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4.1.发.表

井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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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去。”

    叶宗蹙着眉,斩钉截铁道:“尚安国现在被逼到了死路,很容易狗急跳墙。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难保不做出毁灭性的事情。那又是他的家,谁知道他动了什么手脚?”

    季承垂眸坐在沙发里,没有说话。

    叶沂知道他已有决定,只好回头去劝叶宗:“尚安国的意思很明确,想知道从前的事,就要去他家谈。出了他家的门,他一个字也不会说。二哥,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为有个了断?”

    “不行!”叶宗站了起来,疾步踱到他们面前,“就是因为他坚持你们到他家里,才不能去!明知是个陷阱,还傻乎乎地自投罗网,那叫愚蠢!”

    “警方会和我一起。”季承也站起身,认真望着叶宗,“二哥,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是,尚安国绑架了我的妈妈,至今没人知道她的下落。我甚至不清楚她是生是死,长什么样子。这些事,只有尚安国能告诉我。”

    “可是你……”

    “二哥,我想知道。”季承低下头,像在致歉,语气却沉而坚定,“无论如何,我都要知道。警方做了详细的计划。尚安国涉嫌雇凶杀人,已经被批准逮捕了,我会和他们一起上门,不会发生危险。”

    叶沂上前握住他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季承下意识反驳:“不行……”

    “如果你认为没有危险,我为什么不能去?不让我去,就说明你向我们隐瞒了风险,那我也不同意你去。都去或者都不去,你选一个。”

    季承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而叶沂不为所动:“尚安国要杀我,还害得严寒受毒瘾折磨。这些事,都该当面说说清楚。”

    “你们……”叶宗眉头皱的死紧,最终却没说什么,只沉沉叹了口气。

    “这样吧。”一直默默靠在墙边的祁焉开了口,“我带些人跟着你们。警方做事动静太大,如果尚安国早有准备,肯定会赶在他们察觉以前下手。我的人办事更隐蔽利索,一起过去多一重保障,也让叶宗放心。”

    季承感激地望着他:“多谢。”

    “祁焉,谢谢你。”叶沂也说,“还有二哥。我承认,这次是我们任性。但事情即已到了这个地步,就要把它做完,谢谢你理解我们。”

    “别给我戴高帽。”叶宗蓦地转身看向窗外,半晌挥了挥手,“想去就去,少在这烦我。”

    季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叶沂拉住。祁焉也冲他们摇摇头,直接打开了书房大门。

    ***

    车窗外,叶宗的别墅越来越远。叶沂努力扭头看去,直到它彻底消失。靠回座位里,正见季承眸色灼灼地望着自己。

    他的身后,夜色已深。漆黑的天幕上不见星子,亦无明月。大团大团的云层慢慢积聚,笼罩出一城欲来的风雨。

    她主动对着他笑:“看什么?”

    “对不起。”季承突然倾身,一把勾住叶沂的腰,重重将她扣进怀里,“叶沂,我说过会好好保护你,我好像又没做到。”

    “说什么呢,我怎么记得你为了保护我舍身三次,最近才刚醒过来?”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他闷声说,“去见尚安国,我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可我没有拒绝你,还惹了二哥生气。”

    “别这么想。”叶沂拍拍他的背,“二哥是担心我们出事,但他也知道,这件事非做不可,所以才没死命阻拦。以二哥的性子,如果真觉得毫无意义,你以为他会放我们出来?”

    “是我太自私了。”季承喃喃道,“叶沂,你还是……”

    “不要。”叶沂干脆地打断他,“尚安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如果不面对面做个了断,他不会承认自己输了。对这种自大狂,必须当着他的面把他踩在脚下,才是真正的毁灭。他要死,也得跪着死在我们面前。”

    季承的怀抱陡然收紧,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谢谢。叶沂,谢谢你。”

    “我都懂的。季承,我们是一家人,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

    叶沂上一次来尚家,还是许多年之前的事。

    那时候,她还把尚微当成好朋友。尚家举办舞会,她和季承都在受邀之列。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她眼睁睁看着尚微在季承面前温言浅笑,虽然啜着甜酒,喉咙里的苦涩却足以逼出泪水。

    他们才是门当户对吧,叶沂想,青梅竹马的情谊,一辈子也难以企及。

    可谁知,时光无情冲刷掉了所有粉饰的太平。衣香鬓影下的龌龊,远比想象中的更加恶心。一路缠斗至今,早已物是人非。夜色萧萧,厚重的雕花铁门缓缓开启,展露出身后阴森寂然的宅邸。

    后脊忽然生出阵阵寒意。今晚,又将发生什么?尚微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下一个离开的又会是谁?尚安国,或者根本就是她和季承?不知什么时候起,所有人手上都沾满了血腥,连她自己也不例外。

    站在恢弘的门廊下,叶沂的手机震了震。是祁焉的消息:“已经到位。二十分钟排查周围状况。注意安全。”

    季承垂眼看过来,叶沂轻声道:“前二十分钟无论如何也要稳住。”

    季承点点头,一手牵住她,另一手径直按了门铃。

    开门的竟是尚安国本人。他的身后,水晶灯光细碎温暖。茶香隐隐飘来,安详而又静谧。他微微侧身,笑得和蔼:“来了?快进来,等你们好久了。”那语气就像个熟稔亲近的长辈。

    季承也微微一笑:“久等了。”

    偌大的厅内空无一人,整栋房子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叶沂随季承踱到客厅的沙发前,只觉得后颈的冷意一阵胜似一阵。这里不正常,很不正常。

    “家里就我一个老头子,是不是太冷清了?”尚安国笑意吟吟,在对面沙发落座,“坐啊,别站着。”

    叶沂和季承对视一眼,平静就坐。尚安国执起茶壶,慢悠悠地为他们添茶:“夫人和犬子去国外度假,微儿也不在了,幸亏有你们作陪,否则真对不起我的这壶好茶。”

    所以,尚安国送走家人,清空宅邸,只为他们的到来。季承轻笑一声,礼貌地扶住茶杯边缘:“看来今天的局专门为我们而设。伯父,我很荣幸。”

    尚安国双手交叠置于膝上,仔细盯着季承,像在反复打量:“当初我告诉惠兰,养虎为患,不能留你,可她不听。”他微微叹道,“她败就败在心气太高。抓不住你父亲的心,就要他的人;比不过你母亲的人,就挖她的心。”

    季承握着茶杯的手陡然僵硬。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尚安国,并未开口。

    他的平静大概出乎了尚安国的意料。满布皱纹的眉头挑了挑:“季承,你果然没辜负我这么多年的戒备。也是我大意了。你父亲性子直,母亲单纯得像张白纸,谁能想到你的心思会这么深沉。卧薪尝胆,隐忍了近十年,连我也瞒过去了。”

    “人总是会变的。如果从小生活在一个看似亲切、实则狠毒的女人身边,想好好生活,就要学会自我保护。”

    季承淡淡说着,仿佛这些只是别人的故事,根本和他无关:“老太太没你那么好的耐性。她在人前对我很好,可在人后,一刻也按捺不住对妈妈的憎恨。小时候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前一秒还对着我笑,后一秒就疯了一样狠狠掐我。”

    叶沂猛地转头看他。季承从未提过小时候的事,她一直以为,他只是被漠视而已,没想到……

    季承弯起唇角,给她一个安抚眼神:“我总想,一定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我拼命想改,直到一次生病高烧,我听见她问医生,怎么能既不让他死,又可以好的慢一点,痛苦一点?那时候我终于确定,她是真的恨我。”

    “呵,”尚安国摇头,“这个蠢女人,爱恨都挂在脸上,怪不得落得个脑浆崩裂的下场。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和她合作。”

    “是啊,越是憎恨谁,越不该让他看出来。这是我向你学的,不然也没法活到今天。”

    季承低声笑笑:“只可惜,我还是清醒晚了。即使她那样对我,我还是一直为她寻找借口。我情愿相信,她对我的怨恨是因为父亲花天酒地,忽视了她。所以不论多恨,我都可以原谅她,甚至为她而迁怒父亲。伯父,你看我多傻。”

    “别这么说。”尚安国举起茶杯,啜了一口,“你再傻,能傻过你的亲生母亲?我对她那么好,她居然看不出来,居然爱上了别人!”

    季承身形未动,幽黑的视线却猝然凌厉:“所以你就绑架了她?”

    “你怎么能这么说?”尚安国悠悠放下茶杯,舔了下嘴唇,“我是照顾她,她也很满足呢。”

    “你!”季承霍地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叶沂手腕微微一震。她低下头,不经意地看向智能腕表。抑住心里的震惊,她作势缕了下鬓发,将手腕冲向季承。

    这是他们进门前约好的动作。季承立刻看了过来,来自祁焉的信息,每个字都惊心动魄:“地下有炸药。正在拆除,尽量拖延时间。”

    他的双手瞬间紧握成拳。尚安国哈哈大笑:“你也有不淡定的时候?是不是很想杀了我,那好,我给你个机会。”

    说着,他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掏出只盒子在桌上摆好。慢条斯理地打开两侧的暗扣,他把盖子一掀,然后捏住对角,转了个个儿,将内容季承的方向。叶沂盯着盒子里的东西,浑身僵硬得像生了锈。

    一把手~枪和一膛子弹静静摆在面前。季承眸色淡淡:“这是伯父为我准备的?”

    “你一会儿用得上。”尚安国抄手靠近沙发里,抬了抬下巴,“这个东西,它能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顿了顿,愉快地说:“季承,你还不知道吧?你有个妹妹,我让你妈妈给我生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