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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孟明远就具折上奏,要给守卫京畿的有功将士请封。
这是什么?
这就是一个信号,哥要开始分封功臣了,再不抓紧抢功劳封完了就只剩下秋后算账了。
做人要厚道不假,可有时候你还真不能太厚道,该黑那还得黑那么一下。
开华帝驳回了丞相的折子,道:“如今京城危机未解,等平叛之后再行封赏也不为迟。”
“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们君臣配合不错。
殿上百官百上多有不显,但心思可都活络着呢。
这意思,那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相爷已经准备秋后算账的事了,什么?明明是请旨分封将士怎么就秋后算账了?
俗话说锣鼓听音儿,说话听声儿,孟丞相这样的主儿他的话你得往深了想去。分封有功之臣后该什么了?那自然是处置有罪之臣啊。
虽说,现在南王仨兄弟的家眷都只是被圈禁了,但是这场叛乱一结束,天晓得他们要面对是什么结果。
要说南王兄弟也真是狠心,当时出城的时候只带走了几个嫡子,老婆闺女庶子是一个没管啊,虽说这样不会露破绽,但是却太过无情了些。
百官们不怀疑孟相爷在虚张伸势,事实上他们早就不怀疑这场战争最后胜利的会是哪一方,孟相爷这人是年轻,但你要因为他年轻就看不起他,那你就会倒大霉。而且,他还老不按牌理出牌,经常搞得人是晕头转向,不知所谓。
兵部尚书这回事儿闹大了,他的九族只怕都难逃一劫……
九族灭尽是个什么概念?
孟明远觉得那就是一片尸山血海,可是,那些人在决定做那件事的时候就应该能想到失败的下场,敢做就要敢承担。
只可惜了九族中那些受到无妄之灾的族人们,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只不过是倒霉地跟兵部尚书沾亲带故罢了,而且素日也没受什么恩惠,说实话,那是真冤啊。
“陛下,先帝大丧未过,年节又将至,虽民间不能婚庆娱乐,但陛下仁厚之君,当可大赦天下,让百姓同沐皇恩,追思先帝。”为了达到目的,拍皇帝马屁已经是必要的功课了。
开华帝道:“朕以为然,丞相可拟出大赦名单。”丞相办事尽心,他也要有所表示。丞相既有心为一些人开脱,他贵为一国之君也不愿在先皇身后大开杀戒。
“臣代天下百姓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这破口号,简直跟“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一样的不靠谱。
“平身。”
孟明远这回的心算是跌回了正地方,九族全灭实在是太过了,但是也不能放过包藏祸心的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散朝之后,孟明远回到勤政殿偏殿的东阁间。
如今下朝了,这里便是他临时的办公地点,便于他收到情报随时找皇帝汇报,顺便讨论研究一下,或者开下常委扩大会议什么的。
朝廷衙门办事跟后世一样,总是各种繁文缛节,衙门惯是会踢皮球的,后世的国足其实真应该换公务员去踢,保准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思绪跑远了……孟明远将心神重新集中到手上拿的名单上,这是兵部尚书平素的关系人员,有没有问题还是要慎重过虑的,尽量做到毋枉毋纵吧,冤假错案这个真心恐怕难以避免。
孟明远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圣人,再说圣人也会有三分错不是吗?所以,他会出错简直太正常了,如果不出错那才是不正常。
“相爷,这是您让下官整理的名单。”吏部王尚书恭敬地将手上的名册递过去。
吏部王尚书每次碰到丞相让他誊写名单都会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他总是不能理解户部尚书跟丞相相处一片欢乐的情形,他相信丞相大人一定没少从户部调取相关户藉什么的。
“丞相若无他事吩咐,下臣便先告退了。”
“嗯。”
孟明远轻轻拍着手里新拿到的名单,看着吏部尚书那明显颓废的身影微微挑眉,他又没调他家的档案情况,怎么哪次都给他这么一副衰相啊?
他真心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不过,这不重要,他现在要操心的事儿太多,王尚书的个人情绪他一时半会就照顾不到了。
在丞相忙于朝事时,城外的叛军又一次发动了进攻。
程青山和罗远峰站在城墙上看着叛军们站在城下对着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城墙瞠目结舌,赶紧招呼兵士们再挑水去浇城墙。
这招儿不错啊,这天寒地冬的,这冷水一浇上去,不消多大工夫那就结成了坚硬的冰,倒一层结一层,京城被冰墙厚厚围起来的前景指日可待。到时候就是南王他们想撞开城门都不那么容易办到了,恐怕真得等春暖花开冰雪消融了。
这一富于娱乐精神的挑水浇城墙运动,很快就被提到了国民健康运动高度,当然,上城墙浇水那也是要交钱的。
丞相那一身的铜臭味儿这辈子估计是洗不掉了!
一场叛军围城战,被他弄得是严肃性全无,欢乐性大增。
各地探子将消息探回,有勤王之意的忠臣良将们纷纷怀疑如果按京师流出竹简上所说的话,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们还有没有必要挥师北上了。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叛军的情况很不乐观。
要搏新帝好感,那可真得抓紧时间了。
有探花郎这个凶残的相爷在,留给他们发挥的余地真心很有限。
除了忠心之外还多了私心的一些人在北风呼啸的时候领着自己的兵马就北上勤王了,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欣赏京师成为一座银光闪烁的水晶宫。
城墙上还歌舞正*,声声句句地勾人思家乡,念亲人……
当年汉高祖刘邦逼得楚霸王乌江自刎,最后击溃楚军的不就是楚地乡曲啊,从心理上瓦解敌人才是狠招儿。
丞相大人这几天略有微恙,据说是偶感风寒。
不过,大家更愿意相信这是千夫所指,疾病缠身,被他弄得在城外进退不得叛军肯定天天都在诅咒他,现在才抱恙已经很不正常了。
叛军军营里的据说现在风寒正流行,丞相很不幸地就搭上了这一波。
生病生得头昏脑涨的孟明远,抱着手炉,裹着被子,窝在自己家的外院主卧内当宅男。
你妹的!
想休个带薪假也忒不容易了,这是以付出健康为代价的,估摸着要不是他这病,现在还被那个没心没肺的开华帝留在宫里为大庆朝鞠躬尽瘁呢。
甭管是谁诅咒他的,其实他心存感激。
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孟明远觉得依他现在的人品道德,祸害千年虽达不到,祸害个几十年还是绰绰有余的。
“啊欠……”不过,感冒打喷嚏实在是不舒服。
“老爷,药煎好了。”
“端过来吧,醋拿来了吗?”
“虎子在后面拿呢。”
“哦。”
孟明远接过孟安递过来的那碗黑漆抹黑的药,一咬牙,一闭眼,喝了。
在这个一个小感冒就能让人蒙主召见的年代,他总不好一直不吃药,这条命到底也是捡回来的,有时候也得珍惜一下子。
虎子在后面提着一小罐醋进来。
“把醋放到小火炉上熬着。”
“是。”
“好了,你们出去吧,记得多喝姜汤,千万别被老爷我传染了。”
“是。”
孟安和虎子退了出去。
层子里慢慢弥漫上食醋的味道,渐渐的越来越浓烈。
这个味儿……即使孟明远感冒鼻子不好使也觉得真心不好受。
孟明远的目光带着恼意地瞟向床前矮几上的那撂公文,靠,哥都生命了,还特么地要把公文送到家来让哥处理,敢情你们都是领干薪的啊?你们等着,风水轮流转,哥就不信你们丫的一辈子不生病,到时候哥虽不至于趁你们病,要你们病,也绝对不会让你们舒服在家娇妻美眷伺候着。
哼!
丞相大人心里果断又阴暗了。
把手炉放到一边,慢慢躺回被窝,仔细给自己掖好被角,孟明远双眼一闭——睡觉。
现在各地勤王之师为了赶最后的末班车,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往过赶,城外的叛军终于等到跟他们对磕的人了,他们可以慢慢耗,如果叛军营里的病情不严重的话……
意识越来越模糊,孟明远最后终于沉入了梦乡。
知道丈夫在家养病,可是因为他之前的吩咐两个妻子都不敢到外院探视,而且他也说了这病传染,让她们带着孩子老实在内院呆着。
虽然知道丈夫说得也是实情,也是为她们着想,可是自从先帝驾崩她们就再没见过丈夫,即使他回府来也没打过照面……心里到底是想他的。
以往曾经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为国事操劳忙碌的丈夫似乎跟她们渐行渐远,他的目光仿佛再也不肯在后院停留。
人人都只道孟相爷天纵英才,国之栋梁,年少为相何等尊荣,可是她们却宁愿丈夫仍是当年那个探花,那个学士,甚至是那个府台大人,都强过如今。他顾不上她们了,即使他让她们衣食无忧,可女人想要的他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国事已经死死拖住了他,即使在家养病,每天都有大量的公文送进来……
李玉娘的心犹如浸到黄莲水中一般,是她亲手将丈夫推远了,在他最烦心忧愁的时候火上浇油,让他对她彻底失了耐心,如果她肯柔软一点,小意哄着,本不会是如今的情形的,郎君本有颗柔软怜惜的心……
终究是自作孽——眼中的泪不止,心里的泪更多。
程雪兰便思想简单得多,知道丈夫忙国事,便安心地跟一帮丫头小子消磨,远郎说的,教他们练练武,就算学无大成,好歹也强身健体,做事起来也更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