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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云动作轻柔地掀起一侧的珠帘,朝里面瞅了瞅,转脸对着青衣摇摇头。
林清微昨儿晚上被徒嘉景折腾的够呛,此时半睡半醒间听见外面几声喵喵的叫声,耳朵一动,微微地眯起眼,嗓音有些沙哑:“青衣——”
将府中各处的繁杂事务处理好,按着惯例,青衣安安静静地站在拔步床旁边等着,听见里面的响动,忙将两层的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打起来;瞧见里面裹着被子团成一团的人,她不由得笑了起来:“殿下,您可是要起身了么?”
良久之后,林清微尚且满是倦意的、含含糊糊的声音隔着一层被褥传了出来:“琛儿呢?”
青衣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笑意,答道:“少爷与叶公子一起在后院的练武场打了一会儿拳,又读了书,现在正等着您用膳呢!”
将旁边挂着的碧色烟云蝴蝶花样的对襟褂子披在床榻上慢慢坐起来的女子身上,青衣忙端过一旁桌上准备好的蜂蜜水过来;林清微润了润嗓子,觉得舒服了不少:“青衣,去告诉一声,至少五天不想看见他!”
青衣憋笑憋得很是辛苦,不知为何,每一次看着陛下和公主之间的来往互动都会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呢!问起蓝草靛叶他们也都是这个想法。难不成真的是因为陛下平日里太过严肃沉着,所以有了对比么……
……
“殿下!”叶泽南看着自己的师弟眨眼之间便跑到了林清微的怀里,面无表情地对着她行礼:“今日又要打扰殿下了!”
林清微无奈地瞧着面前一板一眼小大人似的叶泽南,示意他起身:“南儿无需多礼,你是琛儿的师兄,又是子肃之子,唤我一声姑母也是无碍的!”说起来,叶子肃虽说不是什么口上花花的人物,但当年也是一代风流倜傥的才子啊,怎么这孩子呆在他身边这么些年还是这种冷面模样?林清微不由得纠结了。
“礼不可废!”叶泽南仍旧是恭恭敬敬的,以他的聪颖,自然明白林清微此话的真实性,但是原本他也只是叶子肃尚未上宗谱的养子,若要该称呼,还是等年后再说吧,此时只能辜负这位大长公主的一番好意了。
揉揉腻在自己怀里的徒林琛的脸颊,林清微看着儿子那圆溜溜的大眼,笑了:“昨儿你不是想吃桂花糕么?今儿绿言给你做了,只一点,不许多用,小心牙口坏了!”正叮嘱着,便听外面赤云打起了蓝底儿碎花帘子进来:“殿下,姑娘来了!”他来了,请闭眼
虽说男女大防,但是叶子肃一手教导出来的儿子,林清微到底还是放心的;她并不是那等视规矩如命之人,因此也并没有让林黛玉避讳,何况她心中亦有些想法,索性省得麻烦,一起用膳了。
林黛玉一袭桃花云雾烟罗衫,底下是百褶细丝裙,梳着双环髻,绑着一指宽的发带,簪了几朵桃花色的绒花,显得娇娇巧巧;一进来便对着林清微,徒林琛并着叶泽南轮流行了礼。不一时,小林晞也被奶娘嬷嬷们抱了过来。
林清微先行坐下后,几个孩子方才入了座;长公主府的膳食素来是注重时令,早点都是用了小小的缠丝白玛瑙碟子盛着,秋蟹正肥,便做了小小两碟子蟹黄卷儿,桂花糕,茉莉绿茶糕,还有包着豆沙馅儿的山药球,切得细碎的腌渍大头菜,每人面前是一碗加了干果的红稻米粥。
舀了勺粥给小林晞咽下去,林清微抬头看向一旁的叶泽南:“瞧着南儿似乎很是喜欢饮茶,便吩咐做了茶味儿的糕点,加了茉莉蜜,并不甜的,也不知和不和你胃口!”一旁侍奉着的赤云忙上前来轻轻地将装着茉莉绿茶糕的碟子推在叶泽南面前。
举筷夹了一小块放入口中,感受到那股绵长清甜而不腻的味道,看着林清微耐心地一口一口喂着□个月大的小林晞薄粥,叶泽南心中一暖,点点头:“之前曾听父亲提起,殿下府上的点心很是美味,果然如此,多谢殿下费心了!”
—————————我是月似银盘的分割线君————————————
因着平安州萧嵘德战事失利的事情,加上徒嘉景令行节俭,宫中今年的中秋宴便没有举行,因此,林清微才有了大把的时间来与府中众人一起赏月。
林清微领着林黛玉在后园中拈香拜月后,底下伺候的人便将香案撤下,重在那棵硕大的桂花树下摆上赏月宴。
“清辉浮光入绡帘,正是美景良辰月中天”,林清微抱着长了不少的小喵,看着底下徒林琛凑在叶泽南身边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身旁的林黛玉则瞧着月轮半晌未说话,小林晞照例是早早儿地便睡下了,一席上竟有些冷清;她晃了晃手中的海棠冻石蕉叶自斟壶:“月色这样好,我倒是有些兴致,只可惜人太少些!青衣,赤云,去将绿言给找来,再着人将安嬷嬷林嬷嬷唤来,在底下设个座儿,蓝草靛叶是来不了的……”上赶着不是买卖
小喵应声“喵喵”地叫了两声,暖融融的身子在林清微膝上拱了拱,顺着舔了舔林清微露在袖子外面素雪一般的手腕。
青衣蹲了蹲身子,言笑晏晏:“殿下忘了,钟苏杰不是被您派往扬州送节礼去了么?靛叶来不了,蓝草却是行的,她又最是巧嘴儿!”
不过一会儿工夫,青衣赤云几人便都在底下坐下来。蓝草已为人妇,如今又是管事娘子,说话更是显得爽利,一坐下便笑道:“托殿下的福,婢子也能有闲心来瞧瞧这月色如水、尝尝新鲜果子哩!”
“何曾少了你的似了!”青衣笑骂道:“自打你和靛叶嫁了出去,殿下赏赐的什么好东西你没有?殿下还总是记挂着叫我和绿言别忘了你们俩的那份!”
目光柔和地看着底下青衣和蓝草一来一去,青绿蓝靛这四个丫鬟是当年林清微一入宫时先皇赏下的,都是识文断字的,各有各的好处,这些年来忠心不二,林清微对她们也素来宽容。至于安嬷嬷林嬷嬷,那也都是当年宫里的尚仪,先皇身边的人物,对着他们,林清微也一贯是尊重的。
嘬了一口温热的桂花酿,林清微笑语盈盈:“这枝头上桂花正盛,待我折一枝来,玩个儿击鼓传花,这罚法儿也有个新意,恰好今儿这酒是新的,又温过了不醉人,小孩子饮些也无妨,便属得花者饮酒一杯,再说几句即景或物的诗来!”
徒林琛苦着脸,眼睛水亮亮黑黝黝的,可怜兮兮地看向林清微:“娘明知晓孩儿不善诗词的……”
“应景儿总得会些吧!”林清微丝毫不为所动,抚着怀里乖巧窝着的猫儿,瞧着自家儿子那没有风范的模样:“玉儿如今都能背诵些诗词歌赋了,你呢,难不成以前娘给你讲过的东西都还回来了?”
面对林清微的话语,徒林琛黯然败北。
设下一屏风,吩咐旁边伺候的丫鬟在后面击鼓,便先从林清微手中起,依次排下去。只见花枝一到徒林琛手中,他便手忙脚乱地将花枝朝着叶泽南怀里一丢,大大地松了口气。鼓声一转后,恰巧便落在了蓝草的手里头。
蓝草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朝林清微讨彩头:“殿下,今儿婢子可是头一个哩,不如,您便允了婢子饮三杯呗!”
点点头,林清微手指在园子里划了一圈:“那也不是不行,你只说首诗,我便允了你这三杯酒,如何?”[伪韩娱]只是朋友
皱着一张俏脸,蓝草带着一丝哀怨地瞅了瞅自家主子,引来青衣赤云绿言在旁边吃吃偷笑,她叹了口气:“那——”四下里看了看,瞧见林清微桌案上探出来的那只小小的猫脑袋,眼儿一亮:“养得狸奴立战功,将军细柳有家风。一箪未免鱼餐薄,四壁常令鼠空空。”
哭笑不得地听着蓝草念的东西,林清微摇摇头,隔空点点她:“真是能投机取巧,罢了,也算是中了,自饮三杯吧!”说的众人皆笑了起来,绿言捂着嘴笑得欢快:“殿下,这不正是前两日蓝草从您这儿听去的么!”
鼓声又起,两转之后,却是轮在了林黛玉手中,林黛玉抿着嘴笑了笑,端起小酒盏慢慢地将酒喝下,抬头看向中天的圆月:“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宴席两三步的地方便是个不过两尺深、放鱼的小塘子,月色映衬下波光粼粼,显得很是好看,林黛玉这算是应了两处景儿了。
“不错了!”林清微赞许地看了看微微有些羞涩的林黛玉,再一瞧,徒林琛又逃过一“劫”,桂花落在了叶泽南的手里。
“乳鸦啼散玉屏空,一枕新凉一扇风。 睡起秋色无觅处,满阶梧桐月明中”,叶泽南被师弟陷害成功,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努力把自己缩小的徒林琛,干净利落地一饮而尽,念了首宋人的诗来。
林清微有些讶异地瞧着自己儿子的情态,笑了出来:“秋夜秋思莫过于是!”
又是好几轮下来,算了算,竟是只有徒林琛和林清微不曾得花,便是安、林两位嬷嬷都各自起来诵了两首诗词来。林清微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点抱着自己胳膊嬉皮笑脸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了一句:“真是走了运气!”
且说夜深露重,林清微看着身旁的林黛玉已经有些倦怠地打着盹儿,旁边几个丫鬟也偷偷地打了哈欠,瞧着侍奉几个孩子的丫鬟仆妇都齐齐整整的,便吩咐将后续诸事料理清当,各自散去。
窗外的月光倾泻在床前,林清微倚着床头,看着外面清风微摇,树影簌簌,一片清凉明寂,心中忽然有些说不出的伤怀。孤灯夜夜,清愁难写,她自嘲地笑了笑,什么时候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感慨了呢——当年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便已经做好了准备的,不是吗?
她微微地勾起唇角笑了笑,秦微也好,林清微也罢,一直都是如此的……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