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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馆陶大长公主出殡是在一个多月之后,年节已经过完,春寒尚且料峭。文武官员跟到长公主府,看着皇帝皇后披麻戴孝,在棺柩前伏拜叩,个个神色复杂。这次葬礼规格实在很高,皇帝亲自下旨,赐长公主梓宫、题凑,这等待遇就算是如今的丞相也望尘莫及。
刘彻神色肃然,阿娇表情沉郁,但两人都没掉眼泪。
哭得最厉害的是从骠骑将军府中赶来的陈莹,大氅掩盖了她微微凸出的小腹,但不少人还是敏锐地看出她臃肿了。她伏在灵前呜咽痛哭,口中喊着奶奶,所有人都表情尴尬,霍去病面无表情地站在外围,脸上笼罩着一团乌云。终于堂邑候夫人赶上来,把这位姑奶奶扶了下去。
“坏了,事情要糟。”绿珠肃穆地直视前方,嘴巴不动却清晰声。
夜茴没她这个功力,她立刻转过脸:“怎么了怎么了?”
“我不是说那小蹄子,我说的是皇后娘娘。”绿珠小声说,“你看霍少爷那个脸色,这事儿没法善了,他们估计又得吵。”
“……不是。”夜茴偷偷凑过去,“你说,他们俩还在一起吗?从那天大吵过一次,到现在有二十天没见面了吧?又不是夫妻,再怎样的,二十天不见面不传信也该断了。”
“……”绿珠噎了一下,“其实这也怪娘娘,以前从来都是霍少爷主动找上门来呆等,主动传信送礼讨好卖乖的,咱们娘娘摆个高姿态冷眼看着就行,高兴了呢回应一声儿,不高兴就不理会。现在霍少爷生气了不来了,她怎么下台?”
“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吵的架?”夜茴心有余悸,喃喃说,“真的是吓死人了,我做梦也没想过皇后娘娘会脾气。”
是,夜茴还记得当时场景。那天皇后和霍去病两个本来好好的在内殿说话,突然就闹了起来,她只听到皇后在说:“你不要总是提他!”
夜茴这辈子第一次听到皇后提高声音说话。
“我提他怎么了?”霍去病的声音比她还高,几乎嘶哑的痛苦和悲愤,“我一天到晚叽咕着一个根本不认识根本没见过的人,是因为我他妈的爱你!我天天在琢磨你在想什么!越想我就越绝望……”
“你绝望什么?”皇后的声音冷得像薄脆的冰,“霍去病,我今天也把话放这里:你想找一个对你一心一意、清白无瑕的女孩子,那你大可以出去找。大汉境内几十万女孩子,总有合你心意的。”
霍去病快气死了。
皇后的话还没有完:“是,我以前喜欢过别人,我有诸多历史。你身家清白、一心一意。但我不欠你什么,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和我相处近十年,应该比谁都清楚——若你无法接受,那我无能为力。”
“你不是无能为力。”霍去病的声音悲哀地放轻了,“你是沉湎过去安之如饴。阿娇,没什么可说的,我爱你,你不爱我。”
“谁说的?”皇后否认。
霍去病乍喜还惊,接着恢复悲哀,“但是你爱你心里的那个剑仙,这辈子都不打算忘记他。”
皇后沉默不语。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霍去病大踏步地走了出来,突然内殿“哗啦”一声巨响,夜茴和绿珠赶紧跑进去看,只见一面水晶雕花长镜碎成千百片,散落一地,皇后还剑入鞘,平平静静地入寝殿休息去了。
夜茴和绿珠面面相觑,正心疼得了不得,突然外间砰砰连声,侍女们惊叫连连。她们出去看的时候,霍去病已将好好一间起居室砸成半废墟。窗帘散落破碎,花瓶碎了一地,桌椅翻倒,墙壁上剑气纵横过的痕迹宛然尚在……
两个暴力破坏份子。偏偏又有钱,真是可恨。
吵完架偏偏又听说陈莹怀孕,连夜茴都几乎没昏倒,窜上跳下的急着打听,只有皇后娘娘不动如山,她永远是个狠人。
这位狠人无视了哭声震天的陈莹和脸色阴沉的霍去病,正当着所有人的面和陛下说私房话。
“陛下,我想了一下,以后还是不埋在茂陵。我跟着母亲一起随葬皇祖母好了。”她平平淡淡一句话,激起千重浪。
“哦?”刘彻奇怪地笑了一下,“那霸陵里岂不是要埋两位皇后?窦太皇太后,还有你。”
这两人竟然就这么当众讨论死生之事。
“不怕,我用翁主礼仪下葬。”阿娇垂睫,神态宁和,“反正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也就是堂邑翁主而已。”
韩嫣和卫青诡异地交换着目光。皇后啊皇后,你真是做得出来,要不要这么当众打陛下的脸?已经到了生不同衾死不同穴的地步了?何苦呢。
夜茴和绿珠是皇后死忠粉,在任何政治问题上她们坚决站在皇后这边,只偶尔对她的感情史报以非议。霍去病这样的大好青年,她们看不得他受虐待;另一方面,在理智上说,她们又觉得霍去病不受虐不行,不然会恃宠而骄。
“你都决定了,这种事情朕总该同意吧。”刘彻开玩笑一样地说,“朕准了!”
韩嫣终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心里话:“我觉得,到这个份上,他们已经可以和离。”
可惜他的听众纷纷怒视他,觉得下一任丞相大人脑子进水,自找麻烦。
对韩嫣的话语窦婴有个很妙的评价:“帝后和离,韩大人批准了?他要真有骨气,他来拟文书!盖他韩嫣的私印,看他日后会不会被后人骂个臭死。”
是,干碍太大。可是婚姻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意思呢?夜茴觉得悲哀。
“你要小心点,如今陛下和娘娘不合已经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我早就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两虎相争起来,我们这些棋子小兵要留神别被台风尾扫到。”窦婴警告孙女。
夜茴只能说是是是。
“婚姻真是没有意义。像您和陛下,青梅竹马,结果二十年之后变成这般。像陈莹,如愿嫁给男神,结果日子过得这样酸苦。”夜茴向皇后抱怨。
阿娇躺在丝绒沙里,她用手指挡着脸,纤细如春葱,指甲粉红,毫无雕饰,也毫无瑕疵。这样一双手就体会出无限魅力,更不要说她精致面容,更不要说她湛湛如星辰的眸子,蕴含无数尘封的情感和往事——
夜茴突然明白,为什么霍去病会爱皇后。
她身上有一种时光沉淀后、返璞归真的青春与魅力,代表着神祗一样的永恒,让人不住追求。
“关键不是结果,到最后我们还不是要走进那个土馒头,每个人结果都是一样的,过程中享受的快乐不同。”皇后温和而中肯地说,“夜茴,你不要我这样的婚姻,也不要陈莹那样的——你要谁?”
“其他人还不如您和陈莹哪。”夜茴笑,“如果可以让我选一个,我选陈莹,霍少爷比陛下可爱得多。”
自从霍去病负气跑回军营,皇后内心略受震荡,她现在比起以前容易亲近得多。同时夜茴也逐渐现和皇后拉近距离的秘诀:就是讲真心话,想到什么说什么;同时不把她高高捧起,她不缺膜拜者。
窦婴的预言很快成真,那天下午皇后并没能在那条舒软沙上躺很久,韩嫣气急败坏地赶进来,向她报告:“廷尉张汤抓了好几个大臣,正在进行严酷审讯。”他附在皇后耳边,说出一串名字。
皇后闲适的表情消失了,她坐起来:“什么罪名?”
“说他们贪污国库,收受贿赂礼金。”韩嫣气色全变了,“陛下他根本——”
他吞下了关于陛下的言辞,接着气愤地说:“前几次打仗用了那么多钱,现在整个国家都在忙着运转经济、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和匈奴的大战,怎么现在就开始做这些事情!”
是,现在内斗,也太早了吧。
谁都清楚帝后的小小交锋只是前奏,双方你来我往,你弹劾我的官员贪腐,我攻讦你的宠臣内帷不修,打得一团热闹,然而全未伤筋动骨。
那一年,李延年被封为协律都尉,朝中设立乐府,皇后派人全国巡查,搜集乐谱和歌词。那一年,中央政府推出新的币制“三株钱”,对盐铁实行全方位管制,派张骞再次出使西域,皇后着人建造大船,要使人扬帆出海,买卖货物,寻找黄金。
在霍去病离开第三个月的时候,阿娇在夜茴撺掇下主动去军营找他。
一进去赵破奴就激动万分地迎上来:“夫人!您总算来了,我们将军一直挂念着您……楼兰王庭的事情都处理好啦?”
阿娇面无表情,夜茴莫名其妙地说:“你怎么知道王庭的事?”
“咳,这几个月我们将军一直奉陛下和娘娘的命令,在处置西域十六国的事情嘛。我都听将军说了,他有些事情处置不当,得罪了您,我估摸着您大概就是楼兰国的公主了吧?将军在楼兰为您新建了一座小城呢,您也别生他个的气了。”
“他现在在哪里?”
“将军去乌孙国,数日便回,您一定要在这里等等啊。”赵破奴差点没打躬作揖。
阿娇带夜茴去看,走进童话式的蓝色拱门,她一瞬间也有些呆。
红色尖顶的石头房子在蓝色苍穹下,干净小街旁有一家家店铺,蒙着轻纱的女孩子们走来走去,城内有骑士,但是比行人更守规矩,慢慢走。小城中心是一个广场,广场上一座雕像。
那是阿娇的雕像。她白衣飘飘,不染尘埃,腰间秋水宝剑,双目遥视前方。这雕像刻得极好,她一手扶剑柄,一手自然下垂,半倚着站立,姿态闲适而端庄。
阿娇注意看,留意到雕像的耳朵上带着一对耳坠,宛然是紫晶耳坠的翻版。
雕像下方写着一句话,是霍去病手书后人们镌刻:“人们以为现状完美无瑕,是因为没有见过别的世界。”
阿娇抿着唇仰视她自己的雕像,静静看了很久。这一刻她失去了认清自己、把握自己的能力,爱情突如其来,汹涌而至,让人不能不失去自主。
她再无法那么清晰、那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