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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花子光妹裹着被子,翻身朝里面,装着落泪。
扯筋怪姚千述不紧不慢说道:“你是县主薄,当然要救你。光妹家父母一旦知道这件事情,必然是一场打不清的官司。依我看,稍微向他父母表示一下,给光妹一些药钱,万一怀上,也好找妇科用药打掉。”
李穆忙不迭说道:“多谢兄台救我,要多少银钱,尽管开口。”
最后议定,以三十两纹银了结此事。李穆身上没装钱,限明日辰时之前交来姚千迢家。否则,只好任凭光妹父母报官。
李穆一连声答应。当即穿戴回到县署,不敢让此事过夜,深恐夜长梦多,慌忙拿了三十两纹银,来到姚千迢家。
这是他全部银钱的六成,跟随汤寓冉来芙蓉县上任时,多方筹借,才凑齐了五十两。酒醉睡光妹,一下子用掉三十两,叫他心疼到恨不得撞死。
说到这里,姚千迢说道:“这三十两,姚千述接到,给了光妹十两银子,叫她回老家好好过人家,不要再当花子。剩下的二十两姚千述跟我平分。”
汤寓冉轻蔑地一笑,点着姚千迢说道:“你站起来吧,没你的事儿了,拉条凳子先坐。”
姚千迢哪里还能站得起来,身子一晃荡,滚翻在尿坑里。漆雕周、漆雕冈兄弟赶忙将他搀扶起来,扶着他也坐一把太师椅。跪的太久了,长板凳肯定坐不稳,还得栽倒。
汤寓冉对唯一还跪着姚千述说道:“说,光妹的十两纹银弄哪儿去了?光妹又被你设局骗了多少人?之后又将光妹卖到了何处?”
姚千迢听汤县令这么一问,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难道姚千述真的这么毒吗?天啊,得亏自己多个心眼,这两年不跟他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主薄李穆听到这里,全明白了,这是姚家兄弟设的局,这种骗局叫做放莺。天啊,老子怎么就没想到?真是当局者迷呀。
姚千述颤巍巍答道:“县令冤枉啊,光妹拿着十两纹银回老家了。”
汤寓冉冷笑几声,缓缓说道:“不说实话是吧?那简单么,还跪着吧。端正跪好,身子稍微倾斜,以铁棒给他打直了。”
汤县令说着说着,将声音抬高到炸雷般大叫,吓得在座的都心惊胆战。
虎飞涧拿过乌金崩云梃,过来就朝姚千述大腿捣一下。
疼得姚千述杀猪般大叫:“我说我说,还望县令法外开恩,小人愿意改恶从善,重新做人。他是这么这么回事。”
那夜做过李穆之后,他将光妹带到街上,当即夺回那十两银子,连扇光妹两耳光:“你他娘的一个女花子,能跟县主薄登山酿蜜,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敢收钱,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今天给你打扮起来,花了我多少钱,还得起我吗?”
光妹当即给姚千述跪下,连连告饶:“爹,虽然是假扮的爹,今后你就是我的亲爹。你说吧,叫女儿怎么还清你的钱?”
姚千述说道:“孩子,我也是可怜你流落街头,才替你想了这么个计策。不管怎么说,顿顿有肉吃,夜夜有瓠子,这不就是你追求的生活吗?好了,今夜折腾了这么久,你也饿了,我带你找个酒肆,帮你好好计较。”
当即找了家通宵经营的酒肆,与光妹大嚼豪饮,吃得差不多了,姚千述安排光妹:“你的本事还不行,看爹教你几手,必将那些人整的服服帖帖。”
于是,就在酒肆后院,叫肆主打开一间空房子,现场演示,教了光妹一些登山、酿蜜、砍柴、跳河、捉鱼等等本事。
光妹作为女花子,什么时候享受过这样的人间美事?那个美呀,那个妙啊,将她感激的热泪横流,发誓就是为了姚千述这个爹去死,也心甘情愿。
两个约定,在芙蓉县本地做一个月,练练手,转而到附近县乡大做起来。
做够一年,到了三亭县,光妹与一位富家公子砍柴。那公子对光妹十分看好,非她不娶。姚千述无奈,只好索要了人家一些彩礼,任由光妹与富公子走掉。
这一年里,平均三天做成一笔生意,约有一百余人受骗。勒索钱财每人不等,最少的只有区区一两银子,最多的有人给到二百两,那必是大富人家。累计弄到手一千贯钱,也差不多了,就改作别的了。
说到这里,姚千述泣不成声:“求求县令法外开恩啊,我情愿将这一千贯退出来,让县令还给那些受骗的人。我家有高堂老母,我不能离开家啊。”
汤县令不依不饶,怒道:“三亭县那位富家公子是怎么被割掉舌头的?光妹的舌头又是怎么割掉的?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说实话,那你还跪着吧。”
姚千述一听,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这汤县令莫非能掐会算?再者说,再这么跪下去,还不得双膝盖报废呀。此时,屎也憋不住,尿也憋不住,惊得他急忙磕头:“县令,我说我说。”
坐在一边的姚千迢及李老太太听县令审案审到这里,才恍然大悟?难怪他的大号扯筋怪?原来处处设计害人,还叫你对他感恩戴德,这要不是芙蓉侯江湖经验多,识破了他的诡计,哪里能审出来这么多东西?
既然富家公子要娶光妹,当然光妹顷刻间会跟他一条心,此事迟早暴露,于是,设计将富家公子和光妹以蒙汗药麻翻,将他们两人舌头都割了。继而,自己回到了芙蓉县,卖掉了原来的房子,重新找了一处胡同盖的房子。
这样一来,就算两个哑巴找来,绝对找不到自己的踪迹。光妹既然成了哑巴,又不认字,一身冤枉也就说不清楚。自己就能吃香喝辣,逍遥快活。
等他说完,汤寓冉又一瞪眼:“那位富家公子叫什么?你又将他们两口子扔到了那座山?说清楚了就让你站起来。说不清楚,还继续跪着。”
天啊,汤县令看起来已经胸有成竹啊?指不定那位富家公子早已经将他告下了。虽然光妹说不清,但富家公子肯定会写字,最起码能将自己的遭遇写下来吧。这样的话,县令不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既然审到了这里,姚千述情知县令对这件事掌握了不少,索性说清楚吧。
富家公子叫个凤朝山,姚千述也是怕凤朝山会写字,就买了一辆马车,将凤朝山和光妹捆在一起,一直向东,拉到一千里之外的朗州龙阳县台背山,扔在了山中一处村子之外的小路上。
汤寓冉朝他一挥手:“起来吧,画押。”
主薄李穆早已经将姚千述所供全都记好了,递到姚千述脸前让他画押。虎飞涧、虎飞溪、虎飞汀三兄弟将他拉起来,看他已经尿了一裤子,就又扶他找了厕所。
等姚千述回到芙蓉侯的这处宅基地,汤寓冉对着姚千述、姚千迢、李老太太及芙蓉侯等人,又说了凤朝山的后续故事。
凤朝山,以字行,名章,乃溪州三亭县凤家坪人,现年二十三岁。是汤寓冉母亲凤春枚的娘家侄子,也就是汤县令的小表弟。凤章的爹是凤春枚的小弟,得子晚。因家穷,凤章爹娘在他十来岁时就累死了。
靠比她大七八岁的姐姐拉扯着生活。他十三岁的时候,凤春枚带上他往来三亭县城及各乡镇,卖春枚粑坊的秤砣粑。二十岁就在三亭县城开起了凤章粑铺,**姑姑凤春枚作坊里的秤砣粑,赚取一点中间利润。
自己有了生意,饭肆酒肆拿货也很近,更省了姑姑雇人送货。三年下来,赚取了三百多贯,年纪轻轻,很可以了。因而着急娶亲,正在四处托人给自己说媒。
这次遭遇姚千述算计,被丢弃在朗州龙阳县台背山。
他与光妹相携着,一路靠一根木棍,给人在地上写字,打听三亭县怎么走,回到了自己的凤章粑铺。铺子里的学徒凤小小迎住他,一看浑身血污,舌头被割,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小小将他安顿好,打马就奔向汤家坪,火速报与凤春枚。
凤春枚飞马而来,一看侄子成了这副样子,吓得跌坐在地,嚎啕大哭。孩子怎么就这么苦啊?很小就没了爹娘,人生刚刚有了起色,怎么就遭了这样的横祸?
凤春枚的这一通大哭,惊动了许多用她的秤砣粑的酒肆饭肆肆主,纷纷前来看望。一看是凤章遭祸,谁不知道这孩子的苦啊,也都纷纷落泪。
凤章将光妹和自己收拾停当,反倒很淡然。用毛笔将自己的被骗,以及与光妹私定终身、被割舌抛掉、如何回来等情形,写了一遍,众人无不义愤填膺。
经过凤春枚做主,就叫光妹与她拜堂成亲,继而到三亭县大堂和芙蓉县大堂告状。为什么他们能告到芙蓉县呢?
光妹比比划划,企图将自己曾是芙蓉县女花子的情形说清楚,渐渐与三亭县的哑巴们学会了哑语。
当然凤章也学会了哑语,经过夫妻间用哑语沟通,了解到了光妹的一切遭遇。所以,凤章就自己写了状纸,带着光妹告到了芙蓉县。
芙蓉县令又是凤春枚的儿子,就这么表兄弟之间相见,心疼得汤寓冉热泪横流,发誓破获此案。凤章、光妹夫妇的状纸,写的是一个叫摇钱树的人如何骗了光妹,又如何将他们割舌。
那么,汤县令又是怎么通过“摇钱树”三个字,怀疑到扯筋怪头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