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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过去未来（十）
“我……”顾恋有种忽然被人揭露了真面目的怒意，“别故意歪曲我的话！我是说你可以继续在娱乐圈尝试努力，但不是叫你继续自以为是重复过去的错误！”
顾恋的反驳有些气急败坏，也很无力。她的争论水平比起先前在白板前的侃侃而谈已经直线下降，她意识到了，可还嘴硬着，不肯承认事实。
“我是在纠正自己过去的错误，一直在努力。”辰星平静地说。
“你原来发展得那么好，那么成功，眼看就要取得更大的成功，可你这时候做了什么？你说你是在纠正自己的错误？”顾恋怒极反笑。
“是的。”辰星的坦然承认更激发了顾恋的怒火。
“好，好。随便你。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我今天都算白说。其实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顺便帮你接个戏，拿点酬金而已，你的发展，未来，规划什么的为什么要我来操心？”
“我发现了，”辰星的表现愈发沉静，说辞愈发严密，“你总在变换命题。你把你自己的那套当真理，只要我不赞同，你就将这等同于是我不关心自己的前途。”说到这里，辰星又偏头看看那道黑白交错的红大叉和黑竖线，“前途是我的，我怎么可能毫不关心？不过，确实，我要走的，是别人没走过的路，可能你觉得天方夜谭，只是我想试试。你可以嘲笑我或者放弃我，没有关系的。”
托大的家伙！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是吗？你多大了，辰星？你以为你还是那些年少轻狂拿青春当资本的小年轻嘛？走别人没走过的路？”顾恋摇头反驳。“你有什么资本可以这么说？就算最走红的港台艺人来内地都不敢说什么人也不靠只凭自己便能够顺利在内地发展！你现在有什么？要人气没人气，要作品没作品，沉寂了六年，再红的艺人也耗掉了。你说你还想留下来，可你要抓住什么才能留下来？还是你觉得这样浑浑噩噩就算留下来了？你已经三十岁了，我们在场的这些人中，还有谁比你年纪更大？你还有多少年可以耗，你耗得起吗？”
不久之后，顾恋承认，自己说这些话时真的是属于口不择言了。她一向认为拿年龄去刺激别人是非常低等没品的行为。再说自己也不算多年轻，更没底气去强调别人的年龄了。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辰星气到拿年纪去说辰星。
不过当时，情绪激动的顾恋是意识不到这样的行为有多么伤人的。
在顾恋说到年纪的时候。不光辰星微微蹙眉，连印容玉都颇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老大不痛快地瞪了下顾恋。
于佑嘉则是默默记起自己的年龄，马上也要步入耗不起的“三十岁”了，难免有几许自然而然的介意。
佩月月年纪最小。这样的话在她眼里倒没多刺耳，只是看着顾恋对辰星步步紧逼，嘴角咬得越来越紧。
“就是耗不起，我才不想继续过去的错误。你所谓的红和成功，并不是我希望得到的那种，你还不明白吗？还是你装作不明白？”辰星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声说。
顾恋霎时噤声。半晌才喃喃开口，“你太自大了，也太天真了。以你现在的基础。想要达到你所想要的那种自由自在的成功，我从没有见过有这样的例子。”
“我可以说几句吗？”于佑嘉举手，笑眯眯地插嘴道。
所有人都看向他，包括顾恋和辰星。于佑嘉以目光向顾恋示意。
顾恋愣怔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
“我想。我有点明白辰星的想法了。”于佑嘉站起身来，走向辰星。向他点点头，“辰星的想法说简单，又不简单。”于佑嘉来到白板面前，站在辰星和顾恋中间，对着金字塔驻足凝视片刻，然后侧身对顾恋说道，“这六层金字塔中，不管是那种道路，我想的确都没有辰星可以借鉴的。因为他想要的东西，和这六层的人都有点不一样。”
顾恋静默着等待下文，有点知道于佑嘉要说什么。
辰星退开了几步，给于佑嘉让出一点空间。
“金字塔里的人都向往成功，这是没错的。成功可能体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点不一样，有人纯粹是为功成名就，有人可能目标很具体，想做影帝想拿什么奖，有人也许只是想片酬提高点，还有人就是想要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为自己的未来赢取更多机遇，……总之，他们所设定的结果大抵都在这个范围内。”
于佑嘉转身，拿起一支中号的蓝色油性笔，在金字塔与红叉的中间低调写下了两个字个字，名利。“名，或者利，要不就是两者兼而有之。”于佑嘉谨慎地解释道，“我说的‘名利’属于广泛意义上的，是中性词，不含贬义。实际上理想也被我包括进了这两个字，比如说想成为一个好演员好歌手这样纯粹的愿望，也是这个范畴之内的，因为这种出自内心的热爱而产生的理想，最终还是希望自己的才华能被别人接受。”于佑嘉又看看辰星，“我说如果你的部分愿望也包含在我写的这两个字内，注意我说的是部分，你同意吗？”
辰星瞧瞧于佑嘉，又望白板上扫了扫，最终略略点下了头。
“那好。我接下来话你应该很容易理解了。”于佑嘉微微一笑，“很多人的愿望就是在名和利这两个字之内，其中有正当的也有不正当的，愿望实现，夙愿达成，这就是金字塔里的人想要的结果。正是为了这个结果，这么多人苦苦挣扎，不断奋斗，向着金字塔顶端攀爬，有成功的也有黯然离去的。”
这时，除了于佑嘉的声音，其他没有一个人在说话。
顾恋和辰星都是边听边若有所思的神情。
佩月月专心聆听。暗自欣慰他的出现缓解了顾恋和辰星之间几乎快剑拔弩张的气氛。
印容玉则是一副“瞧瞧这家伙又多管闲事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的不满又不得不支起耳朵关注的表现。
“爬到金字塔的顶层，单纯就这个结果而言，辰星你并不排斥，对吗？”于佑嘉又循循善诱地问向辰星。
辰星想了想，才慎重地又点了点头。
“但是，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追求的全部东西。”于佑嘉这次又面对顾恋，“他想求得一个比较好的结果，前提是，这个过程要让他能够接受。”
顾恋眼里有一瞬的恍然。辰星也深有同感地看向于佑嘉。
“正当的过程导致正当的结果，辰星想要的。就是他坚持正当的过程能够获得对等的结果。我这么表述，是不是符合你的意思，辰星？”
辰星唇角微微弯起。显露出被人理解后莫大的喜悦，但是依然有些内敛含蓄，只是颔首，笑容轻松了些，“嗯。这样说得很清楚，谢谢。”
“不谢。”于佑嘉竖起食指摇摆了下。
这句和顾恋曾经说过的“不谢”的口气是那么相像而熟稔。辰星刹那间又领悟了些什么，他眼里有些了然一闪而过。只是很些微的情绪，转瞬即逝。
“金字塔里的很多人，为求得希冀的结果，对过程其实不那么坚持。底线标准可以放得很低，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成功。这些代价都会得到补偿。辰星和他们不一样的就是这里，他不排斥很好的结果，但不强求，他更注重过程的正当性，他追求很好的结果。也追求很好的过程。这个很好的标准，自然是由他个人来把握了。顾恋。你们争执的焦点在什么地方出了岔子，你明白了吗？”
顾恋抬头，面无表情，望了望于佑嘉以及他身后的辰星，看看手上的红笔，面对白板，再度伸展了手臂开始比划。她围绕着这座高高的金字塔画了一道螺旋形的弧线，随着金字塔逐级升高。
“看到没？这条线代表着伴随金字塔里的艺人们与应运而生的人们，主要是经纪人或者助理，他们的收入水平和生活水准直接由艺人的发展层级决定。因此，金字塔的生存准则也是这些附生的人们所必须遵循的铁律。”顾恋的指尖沿着那道螺旋形的弧线慢慢移动，上升，直至顶端，到达白板的边缘，无法再前进。
“辰星既然把自己置身于金字塔的规则之外，我和他为什么起争执就很明显了。”
顾恋眼睑往下低了低，睫毛像是秋风瑟瑟中的蝴蝶，“因为我也是依附着那个金字塔生存的人，重视结果，不问手段。”
“然后呢？”于佑嘉唇边的笑意带着包容，轻轻问道。
“然后？还能有什么然后？”顾恋突然很丧气地说，“我们的理念分属于两个世界，彼此否定，无法融合。最好就是维持现状，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就是这样？你觉得呢，辰星？”于佑嘉回过头又问辰星。
“我想，这是一个有点严重的问题。搞清了症结，却发现是一个凭我们自己的能力无法解开的方程式，应该怎么办，我自己也说不准。”辰星这么说，眼睛却牢牢看着顾恋，在他不知不觉间，他不知道自己的眼里已经释放了太多困惑不甘的信号。
“那就让我来试着解开一下这道出乎意料的方程式，如何？”于佑嘉放下油性笔，举起擦板，询问双方。
看两人都没什么反应，均是一脸迷惑，于佑嘉一瞬间又找到了那种昔日商学院里在学弟学妹们面前讲解最新商业模式的感觉。
很怀念呢，现在重温一下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