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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梓义小小年纪,就看到了一段不幸的婚姻对夫妻双方所造成的永久伤害。≥ 很久以后,仍然有人津津乐道,书香门第出身的母亲和富商家庭走出来的父亲,是如何没有听从家族的安排,选择自由恋爱,勇敢的结合在一起,组成了幸福的家庭。荣梓义不理解,是什么令曾经的金童玉女最终走上了陌路,令妻子甚至留下遗言,不肯埋在夫家的祖坟,而是以要守护儿子的借口执意葬在上海。佳偶,怨偶,只有一字之差而已。
荣梓义埋怨过父亲吗?他是否也曾在心里偷偷的责怪他?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先,他是一个好父亲。在荣梓义成长的道路上,很多品性他都是以父亲为标杆去要求自己养成的。父亲对他的教育,对他忠诚、正直的要求,奠定了他生活道路的基石。他是他人生第一位影响至深的导师。他的告诫和教导,即使在今天,也时常回响在他的耳边,时刻警醒着自己。其次,他也很清楚,父亲同样是这段不幸婚姻的受害者。他亲眼看到过父亲的痛苦,正如后来也亲眼见证过他的幸福。
因为上一段婚姻的失败,父亲对新的生活更加珍惜。也许父亲和吴玉珍结合以后,才真正感受到了家庭生活给予的满足。他不再总是在外面应酬到很晚才回家,休息日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他经常会在晚饭后与妻子并肩在花园里散步,有时会在妻子织毛衣时帮忙整理线团,甚至什么也不做只是取一本书捧在手里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妻子孩子说笑。他的眉头不再总是紧锁,他坐在沙上的姿势也会放松舒展开来。
荣梓义有时候觉得自己更象是这个家庭的冷眼旁观者。父亲、吴玉珍以及梓孝、梓凡,足以组成一个美满完整的家庭,即使没有他。他有时会有格格不入的感觉,有无法融入其中的错觉。
他会把梓忠从大街上捡回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他有时会感到孤独。自从母亲去世后,他有很多话无人倾述。他把梓忠留在身边,一方面是可怜他流落街头,朝不保夕;另一方面也正因为可以与他无拘无束的相处。
那天,他放学回家,一个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汽车后座上看书。司机一个急刹车,他的头差点撞到了前排座椅上。司机吓出一头冷汗,一边向荣梓义道歉,一边打开车窗冲前面喊道:“你不要命了!不想活也给我滚远点儿。”
原来,街边突然直冲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如果不是司机刹车及时,恐怕这孩子就要被车头撞飞了。
荣梓义也把头探出车窗,汽车前面坐倒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不知是吓得还是冻得,他浑身都在瑟瑟抖。他的脸和身上都很脏,象是从煤堆里滚过似的,一道道的黑。只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是这个瘦弱的小男孩身上唯一还有些灵气的地方。
没待荣梓义看得仔细,街那边又冲过来几个孩子,看起来无论是年龄还是个头都要比这孩子大得多。其中两个直接将这孩子生拉硬拽地拖到街角,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小子,滑得象条泥鳅,一没注意就溜走了。让你跑!让你跑!你跑得了吗?”
一个孩子头模样的上去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他疼得捂着肚子躺倒在地上,蜷着身子,想把自己尽量缩小成一团,以求别人能够看在他够卑微的份上饶过他。可是,他低估了那些人!好几只脚从四面八方踢过来,招呼在他身上。这样的毒打连大人也承受不了,何况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只是他仍然不一语,连声喊叫呼痛也无,默默的,一下,两下……。他正经挨了几下重的,本就瘦小得豆芽菜一样的身体哪里经受得了?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反而觉得身上似乎没有那么冷也没有那么痛了,耳边的呼喝声仿佛也越来越远。他有一种将要解脱的轻松。
他是在医院里醒过来的。
他现自己竟然睡在床上,洁白松软的被褥,感觉竟似躺在暖洋洋的云朵里。他的手背上,连着一条细管子,管子的另一头是倒挂在架子上的一个瓶子。瓶子里还有半瓶水样的东西。
他想动一下,才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象是散了架子似的疼,尤其是胸口和大腿上几处。他想起之前所受的毒打。他要坐起来,却有人在第一时间摁住了他。
那是一个少年。
怎么会有这么干净好看的人?
他讨饭的时候,会有有钱人时不时的朝他的小碗里扔个硬币之类的。他们也穿得很好,但他们不过是时而感叹唏嘘两声,或者是干脆侧过头去,有的嫌他脏会往旁边避一避。没有人会象他一样,直视着他,目光温暖而平静。他握住他的手臂,以防他乱动。自己脏兮兮的手和他白净的手就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手白皙嫩滑,指甲整齐,洁白的衬衫从袖口露出一截遮住手腕。只在他的身上一挨,白袖口就成了灰黑色。可他没有丝毫的介意。他这才现,床上的被褥也已经被自己弄脏了很大一块。
他正在懊恼之中,听到少年在对他说话。很久以后他仍然在想,拥有这么纯净、天籁一般声音的人一定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那声音就象是他曾经躲在教堂角落里偷听到的唱诗班的吟唱。他虽然听不懂,可是真的好听。如果有一天,他进了天堂,一定会现天使也是这样对他讲话的。
“……你先不要乱动。医生说你是低血糖,再加上受到了惊吓,所以晕倒了。要先打完这瓶点滴才可以动。”说话的正是荣梓义。
他不太明白他的话,但还是乖顺的点点头。
“听说是因为你讨饭到了他们的地盘,所以他们才打你的,对吗?”荣梓义问道。
他又点头。
“我很抱歉。我应该早一点让人上去阻止的,这样你就会少受些伤。好在医生说了,并没什么大碍。你看看,我还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吗?”荣梓义的声音里有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柔和磁性。
他不回答,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人吗?”荣梓义又问。
他仍然不说话。
“你什么也不说,我没法帮你。”荣梓义叹了口气。
他努力的张了张嘴,可仍然没有任何声音出来。
“你……”荣梓义突然领悟过来:“你不能说话?”
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