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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学是一门包含了政治、经济、文化、风水等诸般课题的学问,我也不敢说自己懂这一行,只是根据对古玩鉴定的经验,来评说一下大爷您家的宅子。”程东对洪老道。
“好,你尽量说的详细一些。”
看得出来,洪老一个人住得久了,太需要有人陪他说说话。
程东点点头,言道:“明清时代的建筑,在中国建筑史上,可以说是一个高峰期,而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
“不会吧?”盛川怀疑道:“就连现在的建筑也比不上那个时候的,比如鸟巢、水立方?”
“哈哈!”程东笑道:“鸟巢和水立方,比得上故宫吗,比得上圆明园吗?”
盛川不说话了。
程东道:“且不说这些大型建筑,哪怕是明清两代的江南园林,也不是现代人能够轻易建造出来的,那里面蕴含的阴阳五行知识以及文人性情,如今这些只知道蝇营狗苟的商人怎么可能明白?”
洪老疑惑道:“你们说的鸟巢和水立方是什么东西?”
程东只好道:“是当今的一些建筑,您老人家可能没听说过。”
“哦。”老人只是随意点头。
程东最终还是将话题转移到洪老家的老宅子上:“明清建筑的特点很多,就老人家您家的宅子来说,至少可以看出简洁明快和细节繁琐这两点。”
洪老皱眉道:“一个是简单,一个是繁琐,这不是很矛盾吗?”
程东道:“的确听着很矛盾,不过等您听我解释完,这一切就都好说了。”
洪老点头,听程东继续道:“明清之前是元代,也就是异族统治,当然清代是满族的统治,虽然也属于异族,但满人的汉化比较严重,所以基本上已经算是汉人。”
“明朝灭掉元朝,算是一次汉族的中兴,虽然汉人心中想着恢复当初的汉唐威仪,可随着资本主义的萌芽以及西方科学技术的传入,封建制度已经逐渐没落。”
“然而就像人在死亡前的回光返照一样,明清两代是封建制度的末期,却也是其达到顶峰的时刻。”说到这里,程东忽然问盛川:“小川,你在国外学的是文化课程,我问你,你觉得中国古代社会的封建主义,归根结底是什么?”
“控制!”盛川脱口而出。
“不错!”程东点头道:“明清两代,皇帝的中央集权可谓达到了顶峰,而对于官民的控制,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从明代的东厂、西厂、锦衣卫到清代的文字狱、军机处无不是为了控制军民人等,将天下所有的权利都集中到皇帝的身上。”
“而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对建筑规格的官方认定!”终于说到了正题,程东看着洪老道:“您家的宅子是敕建的,该是官方的规格,而在清代,官方的建筑讲究斗小、檐浅、支柱细长,屋顶的线条变得严谨,就形式来说,高度地统一,还有严格的符号化。”
“你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洪老喃喃道。
也难怪,这些东西要是不看着图来说的话,程东也不会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我给您打个比方吧!”
洪老点头。
程东道:“我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既然您家的屋子是皇上下旨本地的官员建造,那么究竟建造成什么样子的,皇上心里有数,而且当时的建造的宅子,和你们家的宅子是一模一样的!”
“这叫标准化,也叫定型化!”盛川补充道。
程东点点头,继续说道:“老爷子您在看看,您家的宅子虽然有顶梁柱,可是实际上,那柱子没有顶梁的作用,就算是我把它抽掉,屋子也不会倒塌的。”
“嗯,这个我知道!”洪老说道:“我们家族谱里说了,当时盖这个屋子的时候,一家人都很兴奋,因为终于可以住上瓦房了。”
盛川好奇道:“怎么,那个时候村子里住的都是草屋吗?”
洪老笑道:“差不多吧,不是草屋就是泥屋,砖瓦的房子,是很少见的。”
程东对盛川道:“其实在明清两代的时候,制砖技术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所以基本上有点钱的人家,都选择用砖瓦来盖屋,至于洪家村这里,估计是因为偏僻、荒凉,再加上比较贫穷,所以那个时候还是用的草、泥来盖屋。”
“是啊,就算是现在,我们村子也是贫困地区啊,每年都要政府的补助呢!”洪老无奈道。
程东点点头。
洪老道:“你们两位都渴了吧,家里也没有茶叶,倒点白开水喝吧,碗就在桌子上。”
“您老别动了,我们自己来!”
说着话,程东和盛川站起身,一个去拿碗,一个去拿暖瓶倒水。
“老爷子,您家里这碗也是清代的?”盛川端着碗,笑问道。
“那是过年的时候新买的,儿子从外地带回来的。”说起自己的儿子,盛老面色低沉下去。
程东家里也有爹娘,而且他一年也回不去几次,所以他能够明白洪老此时的心情,所以赶忙转移话题:“老爷子,您家的这个宅子,可是创造了历史的建筑啊!”
“哦?”洪老疑惑道:“怎么叫创造了历史啊?”
“明清两代的烧砖业发达,所以很多建筑都用上了砖瓦,一改以前咱们国家用木料建筑的规格,榫卯结构也极少使用了!”程东言道:“所谓榫卯结构也叫斗拱结构,可因为砖瓦的使用,所以屋梁、支柱可以直接结合在一起。”
“这样的建筑格局,首先是使得结构简化,再一个就是节省了木料,用现代的话说,这可是有利于环境保护的啊。”
“哎?”盛川忽然想到什么,出言道:“程哥,我记得我去北京参观的时候,当地的道友好像介绍了一处无梁殿的建筑,具体在哪里,忘记了!”
“哈!”程东道:“无梁殿的建筑,在明朝的时候还算是稀少,可到了清朝就比较多了,故宫里面的很多宫殿就是采用的无梁结构,当然了,这是因为殿宇本身用的是砖瓦,所以有没有屋梁,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说到这里,程东忽然好奇道:“老爷子,我看洪家村的地理位置,三面环山,只有东边是一个开口,平时和外界的交流也不多吧?”
“是啊!”洪老无奈道:“所以我们这里才一直这么贫穷,很多年轻人都选择进城打工,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可惜!”程东喃喃道:“这里的地理位置实在不好,如果是乱世的话,倒是一个避难的好地方,可毕竟明清还算是盛世,所以这里就显得有些累赘了,否则以当初您祖上的功绩,估计这里本来可以发展成为一个城镇的!”
“有这么神奇?”盛川怀疑道。
程东笑道:“城市化可不是近代的产物,而是从明清时候就已经开始,那个时候城市的增加,比现在要厉害的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盛川想了想,言道:“经济发达,社会安定?”
“差不多是这些。”程东道:“从明代开始,资本主义经济开始在我国萌芽,但是因为受到蔓延两千多年的儒家思想限制,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发展,可相对来说,各地出现了很多的私营手工业小作坊,还有商业生产活动等等。”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西方社会的很多东西随着贸易进入我国,尤其到了清朝,咱们国家除了自给自足的经济之外,还产生了对外贸易,以及一些为了应付战争而产生的军事据点,交通枢纽等等,因为这些原因,很多的村落变成了城市,而原来的小城市也变得富庶繁华起来。”
“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如今的厦门、天津、青岛等地。”程东道:“之前他们无不是什么渔村、乡村什么的,只不过因为其中的某项便利适合国家的发展,所以才逐步发达。”
“我懂了!”盛川言道:“洪老的先祖在当时还算是有影响力的,毕竟他致仕之后,皇上都亲自下令当地的官员为他建造宅邸,所以如果洪家村的地理位置好,或者有利于当地发展的话,它肯定能够借助洪老先祖的威势发达起来。”
程东点点头,看着盛川,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当然因为明代之后,汉人一直想恢复汉唐威仪,所以在建筑商有向汉唐学习的趋向,清承明制,所以也有这类特点,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清代的建筑斗小,檐浅,支柱细长,所以清代的建筑又不如汉唐时候的柔顺,相反地,倒是显得比较严肃拘谨,这也是控制的体现之一。”
“不得不说清代的伦理纲常也是比较严格的,这是受到程朱理学的影响,可见他们汉化地厉害。”程东道:“清代的建筑制度化这是其一,可因为各地的风俗习惯不同,所以民间建筑,还是有属于它自己的特色的。”
“小川,刚才你提到了平遥古城,你知道平遥古城的建筑有什么特点吗?”程东忽然发问。
盛川摇头:“那地方,我只是听说或者从网上看到过,却从来没有去过,所以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程东言道:“似故宫的建筑,宫殿虽然不少,但论起屋顶,不过是三类,分别是四方攒尖顶、重檐芜檐顶、重檐歇山顶,其中重檐歇山顶是其中规格最高的,太和殿就是用的就是这个规格,至于重檐芜檐顶,其简化版一般用于民间建筑。”
“程哥,什么叫重檐芜檐顶,还有它的简化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