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枭雄奸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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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面,已经被金折桂掌控了。

    萧萧风雨中,坍塌了一半农舍里挤着一十一人,其中十人傻住。

    雨水从破损青瓦间漏下来,梁松脸上溅到雨水,不由地打了个哆嗦,他瞥了金折桂一眼,恍惚地想起这小女孩儿是极擅长主导局面,譬如溪水边,她不肯喝溪水,也不肯将不喝溪水原因说出来,乃至于叫他们一群人喝口水都不安生,如此也有了后来柯护院带着人作乱事。可见金折桂一直韬光养晦……

    “好毒……你是什么歪门邪道妖女?!”蒙战虽不是这群人里年纪小,却定是单纯一个,此时听金折桂说烧人,不由地不寒而栗,脱口说出妖女二字,又想自己糊涂了,这位不是金家千金小姐吗?心里茫然,就依赖性地转头去看昔日十分疼*他三位长辈。

    “怎么,你也要烧了我们不成?”武护院是个彻头彻尾粗人,他没有那心细如发能耐,见蒙战看他,并不知道蒙战是习惯性地要征询他们意见,出口便是绝情伤人话。

    “哼,一身柴火样骨头,能烧起来嘛?要烧就烧你家公子。”蒙战嘟嚷一声,却见梁松冲他微微眨眼,收到了梁松示意他安心眼神,别扭地安下心来。

    “这主意十个人里头,只有三个能想到,这三个里头,有一个大奸大恶,要指挥手下爪牙去做,这人兴许会成为枭雄;一个伪君子,顾忌名声、威望不肯将主意说亲自出口,一定要叫属下说出口,这人大约会成为奸雄;还有一个,就是丫头这样不怕将个歹毒骂名背身上……”瞽目老人感慨万千,心知金折桂是不肯叫他冒险,才豁出去不遮掩地说出这些话。这一路上,他早见识过金折桂见识非凡、诡谲多端,大俗大雅事她都能侃侃而谈。若不是这样,又怎能带着比她年幼金蟾宫一路逃出来——可即便如此,他此时心里也不由地连连惊叹,又对金家令人匪夷所思教养十分好奇,想金家算得上是阀阅门庭、簪缨世家,满朝人以从文为荣、从武为耻时候,金大老爷身为长子,果断地从武,甚至早先差点与岳丈家为从文从武恩断义绝,不可不说金阁老、金大老爷是十分有远见十分有魄力。这样人家,若他有命,真该去见识见识……

    金折桂托着脸笑道:“那我会成为英雄吗?”

    “不,你这种人,不但名声十分不好,下场也会十分凄惨。”瞽目老人哀叹一声。

    金折桂一怔,明白瞽目老人这是一招“欲抑先扬”,瞽目老人越将她下场说得不堪,玉破禅等人才约会站她这边思虑诸事,而不是一味地去想她有多歹毒。

    “撇去你女子身份不说,只你说出话,就先震住了旁人。旁人会想,你能想出这等恶毒主意,未必不会将这恶毒主意用我们身上。与其等你将这恶毒主意用我们身上,不如我们先叫你自食其果,尝一尝自己设下毒计滋味。‘狡兔死,走狗烹’这话里,死多半是你这种人……”

    “花老前辈,”玉破禅心知瞽目老人那些话是说给他们五人听,礼貌地看向瞽目老人,不经意地对上金折桂眼睛,心里不由地打鼓,只觉得她看他,就像是掂量他身上有多少油脂,先有些不寒而栗,随后又想,家时,家中长辈们教导他察言观色,依着他想法,能说出那些话人,眼神要么是暴戾阴鸷,要么是洒脱不羁,怎地那花姑娘眼神那般平静?“花老前辈,晚辈决定……”

    “少爷不可,少爷万万不能叫宁王人抓住。是以,我们拿到花瓶,就要立时悄悄地回京……”玉无价心中玉破禅安危为重,忙出声打断玉破禅话。

    玉破禅道:“无价大叔,花姑娘……”

    “请玉小官人叫我子规吧。”花姑娘实太别扭,金折桂可不想时时刻刻地以为自己被鬼子包围了。

    玉破禅一怔,他怎会知道是花姑娘这称呼叫金折桂不舒坦,只当是金折桂有意告诉他不用太过客气,暗想花子规虽小,又是个江湖小女儿,但毕竟是女孩儿,怎能将她芳名张扬得人人皆知,于是说:“花姑娘已经将为何这样做,如何做道理一一说了出来,他们一老一小尚且体恤百姓疾苦,尚且知道要牵制住宁王兵马叫父亲跟金将军二人便宜行事,我们手上有两千家兵……”想起方才说只有一千,小小尴尬了一下,“再有一路集结来上千义士,配合小姑娘妙计,胜算也不算小了。若不试一试,撇下他们一老一小走了,以后咱们也要落下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名声。”

    玉无价四人看玉破禅心意已决,便拱手道:“属下听八少爷。至于九少爷身边还有六个身手了得兄弟,不如将他们也叫来?”

    玉破禅点头,又看外头依旧黑漆漆一片,说道:“不好,我们只觉得外头黑,却忘了如今下着雨,天色本就暗。只怕时辰不早了,还请梁大叔、武大叔、庞大叔进城去查耿成儒麾下那些肥胖又恶贯满盈人,务必要叫烧他们时候,全城百姓鼓手称赞才行。蒙大哥先将乐水县城里有地火消息散播出去,免得到时候烧了人,没人懂得其中意思,反而叫梁大叔他们白忙碌一场。无痕、无暇、无双三位大叔去找东西联络人。”

    梁松三人拱手:“刻不容缓,就听玉小官人。”又转向瞽目老人,“花老前辈,解药……”

    “没毒,老朽就是墙角抓了一把灰。”瞽目老人坦然道。

    众人听了,都哈哈仰头大笑,梁松想起柯护院一直认定瞽目老人溪水里下毒,乃至于酿出惨剧来,不由地眼角笑出了眼泪。

    “亏得老前辈想出这一招,不然,我们刚才自相残杀,就成了笑话了。”玉无价笑道。

    蒙战也跟着笑,随后想起自己没中毒,不用等瞽目老人解药,做什么不杀了梁松?心思一动,又想梁松是听曾公子话办事,自己杀梁松做什么,有本事就去杀了曾公子,况且如今有人将这么大事交给他办,这就是有人知道他并非不懂大局为重阴险小人。既然有人看得起他,他就该好好办事,这会子杀了梁松三人,叫梁松三人救不了楼家村人,那他就是真真正正小人了。

    梁松偷偷瞧着蒙战脸色变换,心里又是一叹,眼瞅着屋子外雨水小了许多,就对瞽目老人、金折桂、玉破禅等人说:“那我等即刻进城去查探。”

    瞽目老人、玉破禅纷纷点头,“梁兄弟,万事小心。”

    蒙战握着剑站起来,“我也去了。”看武护院、庞护院戒备地看他,就嘟嚷道:“放心,你们分不清内外,我可分得清轻重缓急。等打下乐水,我再杀你们。”

    武护院、庞护院听他这孩子气话,铁青着脸,怒极反笑,紧跟着梁松向外去。

    蒙战向相反方向去了。

    “除了方才那些东西,灯油、猪油还有棉布、称银子小称连盘带杆子,还要搅拌草木灰用盆子,能找来就都找来吧。”金折桂看玉家三个人要出去,又将其他要用东西一并说了。

    后屋子里剩下玉无价、玉破禅、瞽目老人、金折桂四人,玉破禅状似漫不经心地去看金折桂。一个是稚龄少女,一个是古稀老人,方才那话若是从古稀老人嘴里说出,合情合理,毕竟老人家见多识广、履历丰富。虽小姑娘方才说话时候瞽目老人神色如常,但瞽目老人没插嘴,就已经是破绽——毕竟,叫德高望重老人来说,其他人容易接受。他不说,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老人家也不知道;相依为命两人,年老不知,年纪小却知道,那就是十有八、九,两人早些日子,并不一处。这般想着,玉破禅又怀疑起金折桂身世来。

    “花姑娘是花老前辈养大吗?看你们祖孙二人老慈祥,小孝顺,晚辈不由地就想起了家中祖父、祖母。”玉破禅出言试探。

    瞽目老人道:“玉小官人猜错了。”

    金折桂心里噗嗤一声笑了,瞽目老人真坏,只说玉破禅猜错了,却不指点出他错哪里。手里拿着拐棍胡乱地拨着地上土,反复去想去算草木灰、砂糖、硫磺比例。

    玉破禅就着火光,看金折桂土上用木棍写下一片古里古怪文字,又听她时不时喃喃出声,猜到她计算什么数字,便安静一旁坐着,等她停下,才问:“花姑娘画这是?”莫非推演什么奇门遁甲之术?

    金折桂想:又叫花姑娘!就算告诉你是化学公式,你看得明白吗?知道没人看得懂,也懒得动弹将地上公式擦了,抱着棍子笑了,“是给耿成儒算命图。”

    “哦,那他命怎么样?”

    “他命不久矣了。”金折桂摇了摇头,头抵棍子上打瞌睡。

    玉破禅看她打瞌睡,不敢去打扰,就着火光又去看她留地上字,手心里描画了半天,依旧不解其意,因也是一夜未睡,就跟玉无价去墙另一边打瞌睡。

    众人打着瞌睡,忽地听瞽目老人说“有人来了”,便警惕地出了屋子,免得被人瓮中捉鳖,出去了,才见此时已经过了晌午,雨已经停住了,丝丝秋风带着凉意吹来,秋意越发浓了。

    看见百步之外玉无暇、玉无痕二人并另一人扛着三麻袋东西回来,玉无价赶紧去迎接。

    金折桂拄着拐杖一拐一瘸地迎上去看三人扛回来东西,“三位大叔,东西没湿吧?”

    “湿了用火烤一烤就是了。”玉无痕道。

    金折桂一怔,赞道:“无痕大叔好聪明,我就不如大叔机灵变通。”

    玉无痕先是笑,随后见玉无暇、玉无价、玉无二看看他,依旧茫然不解。

    玉无价恨铁不成钢地道:“这是要炸开东西,你见谁家做炮仗火药湿了,要用火来烤?”

    玉无痕抓了抓头,憨厚地一笑。

    金折桂等众人将东西弄到屋子里,看玉家几个人办事还算妥当,寻来都是干燥东西,于是依着自己计算将草木灰、砂糖、硫磺称了重量,拌匀了塞猪尿泡里,然后叫玉无价将猪尿泡吹涨起来,送了一根沾了灯油棉条做引线塞猪尿泡口上,又紧紧地将口扎起来,想要试验一番,又想弄出动静可不要引来人,行就行,不行也只能这样了。

    “花姑娘师从何人,会懂得这些?”玉破禅终究将疑惑问了出来,又礼貌地看着瞽目老人补了一句,“花老前辈看样子是不懂这个。”

    金折桂道:“你别看我小,你猜猜我多大了?”

    玉破禅伸出手指,比了个七,“七岁上下吧。”

    “实际上,我三十五了,生下来有病才成了这模样。你以后叫我爷爷花老前辈,叫我花小前辈就是了,再喊我花姑娘,我就用长辈身份教训你。”金折桂提着个吹鼓鼓猪尿泡,正兴致极高地欣赏自己劳动成果,忽地警惕地问玉无瑕,“这是从我说三条中哪一条上找来东西?”

    玉无瑕一笑,伸手比了个三。

    金折桂脸色一变,赶紧将那猪尿泡放一旁,搓着手奔向外头水汪里洗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