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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已霁,一轮暖阳悬于天空,将积雪大地映照得闪闪发光。
开封到洛阳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一个黑衣大汉坐于车辕上,面色冷峻,一身狠厉之气。若要仔细看,却可以发现这大汉的眼睛死寂,眼珠好似假的琉璃珠子一般。
回雁拉开车门娇声道:“慢些吧,晃得厉害了。”
黑衣大汉并不言语,双手却灵活的动了动,本就缓慢的马车此刻行驶的更加缓慢。
回雁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关了车门,却见路边坐着一个头发散乱的青年,腰悬长剑,满身落魄之色。在这雪地里,竟是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回雁犹豫了一下,冲黑衣大汉道:“且先停下。”
回头冲王初七道:“公子,雪地里坐着位相公,怕是已冻僵了。”自打前两日王初七同她说了梦中之事,她对于身边所见所闻更加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关注,若是平日,必定是吆喝黑衣大汉策鞭速速离开的。
王初七怔了一怔,拉开了马车右侧的小窗,这样看过去堪堪只能看见青年乱发中露出的侧脸,尽管只是一个侧脸,却也能看出这人的相貌必定是不俗的,再看他腰间所悬长剑,王初七的眼前仿佛已看到一个器宇轩昂,长身玉立的少年剑客。
他心中实已有了答案。
低声道:“回雁,随我下去看看。”
回雁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心道:这荒野中所遇之人难不成竟也是什么大人物,她现在只想着自己公子和自己所述的《武林外史》,她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情节究竟怎么曲折发展,这些人物又如何做派,但是她却知道,公子留心的,必定和那些诡异的梦有关。
两人踩着沙沙的雪走近了他,徐若愚依然充耳不闻,只作没有听见。山洞之中的一应事情,已经让他完完全全不知该如何自处,“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但愿沈兄与朱姑娘白头偕老……”这二十余字,他虽说出了口,心中还是不免感到黯然。
仁义庄主李长青飞信当今武林七大高手齐聚仁义庄,为了拔除江湖之中那个祸根‘快活王’,没曾想却被一个半路出现的朱七七搅了局。
而他却在仁义庄中因一念之差,以致为金不换这个奸人所愚,更令他对自己感到痛恨。一众武林高手,或为了利,或为了益,齐齐进了那个在沁阳已让人闻风丧胆的山洞,金不换的险恶用心也在此刻暴露无疑,想到这里,徐若愚的心便紧缩了,他自认一世英名,俱都在一朝内毁于一旦!
他现在心中满是悔意,想到那些个在山洞中莫名消失的武林豪杰,竟也无甚要去探求明白的*。
因此自山洞中离去后,他连昔日最重视的形象也不顾了,一路借轻功狂奔,直到精疲力竭。他在这已静坐了不知多久,经过的马车偶也有询问他的,见他不言不语,只当他是个疯子,策着马儿远离。
王初七和回雁对视了一眼,便满含关切之意的开口道:“这位侠士,天寒地冻的,不知何故让你久坐在此?”
徐若愚依旧是沉默,天高地远,雪地里连飞鸟之声都不可闻。气氛当真是静谧又尴尬,回雁娇声不满道:“这位相公,我家公子问你话呢?”
还是沉默,回雁嘟囔道:“不会是冻僵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说着便伸手要去推徐若愚,却不知,习武之人,对于危险乃至最简单的触碰都有着让人惊叹的感应和身体惯性。更何况是名列武林七大高手之一的徐若愚。因此,回雁的手还未触碰到徐若愚,便被突然活过来般的徐若愚,用手扣住了手腕的脉门。而失了回雁扶持的王初七也跌倒在了雪地里。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王初七接触到了地上冰冷的雪水还未曾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听徐若愚厉声道:“你要做什么!”
回雁的眼中已蓄满疼痛的眼泪,而躺在雪地里的公子更让她心神俱颤。颤抖着身体,也颤抖着声音道:“你这个恶人,我、我……”
话语破碎,几不成声。已经站起来的徐若愚,似乎才晃过神来,但是却未放松警惕,有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再也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徐若愚放缓了语调,沉声道:“你们停下马车,所谓何事?”
这一句话让回雁瞪大了眼睛,道:“你这人当真是没有良心!我家公子心善,看你久坐于雪地,怕你遇上什么艰难之事,在这荒郊野外无处寻得帮助,固才停下马车问候一声,谁曾想被你良心当狗肺!恶人先告状,你也不嫌害臊……”
回雁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连害怕也忘了,愈说愈是生气,当下用力的甩开了徐若愚桎梏她的手,“啪”的一巴掌贴上了徐若愚的脸。
王初七惊道:“回雁,不得无礼!”
这一巴掌不仅惊醒了徐若愚,也惊醒了回雁自己。
回雁惊吓的、讷讷道::“谁……谁让你,对、对我家公子无礼……”
徐若愚也不见生气,声音平平道:“打得好……打得好……”
回雁却更是惊得动也不敢动,直到王初七轻声道:“雁儿姐姐,你若是再不醒来,初七就要被冻死了……”声音里还带着颤音。
反应过来的回雁“啊”的一声大叫,急忙扶起跌倒在地的王初七,化开的雪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袍子,王初七冻得瑟瑟发抖,原本毫无颜色的嘴唇泛着乌青,回雁急得直掉眼泪,道:“公子,公子,都是回雁不好,走,回雁扶你回马车上去,换了干净衣物,我们马上回洛阳……”
王初七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却依旧是温暖的,道:“回雁,初七怕是不能走了,初七的脚兴许是扭了……”
回雁的本就焦急的脸上突然布满是骇色,眼泪啪啪的掉,已经不知所措了。
徐若愚站在一旁,面有愧色,这一双主仆一片好心,他却……
徐若愚硬着头皮道:“若是不介意,在下……”
他话还未说完,回雁便喝道:“不劳您假好心!”
王初七冲回雁摇了摇头,方才浅浅笑着,道:“那就麻烦侠士了。”
那抹笑容那般耀眼温暖,似是冲破云层的月光,徐若愚一瞬间觉得头顶的日光都黯淡起来。他活了这二十余年,虽然是第一次有这般感受,但是行走江湖多年的阅历却清楚的告诉了他自己,因何缘故才会如此。
回雁瞪视着徐若愚,极不客气的娇喝道:“你倒是帮是不帮,这般磨磨蹭蹭!”
回过神来的徐若愚定了定身,抱起王初七便向着马车走了过去,怀里的少年轻的好似不存在,脆弱的惹人怜惜,徐若愚心中莫名的浮起一个诡异的想法,若是能永远这般走下去就好了。
将王初七平放在了柔软的被褥上,徐若愚便尴尬的呆在一旁,回雁扭头又是讽声笑道:“难不成你要呆在这里看我家公子换衣服吗?”徐若愚愣了一愣,刚刚心中莫名的激荡也散了去,正要下马车,又听回雁道:“我家公子受了凉又扭伤了脚,这般遭罪全是因为你!你别想走!若是我家公子那里不好,我、我必定不会放过你的!”
主子没说什么,这丫头倒是蛮横的很,徐若愚心想。却如回雁所说,静静的同黑衣大汉同坐在了车辕上。他本也没了去处,也不知该去做什么,便跟着这对主仆,也算是有了个方向。
马车内的王初七,被冰冷的雪水一浸,当时便已浑浑噩噩,待被徐若愚送回马车内,已经昏沉的,视线之内的人物只能见得一个虚影,回雁的那几句话也好似空谷传音,悠悠荡荡,飘渺至极。
不出两个时辰,徐若愚便听到马车里,那个叫回雁的丫头一声惊呼:“公子发热了,这可怎么是好……”
徐若愚心中莫名一紧,抚慰道:“再有两个时辰便可到洛阳城了,到了洛阳便可寻个大夫……”只是,他没想到他的一番安慰之言,没有让回雁的情绪往好的方面发展,而是让她登时爆发了。
“公子体弱,那里能等两个时辰!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你这个恶棍!公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定和你拼命!呜呜……”
只是受寒发热,又不是什么绝症,就闹这般动静?但是这几句徐若愚只是在心中想了想,万万是不敢说出来的,只因他想起少年那轻的可怜的体重,以及苍白的让人不忍的面容。顺手夺过了黑衣大汉手中的鞭子,狠狠甩向了前面驾车的两匹骏马。
紧赶慢赶,还是一个多半时辰近了洛阳城,徐若愚手中的鞭子此时已经被黑衣大汉接手,只因回雁说:你不认识路……
马车在暖玉山庄前门停下,等候已久的林雀一个纵身跃上了马车,黑衣大汉识趣的自己跳了下去。眼神不善的看了一眼落魄的徐若愚,林雀钻进马车抱了王初七出来。双脚在车辕上轻踏,瞬息便身影飘忽的消失在了眼前。
徐若愚心神一凛,这是个高手。
身法之灵妙,在江湖中闻所未闻。
回雁掐着腰出来,便看到徐若愚肃穆着一张脏兮兮的脸,加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真真是让她怎么瞧怎么不舒坦。狞笑道:“哼!怕了吗?她可是轻轻一抬手就能碾死你的……最好不要想什么坏点子,否则有你好看的……来人啊,把这人关进柴房,公子醒来前不许给他吃食。”
两个少年仆人向他走了过来,徐若愚一看便知这两人武功俱都极为普通,但是对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麋鹿眉眼不抬,冷冷道:“跟上。”徐若愚这时心中委实是自暴自弃的想法居多,这少年对他这般不客气,他竟也无所谓。任由少年解了自己从不离身的长剑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心甘情愿的被关进柴房。
麋鹿和锦鹤俱都一言不发,只是锁门前,锦鹤极为同情的一瞥让徐若愚心中一跳,不好的预感……他又怎么会知道,王初七身体虚弱至此,每回病症发作,不论大小,昏睡时间都不会少于三天。也就是说,三天以内他都得饿着了……
风雪中那两天,他本就未曾吃过什么,这三天当真让他煎熬无比。更何况,那个时不时就要来讽刺他一阵的蛮横丫头。
三天之后,麋鹿给徐若愚带来了两个馒头,一碗清汤。早已饿的满眼星星的徐若愚冲了过去三口两口便解决了那份不多的吃食,直到吃完了,徐若愚才后知后觉的扒在门缝里冲守在外面的麋鹿和锦鹤道:“你家公子醒了?麻烦你给我通报一声,就说在下徐若愚想要向他当面道歉,那日在雪地里……”
任凭徐若愚说干了嘴皮子,麋鹿依旧是冷峻的站立在那里。
只有那个表情稍微丰富些的锦鹤,扭头疑惑的道:“鹿哥,徐若愚是谁,怎么好像在听说过?”
麋鹿不动声色,不仅是面无表情,连声音里也没有一点情绪,道:“你记错了。”
柴房里的徐若愚微笑的脸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身体也有一刹那的僵硬。你——记——错——了——!这山庄的人都是与世隔绝的吗!玉面瑶琴神剑手——谁来告诉他,这不是江湖中人给他的封号吗,这不是应该人尽皆知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