她去给你掩人耳目。”
商略听儿子说出这些呆话,不觉笑了,对商韬道:“你这丈人果然够心细。”又问傅惊鸿,“我们虽不势利,但总要为琴儿前程计较。你身凌王府,又不肯做官,请问你前程何?”
傅惊鸿忙道:“并非惊鸿眉眼高低,实是振鹏眼下所领官职太过低微,做得久了,只怕一身锐气会有一半虚耗应酬上司、下级上头。倒不如就是白身自,不管凌王爷办什么差事,都能凑上一手。待时机好了,再去做官,如此虽依旧不是一飞冲天,但手上也能有几样与人称道‘功绩’,又将上上下下各路官员结识了遍,知交满朝野,再应付上司、下级,便得心应手多。”
商略捋着胡子,默默点头,“虽险了一些,却也并非没有道理。”
商韬也觉傅惊鸿此人所图甚大,因离座将他搀扶起来,虽不说话,但已经有几分松动。
“求两位老爷成全,惊鸿迟些日子只怕又要忙起来,恐怕不能将礼数到了。”傅惊鸿拱手抱拳。
商韬不言语,上上下下将傅惊鸿打量一遍,虽不喜他孤身一个,年纪又大,但却觉此人前程不可限量,想当初叫他跟他回京读书他不肯,他只当他是个不知“厚积薄发”人,如今看来是他错了,傅惊鸿做官一道上,将“厚积薄发”参透淋漓致。
“咳,琴儿虽不是我们亲生,但还请傅小兄弟请了媒人上门,这么空口白牙,谁知道你是不是酒后戏言。”商略捋着胡子手一顿。
“多谢两位老爷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