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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远虽然半躺在床头,身体也不多太动弹,神识却越清明,他纵然知道体内那股如悬丝般的力量大概就是令他犹还活着的希望,当下却没有时间却计较个究竟。半睁着眼睛看着长峰将那灰衣青年好一顿修整,到对方眼神都开始有些许涣散了,才如刚刚现大声劝解道:“快住手!我们与他并无怨仇,不过是想打听些情况罢了,你别伤着他。”
林长远有些艰难的扶着床栏站了起来,作势要往那灰衣青年方走去,一边走一边呵斥长峰道:“我们虽与天光剑门那长老抚鸣有深仇,但是与其门下弟子却并无半点瓜葛,纵是修者,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你不要将怒气加在这个天光剑门也不知哪辈的小弟子身上了!”
长峰脸色变了变,顿了顿,遂停了腿,凶狠道:“我师兄宅心仁厚,便是天大的血海深仇也不愿往你这个天光剑门的小弟子身上撒。算是你的福气!”
“师弟,你不要为难他了,且问一下他是不是抚鸣派他前来追杀我两人的。”
长峰这下可算摸清长远心头的算盘了,倘若直接从这灰衣小子口中套话,未必能问出他们想要的东西,不过将他误认成天光剑门的人,事情可就明朗多了。他这算是悟了长远心思,就装的更起劲了,非得要把这个黑脸的角色演到底,于是又上前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道:“快说!你是天光剑门哪一辈的弟子!得谁的令来追我们的?是不是抚鸣那老不死的家伙?”
灰衣青年被这两人一逼,哪里会想到里头有诈,只当这两师兄弟原也是被天光剑门所迫害,又将逃跑的他当做其门下弟子。遂赶紧摆手道:“我可不是什么天光剑门弟子,你们抓错人了。”
“你不要命了,想骗我?当我是傻子?”长峰道:“说实话,不然有得你好受的。”
长远似乎有些不忍心,劝慰道:“你且听他说完再做判断不迟,也许他当真不是天光剑门弟子。”
“师兄,你别被他骗了。他可是追着我们到山口了,若不是我警惕抓住了他,指不定我们现在已经被他带回去见抚鸣那个老鬼了!天光剑门都是些小人!我一看他这相貌就能辨出来!”
灰衣青年听长峰这一说,突然大笑道:“说得好,天光剑门都是些小人!我若得机会能活着回去,定会重回浦原山林,必要天光剑门的人不得好下场。”
“你当真不是天光剑门弟子?那你为何会出现在浦原山林?”长远轻声问道。
“哼,自然不是。”灰衣青年沉默下来,看着林长远和一旁凶神恶煞的长峰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与那天光剑门也算是结仇了。本来我们一共是三人来此,不料其中一人被抓走,另一个也不见了影踪。我亦是被天光剑门的一路追杀,看着快逃出浦原山林却被你们抓了来。”
灰衣青年皱起眉头,见长峰没过激的动作,又道:“你们呢?如何又在浦原山林?”
“与你何干?!少管闲事。”长峰恶声道。
“师弟,说与他听也无妨。我师兄弟同出一门,不过师父乃一散修,在法阵上颇有造诣。本与天光剑门有些交情,却因一本法阵秘典而交恶,至此结下大仇,师父也死于天光剑门长老之手,我们本是打定注意上山报仇,羞愧于修为低微,乃行至山腰便被那门派好些弟子追得狼狈不堪,仓皇落跑。”
灰衣青年且沉默一番,琢磨起林长远之言。
长峰见他不接话,一顿脚,气急败坏的吼道:“师兄你别被他两三句话给诳了,我看他定是天光剑门的弟子,何必留他的贱命给自己找不痛快。”
灰衣青年见长峰果真要拔剑之势,慌忙道:“我确非天光剑门弟子,亦不是你们修真界之人,我嬴氏族人何需借任何其他门派之名?你若当真对我下手了,绝讨不到半点好处!反倒是救我一命,嬴氏到能帮你们师兄弟一臂之力,助你们上山报仇!”
“嬴氏?你是嬴氏的人?”长远惊诧道,他虽设计逼出了对方的真正身份,可是这嬴氏两个字却大大出了他的料想。惊诧之后却又涌出一阵狂喜,若对方真是嬴氏族人,那么他自然能再想一计令这个人带他回嬴氏氏族,必然就能找到宗寂。
然而灰衣青年等来的并非预想中的化干戈为玉帛,反倒是一道直扑脖颈的剑气,快若闪电,正是离他最近的长峰所。
“来的好。你若真是天光剑门弟子我尚且还能勉强留你一命,不过嬴氏的妖孽,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林长远一惊,长峰那气势早不是装模作样,他是真的动了怒,要取那灰衣青年性命。
“住手!”
长峰却不理会长远,他憎恶门派长老牺牲他们这些小辈弟子的前途,害得长远与他落入现今的地步。可他却更恨躲在这一切事端背后的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如今的嬴氏少主宗寂。更何况他心里隐约能够猜到若留了这个嬴氏族人性命,恐怕他们很难按照之前的想法直接回淮州了。他断然要绝了长远的念头,无论如何要先杀了这个灰衣青年。
长峰的恨意恰恰却对上了林长远满脑子那股执念,他其实连步子都还不怎么迈得开,眼见着那嬴氏族人已受一剑气昏死过去,他却不顾性命的在第二道剑气应之时,先一步挡在灰衣青年之前,半步不移。
剑势本若汹涌江潮,却不得不半途收归,震得长峰筋脉俱痛,他又是恼怒,收转剑尖将那屋中唯一的小方桌劈成了灰烬。可这一切解不了他心中的怒火,从他下山离派费劲心力寻救长远的那刻开始,他就一路忍着。
长远也知是委屈了他,却难得的开不了口,说不出劝慰的话来。他们师兄弟都是心知肚明,关于宗寂那封信双方都颇为默契的没有点破过。或者说,长峰一路来都有心想要说清楚,林长远却迟迟不愿意将这个问题过早的推开。
长峰不断点着头,像是明了了又像是已无退路般,沉声道:“师兄你想去找他是不是?你不跟我去淮州了。他把你害成这样,就差一点你就死了,你现在还要去找他?找他做什么?那封信就是一清二楚了,是你自己亲口承认那是他的亲笔信,难道师兄不明白,他就是个忘恩负义,拿你当垫脚石的小人吗?还是说你也像师父原来一样,被他那副装得可怜兮兮,低眉顺眼的模样给骗得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了?”
林长远并不为这番激烈的言辞所动,反倒是镇静自若,不徐不疾道:“宗寂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他无论如何不会有心逼我上绝路。我相信他,与我相信长峰你是一样的。你信不过他乃常情,但你一直都相信师兄我,对不对?
长峰,这一次你一样要信我。我要去找他,正因为那封信是出自他手,我更要去找他,我已经身处险境,那他必然就已经是绝路了。”
长峰怔怔的盯着双脚,不敢抬头看林长远,“师兄,你会后悔的。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害你一分一毫,害你于如此地步,何况仅仅只是绝路。他与你若跟我们师兄弟的情分一样深,来救你的绝对不会只有我。
你执意去找他,师弟长峰不啬陪你走这一步,当求那时你能看的清楚明白!”
是啊,这番道理长远又如何会想不明白呢?他与宗寂所处之日,对方所作所为哪里有过不把他的性命安危放在第一位的呢?可是如今他遭生死之难却恰恰出自于宗寂之手,这番道理他想不通,他身体里仅存的所有力气都用来为这一遭想出个万全的解释,可他想不出。
他唯一还剩下的,只有满头满脑的执念,他要找到宗寂。哪怕事实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哪怕他是在为之前漫不经心的态度付出最深刻的补偿,他都不愿意断绝这份念想。
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他林长远也有害怕的时候,这份害怕正是因为这种感情的沉重和强烈,以至于在他跌落深崖命悬一线时,执念却若满布深空的星河,无处不在。
他怕一开口将这些情感表露无疑,就终于将陷入一叶障目的无知境地。
长远伸手搭上长峰的肩膀,道:“他亦是师弟。”
“长希,长心,长蒙皆是。他不是,他是嬴氏少主。师兄你不会连这一点都认不清吧。”长峰叹了口气,黯然道:“我去煎药,想来嬴氏所处之地必偏岖,不求你身体复原,至少有个三层修为再上路不迟。”
“长峰,我欠你的。”
“你亦是我师兄。”
对方半是赌气的言语将林长远惹得大笑,“你别不服气,门派找不到我两人的影踪,很快就会明白,到时定会遣人下山来寻,第一个要去找的地方必然就是淮州。”
“哼,难不成在淮州我还怕那些人不成?”
“当然不怕,不过也尽添些麻烦事。我的打算是先去嬴氏,然后去万州玉琰流华。至嬴氏上山与玉琰一战,玉琰派就基本没了风声,可如今这修真界的乱象,要理清个头绪出来,必逃不出玉琰流华,以我推测,大半能人都在万州候着呢,如果师傅还活着,除了万州,他还会去哪里呢?”</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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