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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档口赵颖正老太太屋里。几日连番搜检绕内院不得安宁,她一个表小姐地位尴尬,搜也不是,不搜也不是,只得整日耗老太太这儿。
尤其这两日,学堂课都是跟着停了,正是无事时候。开了春,天气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外头仍是冷飕飕,屋里添置了火盆,赵颖歪炕上绣了一朵海棠,才刚刚走完了针,嫩黄花蕊针脚细密,格外鲜活。
“颖丫头绣好了?”老太太见赵颖断了针线,笑道。
“绣好了,我手笨脚笨,叫外祖母见笑了。”赵颖也笑着应道。
“这哪里不好了?比我年轻时可都强多了。年轻时以为手艺灵巧,针脚整洁便是好绣工,年纪长了才晓得,好绣工啊要手稳,得心稳。你这孩子,做事专注,心无旁骛,是个好性子,日后会有好福气。”老太太感叹道,她之前是不喜赵颖,虽说这孩子无辜,但毕竟是抢了苏朔南婚事,老太太瞧着她心里头就发堵。然则这几日,见赵颖心境平和,性子又老实天真,却是格外讨了她喜欢。
老人家都爱那些个没心眼子,如絮虽好,但傲气太过,赵氏近日所作所为又不得宠,老太太见着如絮,便也有些不耐,倒不如赵颖来舒心。
正是天伦之乐时候,青鸾自外头回来了,见着赵颖这儿,颇有些意外,顾及得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赵颖见着这气氛不对,便起身告辞了。
带着丫鬟走半道上,便听见几个丫鬟小声议论着,竟是未注意她来了。
“当真是表小姐针线?”
“可不是。表小姐那绣工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前些日子她绣那些个荷包书袋,多少奴婢都见过了,我可是亲口听嬷嬷们说了,确实是表小姐手艺。”
“这还真是了不得啊,云雾一个小厮,难不成还能高攀了小姐?”
“也说不得是院子里哪个爷,交了他保管呢,我瞧着啊,出了这等大事,云雾是死定了。”
“可不是呢。三太太平素里少有发威时候,可整治下人却是真真狠。”
赵颖越听越狐疑,想拿云雾是谁?这些丫鬟们说又是什么事。她心里头隐约有些不好预感,便大步走上去,大声道,“你们说什么?”
几个丫鬟见了赵颖,都是面如死灰,直到一人先反应过来,大叫一声“跑啊!”竟是作鸟兽群散,徒留下赵颖和她身边丫鬟。
赵颖未料到这些个奴婢们这般不敬,气要哭了似,直到一个丫鬟慢慢走了过来,竟是苏芷晴身边小七。
“表小姐怎地这儿?可叫奴婢好找呢。”小七还是笑盈盈样子,姿态从容得走到赵颖身边,福了福身,才道,“表小姐可还记得您前些日子学堂丢那幅海棠绣品?”
赵颖不愿苏芷晴丫鬟面前丢脸,急忙用帕子试了试眼泪,听她这般说,有些狐疑点了点头。
“今儿三少爷小厮身边找到了,不知是何人把那海棠绣了个荷包。”小七坦然道。
赵颖一听,便明白了这其中含义,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形一晃,便差点晕了过去。小七无奈得半搀着赵颖,伸手掐了掐她人中,随后附耳嘀咕道,“表小姐可要撑住了,此番你贞洁名声,以至身家性命,可都您自己手里呢。这种时候,光顾着害怕可不行,得站好好,叫那些个心地不善,都每没个好报应才是。”
“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倒不如寻个僻静处,死了了事,也好过听那些个污言秽语,白白脏了耳朵。”说到底赵颖仍不过是个十三四岁小姑娘,何曾遇到过这种事,之前赵家逼婚已让她难堪不已,如今雪上加霜,直叫她了无生趣了。
小七却是叹息,“表小姐,这人生世,死了容易,活着却难。只带着冤屈去死,您怕是死了也不会瞑目。大小姐派我来寻你,自是有让你活着办法,且活堂堂正正,干干净净。您当真不愿吗?”
赵颖听了这话,才慢慢有了些力气,小七见此,才小声与赵颖说了苏芷晴计划。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赵颖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准备了片刻,便往三房去了。
此时,袁氏已经打完了云雾,正发落着呢,一边发落,一边还强调,今日之事,场诸人不可将事情传出去。
赵颖到时,袁氏正训着话,见她主动过来,颇有些惊讶。
“早先从外祖母那儿出来,便听说气节居搜出了什么不得了东西,侄女便过来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些话都是苏芷晴编好了,叫小七说与赵颖听,赵颖也不过照本宣科,但言辞间气势已经出来了,越说,腰杆儿挺得越直。
“不过是件小事,几个下人胡言乱语罢了,颖儿莫要放心上,且这些腌渍事,本就不该是你们这些小姐们该操心。”袁氏轻笑着道,话里却是不客气,明摆着说赵颖是逾距了。
“三姨母又何必瞒我,已有嘴碎奴婢们府里讨论兴致勃勃,全都让我听了去。今日我若是不来,这天大冤枉可就铁板钉钉了。”赵颖冷笑道,仿佛变了个人似,“前些日子,我学堂里丢了幅绣了大半海棠绣面,这没几日家里便开始抄捡,还真真凑巧,便搜出了我荷包来,此人之歹心当真了不得啊。”
“你且放心,此事三婶一定还你一个清白,绝不会让侄女受半分委屈,你且先回去,待我细细审这些胆大包天!”袁氏继续敷衍道。
“我今日若回去,只怕这冤屈便再也洗不清了。”赵颖心中微凉,心道,还真叫芷晴姐姐说对了,三婶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呢。“此事我是有证据,当初丢了那幅绣面,我还没来得及绣上花蕊,那荷包上海棠花花蕊,定与我惯用针法不同,三婶若不信,可叫人拿来仔细端详。只三婶怕是不清楚我针法,但府里兄弟姊妹们还有身边丫鬟,想都是见过。”
一时之间,院子里不少看热闹下人窃窃私语起来。赵颖绣工好,那些个荷包书袋,主子们私底下都与贴身丫鬟讨论过一番,这些个贴身丫鬟又与其他人念叨过,便是袁氏也仔细瞧过苏雅兰那个,且训了苏雅兰几句。
局势正是僵持,赵氏得了消息,气势汹汹而来,“老三媳妇,你这好大气势啊,几个奴才胡说八道话竟是闹满院子都知道了?”
袁氏见了赵氏,又恢复了从容笑意,“这抄捡内院,可是二嫂主意,如今出了事,怎就推到我头上了。”
“你……”赵氏被戳中了痛处,一时语噎。这事儿开始确实是她意思,只那是因了她今日接连折损人手,这才想借机重裁掉些人,干插自己人手,此番也确实有了些成效,只她未料到到头来,竟是把自家侄女坑了进去。
这时候,苏芷晴一直沉默得站一旁,间或小声与小七嘀咕几句。乍一看,像是看热闹罢了,实际上,苏芷晴一边想着该如何处理眼下局势,一边将赵颖该说话告诉小七,再由小七以内力灌入赵颖耳中。
“二姨母一心向着我,我是知道。只二位姨母都是我长辈,怎好意思因了我事,让你们有了嫌隙。本是我自己事,当由我自己来收拾。请二姨母,将所有丫鬟小厮们都叫过来,我自有分辨。”
自己侄女这桩婚事不成,实是让赵氏丢脸很。赵氏满心愤恨那害赵颖人,是以全力配合,干脆利落将现下府里丫鬟统统聚了过来。
“好了,除了老太太屋里,其余各房各屋,连些粗使丫鬟,都这处了。”不过一炷香功夫,赵氏便把人喊齐了。
闹出了这么大阵仗,此事也算是苏府公开了。
除了没被惊动老太太,各方夫人小姐们都到齐了。
赵颖平生从未做过这种事,心跳如擂鼓,若非耳边有声音教着她一步一步来,她当真是要晕过去了。
将那荷包握手里,赵颖一眼便看出这正是前些日子她丢了那一个,且那花蕊果真如苏芷晴所料,是后来添上,针法粗糙,显得极匆忙。
“果真如我所料,这荷包上海棠正是我学堂里丢那幅完工绣面,且看这花蕊,可是与我平素里针法全然不同!丢了绣面那日,姐妹们都是知道,想我一人总没那般大面子叫三位姐妹一齐为我撒谎。”赵颖掷地有声,声音虽不大,但胜院子里极安静,从里到外,都送听得清清楚楚。
“且再说这第二件事,能将我绣面从学堂里偷出来,定是府里出了内贼。今儿所有丫鬟们都这儿,你们若是有人见过谁那日去过学堂,大可说出来,说对了,无论是不是偷绣面人,我都赏一两银子,若是说对了,便由我做主,到我身边伺候,也不怕得罪了什么人!”
“我先说,我先说,那日沈先生定是去过学堂。”有个听了银子便放光,不管不顾。
赵颖竟爽地笑了起来,“说对,赏了!”
如此,底下奴才们嘻嘻笑起来,气氛也变得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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