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解决

烟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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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西阿奴踏上了赫连睿院子的台阶,她忐忑不安的挨着墙走了过去,听着薛清说皇孙殿下已经起床,正在早读,她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想偷偷瞧他一眼。我就只看他一眼,纳西阿奴轻轻对自己说,一边慢慢的踏了进去。

    一阵朗朗的读书声钻进了她的耳朵,纳西阿奴停住了脚,出神的听着那读书声,只觉得甚是美妙。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那读书声:“殿下,你这地方断句错了。”

    “是吗?媛儿读一遍给我听听。”赫连睿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声音温和,里边充满了包容和宠溺,纳西阿奴甚至都仿佛能想到他言笑晏晏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狠狠的撞击了一下,为什么他对别人就那么温柔,对自己却是如弃敝屣。

    她咬着牙齿站在那里,听着里边两个人细声说着话,似乎那个中才人正在教皇孙殿下那文章的意思,就听她甜美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埋怨:“殿下,和你说了好几次了,文章要弄懂意思再去读,如果文章意思都不知道,那就别提句读了。”

    “太师教的不如媛儿和我解释得清楚。”赫连睿嘻嘻一笑,那笑声听在纳西阿奴耳朵里,分外的刺耳。她站在院子的门边,似乎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和皇孙殿下隔着一扇厚厚的门,怎么也走不进去。

    “纳西绵福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纳西阿奴转过脸去,便发现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带着疑惑的眼光看着她:“绵福起得可真早,要不要进去?皇孙殿下正在早读。”

    “我知道。”纳西阿奴有一丝惊慌,似乎自己被人偷窥到了心事一般,看着那宫女正在不住的打量着她,更是窘迫:“不用了,我只是想到处走走而已。”她转过身子,飞快的从门边退了出去,走得很仓促,把蓝灵看得好一阵奇怪。

    “方才我在外边看见了纳西绵福,她就在咱们院子门口,也不进来,不知道想做什么。”蓝灵将手里的食盒放了下来,把食盒里边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她身上还穿着昨天进宫穿的那件衣裳,这可真是奇怪。”

    慕媛帮着蓝灵将早膳摆在桌子上边,看着薛清将绞好的帕子递给赫连睿,皱着眉头道:“恐怕是因为皇孙殿下一句话,纳西绵福是一夜未眠罢。”

    赫连睿胡乱的擦了一把脸,将帕子扔到盆子里边,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她一夜未眠和我有什么关系?媛儿,你莫要再想着别人,赶紧用膳,咱们早些去清心斋,免得见着不想见的人心里烦恼。”

    瞧着赫连睿那满不在乎的模样,慕媛也不说话,只是坐了下来端起饭碗,赫连睿却没闲着,伸手帮她夹了一个鹅油金丝卷儿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边:“媛儿,你要多吃些,你太瘦了。”

    慕媛捧着碗不敢抬头看他,心里却很是温暖,姑姑说赫连家的男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的,可自己现在却觉得好幸福,真希望这种日子能延续下去,无忧无虑,两个人一路相随,携手走到最后。

    屋子里意绵绵暖玉生香,屋子外边却是清秋露浓,纳西阿奴跌跌撞撞的走出赫连睿的院门,只觉自己双腿无力,眼睛望到前边都是一片迷迷茫茫,仿佛找不到出路一般。

    “绵福,绵福!”耳畔传来焦急的呼喊声,黛墨和黛青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扶住了她的胳膊:“绵福,怎么起得这么早!”两人偷眼看了看纳西阿奴眼睛下边乌青的一圈,不由得低着头交换了一个眼神,莫非纳西绵福一夜没睡不成?

    “我有些不太习惯宫里的床,所以起得早些。”纳西阿奴只觉得自己头沉沉的,全身没有半分力气:“扶我回去,我还想歇息会。”

    黛墨和黛青也不敢多说,扶了纳西阿奴便往回走,这时就见一道鹅黄的身影从那便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宫女,见着纳西阿奴没精打采的模样,那女子冷冷一笑:“纳西绵福,昨晚没有歇息好罢?听说皇孙殿下宁可和中才人下棋,也不愿意去你院子里边安歇,不知道可有此事?”

    疤痕刚刚才长起一层薄薄的皮儿,转瞬间便被人揭开,露出里边鲜血淋漓的肉来,触着外边的空气,摸摸都会觉得痛,纳西阿奴只觉得自己被珲阿若那句话伤得体无完肤,可她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只是虚弱的看了珲阿若一眼,低声对黛墨和黛青道:“扶我回去。”

    珲阿若见自己一拳头打出去却没有回应,只是得了纳西阿奴软绵绵的和两个宫女的一句话,不由得忿忿不平,还准备说几句话,蓝倩在身后怯怯的提醒道:“绵福,那药放了好一会了,该回去吃药了。”

    自从生了赫连鋆以后,珲阿若身子骨便没有原来好,一直带着各种毛病,最近见儿子喊慕媛叫“阿娘”,更是气得又添了心事,前日里头便病倒了,喊了一个吏目来给看了下,说是郁积于心,要好好开解。开了些调理的药,叮嘱着每日必须服三次,所以她的小院里边便又飘起了药香。

    纳西阿奴被指为绵福本来也让她心里不舒服,赫连睿不喜欢她,不来她的院子是一回事儿,可是无端的又安排了一个纳西阿奴来,她心里却万分的不舒服,昨晚派了宫女出去打听,听说纳西阿奴自己带着宫女去了赫连睿的院子里,珲阿若手里揪着床褥,嘴里恨恨的骂了一声:“贱人。”

    她只顾骂着纳西阿奴,却没有想到自己当年也是这般站在赫连睿的内室,还是魏良娣命令薛清去外边买了助兴的药才成了事的。她两条眉毛拧到一处,神色有些狰狞的看着那宫女道:“皇孙殿下将她留下了?”

    那宫女摇了摇头道:“没有呢。听蓝灵她们说皇孙殿下叫纳西绵福回自己院子,他继续和中才人下棋呢。”一边回话,一边小心的瞟了珲阿若一眼,珲绵福最近性子越发暴躁了,以前还装着贤良恭俭,自从搬到长乐宫以来,便放诞了许多。

    “呵呵。”珲阿若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在梳妆台前坐直了身子,让蓝倩赶紧给她梳妆:“我要去给纳西绵福道喜。”

    现儿看到了纳西阿奴眼睛下的一圈青黑,珲阿若有说不出的快意,见宫人们扶着她走远,不由得痛痛快快笑了几声,只是笑得太厉害,觉得胸口下边被什么牵动着一般疼痛不堪,挣扎着喘了几口气,快步走回了院子喝药去了。

    东宫里边也很快得了昨晚的信儿,蓝慧垂手站在魏良娣面前,把刚才听到的闲话向魏良娣一一禀报了,末了添上了一句:“奴婢瞧着纳西绵福是个极温柔的,可怎奈皇孙殿下就是看不上呢。”

    这句话似乎在魏良娣心里扎了一根刺一般,她发狠的将手里的一支紫玉簪子往梳妆匣子上一砸,那紫玉簪子上的一颗东珠便滚了下来,蓝慧慌忙蹲□子来到处去寻,站在魏良娣身后的李嫣则将手按在魏良娣肩膀上边细声劝道:“良娣娘娘,你也别生气了,皇孙殿下是年纪还小,一时没有分得清楚,年纪大些了自然会知道了。”

    魏良娣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将那簪子扔到了梳妆匣子里边,这才慢慢开口道:“我倒不是生睿儿的气,你说得也对,睿儿现在是还不知事,等年纪大些通了人事,自然知道会去体恤自己的绵福。我气只气那个中才人,弄得睿儿为她神魂颠倒的,心思全在她身上,总要想个法子将她调开才是。”

    “娘娘,那中才人的姑姑可是慕昭仪,您得三思而后行。”李嫣慢慢的捏着魏良娣的肩膀,一边小声说:“去年不就已经试过了吗?皇孙殿下为这事还和良娣娘娘翻了脸,良娣娘娘,您该想个妥当的法子才是。”

    魏良娣转了转眼睛,颓然的叹息了一声:“你说得对,看起来我只能好好收拢着她,没必要想着去为难她。”

    李嫣有一瞬间的失神,下手也重了些,魏良娣轻轻“嗳哟”了一声:“李嫣,轻点。”

    “是。”李嫣恭顺的回答,这才回过神来慢慢的给魏良娣捏着肩膀,她本是想引着魏良娣往一边去,提示她想个妥当的法子不露痕迹的将慕媛除了去,可没想到因为怕赫连睿和她翻脸,魏良娣竟然只想着好好去收拢慕媛,这不是让慕媛平白得了好处吗?莫非慕媛的命就那么好?李嫣一边捏着魏良娣的肩头,心里好一阵唏嘘,自己和慕媛身世相仿,比她还要能干些,凭什么她慕媛就能青云直上,而她却还窝在这里做着一个贴身宫女的活 儿!

    “蓝慧,你去将纳西绵福给我找来。”魏良娣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惊觉自己黑鸦鸦的头发里有一丝亮眼的白色,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凑过去将那镜子擦了又擦,疯狂的举到自己面前仔细的审视着一头青丝。

    “良娣娘娘,你看花眼了罢。”李嫣不动声色的将那一根很不显眼的白色头发藏在手心里,拿起梳子帮她去梳头发,暗地里用劲,便将那根白发扯了下来。

    “李嫣,轻点,今日你的手怎么这般重。”魏良娣皱着眉头道,又拿起镜子打量了一番,虽然镜子照出来的人影不甚清晰,但她依然可以看到一个美人在里边,眉眼温柔笑容恬淡。“良娣娘娘,你可是东宫最美的女人,都不用照镜子了。”李嫣说得甜甜蜜蜜,魏良娣心里总算是通顺了几分,微笑着坐在那里,让李嫣帮自己梳妆打扮整齐,坐在软榻上边等着纳西阿奴过来谈话。

    纳西阿奴睡得正香,便被宫女们推醒,直说良娣娘娘召她去东宫,唬得纳西阿奴睡意全无,匆匆梳理了下头发,换了件衣裳便带着几个宫女去了东宫。

    “纳西绵福,你坐到这边来。”魏良娣拍了拍软榻旁边的位置,这让纳西阿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犹犹豫豫的走了上去,向魏良娣道了声谢,便在魏良娣身边坐了下来。不敢抬头看她,只能见看着魏良娣浅紫的衣袖,宽阔的袖口上边用银色的丝线绣了一圈水滴花纹,看上去甚是精致。

    魏良娣瞅了瞅纳西阿奴,只见她的头低垂着,看不清眉眼,只是一截白皙柔软的脖子露在外边,看上去优雅无比,不由得有些满意,伸出手握住纳西阿奴的手道:“纳西绵福,听说昨晚你受了委屈?”

    听了这话,纳西阿奴只觉有谁戳了自己心窝子一指头,眼泪珠子忍不住滴落了下来,掉在了衣襟上,可在那上边滚了两滚,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只是留了一块湿湿的印迹。她忍住心中的疼痛,哽咽着回答:“良娣娘娘,阿奴昨晚并没有受委屈,皇孙殿下只是因为下棋误了时辰,这才没有到阿奴院子里边来。”

    “这才是好孩子。”魏良娣大喜,这个纳西阿奴可比珲阿若乖巧伶俐得多,她轻轻拍了拍纳西阿奴的手道:“你如此温良贤淑,他自然会看到你的好处,只是要委屈你这阵子贴心服侍着他,让睿儿慢慢看清你。”

    魏良娣顿了一顿,迟迟疑疑的开口道:“听说昨晚睿儿是和那位中才人下棋?”

    纳西阿奴抬起头看了魏良娣一眼,点了点头,就听魏良娣的声音轻飘飘的向耳朵里边钻了过来:“那位中才人,你可要好生待她,切勿得罪了。曾经珲绵福因为和她过不去,这才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可懂我的意思?”

    见自己说的话没有得到回应,纳西阿奴只是吃惊的看着自己,魏良娣微微的叹了口气道:“纳西绵福,虽然说谁都希望自己的夫君一心一意的对自己,可既然进了宫,便要认清前路,宫里可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规矩——说句不好听的话儿,即便是光禄大夫府上,也该有小妾的不是?所以,你得记着这点,千万不要去惹了那位中才人,好生收服了她,这才是你该做的事儿。”

    屋子外边有着和煦的日光,可纳西阿奴此时还是觉得全身发冷。魏良娣的话似乎在向她交代一个事实,那位姓慕的中才人,自己是怎么也不要去想轻举妄动的。想到早上打断了皇孙殿下朗朗读书声的那个女声,纳西阿奴不由得心里酸痛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 反击 (听从良娣谋,新绵福步步紧逼。)

    院子里边有一棵极大的桂花树,慕媛坐在树下低着头缝着衣裳,身边的地上搁着一个小小的笸箩,里边有着各色丝线,还有一把小小的剪子,映着阳光闪闪的发亮。头顶上不住有桂花随风轻轻坠落了下来,慕媛不时的伸手将衣裳上的桂花掸了下去,手上立时便沾了淡淡的清香。

    赫连睿今日下午被皇上喊去,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听说是有西域某国的使臣前来,大抵是带他前去观礼了。最近皇上不时会召赫连睿去前堂,开始她还很担心,后来问过了慕昭仪,方才知道皇上有意让赫连睿开始接触政事,这可是一件好事。

    “他日我若登基为帝,定然立你为后。”她想到了那日晚上赫连睿所说的话,一颗心有如大江里的小舟,因为见着了遥远的天边有一线陆地的影子,扬着风帆飞快的往那边行进。只要自己做了皇后,想要整治中常侍那颜,肯定不在话下,一想到这里,她便无端快活了起来,望着脚边的一地落花,微微的笑了。

    旁边的蓝灵正在替慕媛缝那衣领,见她突然嘴角上扬,微微一笑,两颗细白的牙齿便如丁香籽儿一般,煞是迷人,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慕媛,你越发美貌了。”

    慕媛脸上一红,眼波飞了过去,汪汪的荡漾着,看得蓝灵只是赞叹不歇,这时就听外边有人在说话,抬起头一看,却是纳西阿奴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纳西阿奴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赫连睿一直没有再理睬她,慕媛暗地里观察了这位纳西绵福很长一段时间,发现她不像珲阿若那般性子暴烈,甚是绵软,隔三差五的会来赫连睿院子里边,即便是赫连睿不和她说话,她也不觉得尴尬,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赫连睿和自己下棋读书。

    这位纳西绵福见了宫女内侍们也不端架子,一脸温和的笑容,不时还有点细碎东西做赏赐,虽然不很丰厚,但宫人们都领她的情。蓝灵告诉她说,宫人们都为这位纳西绵福抱不平呢——这位绵福可真真是个好的,出身好,相貌好,脾气性格都好,为什么皇孙殿下就是不待见她呢?

    慕媛听了心中有些烦恼,凭什么赫连睿喜欢谁要旁人去评判,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要听从自己的真心吗?她见着纳西阿奴笑盈盈的走过来,将那食盒放在桌子上,声音软糯:“中才人,我最近学着做糕点,总算是做了一笼像样点的,想给皇孙殿下送过来,不知道他可在内室?”

    瞧着她那巧笑嫣然的模样,慕媛心里有几分不舒服,怎么一个个的都是来这一套?李嫣的糕点送去了大虞后宫的各个角落,这长乐宫里边不时的还能见着她拎着食盒的身影,现在又来了一个送糕点的,这赫连睿的肚子都会被撑坏了。

    “纳西绵福有心了,可皇孙殿下今日被皇上喊了过去,还未回来,绵福还是将糕点带回去罢。”蓝灵见慕媛不说话,知道她心里不痛快,笑着站了起来行了一礼:“这糕点可得趁热吃,凉了就味道不好了。”

    纳西阿奴脸上有片刻的僵硬,很快又挤出了一个笑容来:“我今日学做的是凉糕,凉了也没事儿的,还是给殿下留着罢。”低头望了望慕媛手上的针线活儿,她很热心的凑了过来:“中才人是在做什么呢?”

    听着她对自己发问,慕媛也不好不回答,淡淡的说了句:“我在给皇孙殿下做中衣。”

    “哟,这做衣裳可费工夫,中才人每日里陪着皇孙殿下去念书,也实在是辛苦,要不是就把这事儿交给我罢,我在家学过女红,也给母亲做过中衣,中才人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将衣料做坏了。”纳西阿奴用手摸了摸那衣料,只觉得丝滑得不沾手,啧啧称赞道:“这料子果然是好,大抵是云州来的蚕丝绸罢?”

    慕媛心里正别扭,听着纳西阿奴不住的来献殷勤,心里再也受不住,伸出手猛的将她的手拨到一旁:“这个可不敢劳驾纳西绵福,你是贵人,这些粗活儿,自然该是我们这些粗人做的。”

    纳西阿奴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白,没想到慕媛竟然会当着好几个宫女驳了她面子,可一想到魏良娣交代的话,她只能忍了忍,继续挂着一副温柔的笑脸道:“中才人,这贴身的衣裳,自然是我来做,你难道不觉得这才是正理儿?”

    她的话绵里藏针,只堵得慕媛说不出话来,纳西阿奴说的没错,中衣一般是做妻子的给夫君亲手缝制,她是赫连睿的绵福,给他做中衣自然是正理。慕媛手里拿着针,好一阵难过,手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她抬头望了纳西阿奴一眼,将衣料针线都扔到了身边的笸箩里边,缓缓站了起来:“纳西绵福,若你想给殿下做中衣,你便去领了衣料做罢,这衣裳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便不用纳西阿奴搭手了。”

    纳西阿奴听着慕媛委婉的拒绝,一双眼睛里浮现出了盈盈泪光来:“中才人,是不是我哪里说话说得不好,得罪了你?我真的只是想帮帮忙而已,并无它意。”

    慕媛见着这故作柔弱的纳西阿奴只是觉得气闷,向蓝灵交代了一句,将自己的针线篮子放回屋子里边去,也不理睬站在一旁的纳西阿奴,大步走了出去。

    外边秋日的阳光甚是灿烂,照在慕媛的身上让她只觉得全身发热,后背还汗涔涔的出了一层水,湿哒哒的粘着中衣,颇为不舒服。她在园子里绕了两个弯儿,便听到那边有嬉笑之声,拨开树枝望了过去,原来是皇曾孙赫连鋆正由吴妈妈和几个宫女带着在玩耍。

    远远的瞧见了慕媛,赫连鋆咧着嘴儿笑了起来:“阿娘!”

    吴妈妈抬眼看了看,这才看见一角樱桃红的衣裳从那边树下显了出来,笑着轻轻摸了摸赫连鋆的头:“这般机灵,看见衣裳便知道是谁。”

    见到赫连鋆乌溜溜的大眼睛,慕媛心里头那股郁闷的气儿总算消了一半,蹲□子朝赫连鋆伸出手来:“快往这边过来!”

    赫连鋆咧着嘴儿笑着,歪歪斜斜的朝她走了过来,后边翠玉紧张的伸出双手保护着他,生怕他半路上摔到地上,所幸赫连鋆步子还算稳当,猛的扑进了慕媛的怀里,一边咯咯的笑着。一边将小嘴凑到她的脸上不住的亲着,口里还伴着口水含含糊糊的说:“阿娘,阿娘,鱼鱼,鱼鱼。”

    慕媛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笑嘻嘻的点了下他的额头:“是不是要去看鱼?”

    赫连鋆睁着一双眼睛拼命的点着头,慕媛笑道:“走罢,阿娘带你看鱼去。”吴姑姑这时也赶了过来,伸手想要将赫连鋆接了过去,毕竟慕媛年纪尚小,大家还不是很放心,所以凡是要走远些的路,都是吴姑姑或者是翠玉玛瑙抱着。

    谁知吴姑姑还没摸到赫连鋆身上,一只手便从斜里伸了出来将赫连鋆抱了过去,赫连鋆见面前的女子不是素日里和自己相熟的,扭着身子放声大哭了起来,手脚不住的抖动,一把鼻涕一把泪,把纳西阿奴精致的衣裳糊成了一团。

    纳西阿奴尴尬的望着赫连鋆,轻声的哄着他:“不是说要去看鱼鱼吗?我带你去好不好?”

    赫连鋆听到“鱼鱼”两个字,略微停下了哭声,可是泪眼朦胧的看了下,面前的女子面生得紧,不由得又哇哇大哭了起来。吴姑姑这时方才反应过来,伸出手将赫连鋆抱过去,一边歉意的说:“纳西绵福,真是对不住了,皇曾孙认生呢。”

    被吴姑姑抱了过去,赫连鋆立刻不哭也不闹了,只是笑嘻嘻的指着旁边的慕媛道:“阿娘,鱼鱼,鱼鱼。”

    慕媛看着纳西阿奴那狼狈的样儿,心里才畅快了些,笑眯眯的凑了上去替赫连睿将满脸的泪水和鼻涕擦干,又将脸贴着那柔嫩的小脸蛋蹭了蹭:“鋆儿乖,我们这就去。”

    纳西阿奴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一群人慢慢的走远,心里颇不是滋味,再看看自己的衣裳前襟已经是皱得不像话,上边还有口水眼泪和鼻涕的印迹,她素来爱整洁,看到自己被弄成了这样,嫌恶得几乎想要脱了那件衣裳下来。

    “我已经看了你一些日子了,你这法子似乎收效甚微呀。”就在黛墨黛青手忙脚乱的帮纳西阿奴擦衣裳的时候,旁边冷不丁传来了珲阿若的声音,她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那黄黄的脸色似乎又黄了几分,许是吃药吃多了的缘故。

    纳西阿奴不想与她争辩,转身就想走开,珲阿若却不愿放过她,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我可告诉你,你爱用什么法子去和那慕媛争宠我不管,可你却不能动我的儿子,若是你敢动他,那我必让你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珲阿若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冷冽的光,配着她那惨淡的脸色,让纳西阿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不敢再望珲阿若,只是快步从她身边走过。珲阿若也将手放开,看着纳西阿奴越走越快,口里发出了冷冷的笑声,嘶哑嘲哳,就像夜幕下的枭鸟的悲鸣。

    赫连睿回到长乐宫时没见到慕媛,问了下蓝灵,说是出去透气了,眼睛转了下,看到石桌上有个食盒,正好觉得有些饿了,便揭开盖子,拈了几块凉糕放到嘴里,才吃两口便吐了出来:“这是李嫣做的糕点?怎么如此难吃?”

    蓝灵看了看赫连睿皱起的眉头,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的欢喜,抿嘴一笑:“这是纳西绵福特地给皇孙殿下做的呢,殿下可别辜负了她一番心意才是。”一边说着,一边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将纳西阿奴惹得慕媛不高兴的事儿和赫连睿说说,最终蓝灵还是没能忍得住,将今日下午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赫连睿气得直咬牙:“起先还看着她是个温顺的,没想到我不在宫里她就敢明里暗里来刺媛儿!”

    他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既然她要为难媛儿,我可得好好为难下她才行,也要让她知道,我的媛儿可不是别人轻易能给添堵的。”

    第八十章惩罚 (皇孙恼怒后,纳西阿奴终遭殃。)

    一屋子的寂静,没有半点响声,似乎窗外桂花簌簌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圆形的窗子旁边有一截雪白的胳膊,几缕乌黑的秀发飘在那上边,秀发下是一张芙蓉粉面,上边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正悲伤的看着窗前的桂花树。

    手指勾着发尾绕了几个圈儿,纳西阿奴百无聊赖的换了一种姿势,将两只手都放在窗棂上,捧住自己的脸,一边静静的想着心事。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起,纳西阿奴没有回头,她在这长乐宫里边已经是一个多余的人了,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能引起她的兴趣。这时就听身后黛绿气喘吁吁的说:“绵福,皇孙殿□边的小薛公公方才来过,说皇孙殿下找绵福过去他屋子里边呢。”

    这句话让纳西阿奴猛的转过了身子,一双眼睛睁得大了几分,望着满脸通红的黛绿,她的声音有些激动:“果真如此?”

    黛绿垂着手儿低头站在那里,心里一阵怜悯,纳西绵福也真真可怜,听到皇孙殿下找便欢喜成这模样,若是哪日皇孙殿下兴致来了,宠幸了她,还不知道她会不会高兴得昏了过去呢。她扬起头来,一脸笑容的望着纳西阿奴道:“绵福,千真万确。”

    纳西阿奴咬住了嘴唇,一双手都有些发抖,这可是第一次赫连睿喊她去他院子——看来良娣娘娘说得没错,自己应该要有耐心,好好的伺候着他,总有一天皇孙殿下能看到自己的温柔贤淑。

    “快给我看看,头发有没有乱?衣裳是不是不齐整?”纳西阿奴从软榻上站起身来,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推着黛墨黛青,让她们看看自己全身上下的打扮。黛墨和黛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一齐说绵福这模样儿实在是合适去见皇孙殿下,纳西阿奴这才将一颗心收到肚子里头,迈着步子往外边走了去。

    他的眉眼真是英武,纳西阿奴站在赫连睿旁边,头虽然低着,可眼睛却忍不住望上溜了一眼,赫连睿正坐在书桌旁边,桌子上摆着一本厚厚的书,他应该看见了自己,可却只是眼睛往书上边瞧,将她凉在了一旁。

    “听说纳西绵福的女红不错?”赫连睿终于抬起眼睛来,看了看站在面前纳西阿奴,伸手从食盒里取了一块凉糕:“纳西绵福的糕点也做得不错,真是技艺齐整,看起来光禄大夫府里的将养姑姑很是不错。”

    纳西阿奴弯着腰行了一礼,极力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声音:“只要皇孙殿下喜欢,阿奴可以为皇孙殿下做中衣,还能每日里给皇孙殿下做糕点。”

    “这样极好,我这长乐宫里便是少了你这样贤淑的人才。”赫连睿点了点头道:“这样罢,既然你喜欢做针黹,那便给我这院子里宫女们每人做一套中衣中裤。”他略微停了停,眼睛朝纳西阿奴溜了一眼:“只是慕中才人的衣裳,你可要细心做得精致些,她最喜欢粉色的衣裳,这粉色的衣裳最挑人,皮肤颜色不好穿着也显不出那颜色的粉嫩来,可若是刺绣不好,那便将衣料给毁了,你可要想好配什么颜色的刺绣好压住粉色。你可专心做好她们的便是,至于我的中衣,便不用你操心了。”

    纳西阿奴张着嘴愣愣的看着赫连睿,没想到他找自己来是这么一回事,竟然让她这个堂堂的绵福给那些下贱的宫女们做中衣!可她又能说什么?她可是温柔贤淑的纳西绵福,皇孙殿下交代下来的事情还能不去做不成?看着赫连睿戏谑的脸,她只能忍气吞声的答应了一句:“是。”

    就在纳西阿奴刚刚答应下来的时候,赫连睿突然“啊呀”一声,弯□子去,两条眉头皱到了一起,脸上神情似乎痛苦不堪,一只手捂着肚子直喊痛。站在旁边薛清和蓝灵都慌了手脚,赶紧扶着他去床上躺着,薛清让蓝灵好生照看着,自己飞快的跑了出去请了王太医过来给赫连睿看诊。

    “什么?”王太医背着大药箱跟着薛清往长乐宫走,听着薛清交代等会他要说的话,不由得吃了一惊:“皇孙殿下没有病,只是想让我去演戏?”王太医素来耿直,听着薛清这般说,停住了脚步,摇了摇头:“你还是去找别人罢,这事情我做不出来。”

    薛清一着急,扯了王太医的衣袖便往前走:“王太医,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皇孙殿下宅心仁厚,又不是想去害人,只是不想让那个纳西绵福粘着他而已。你也知道皇孙殿下心里喜欢的是谁,为什么不成人之美呢?”

    王太医听着薛清再三保证不会有人因此丧命,这才迈开脚跟着去了长乐宫。进了赫连睿的屋子,便见他抱着肚子在床上哼哼唧唧,心里就觉得好笑,这位皇孙殿下还真会装模作样,他走上前去,替赫连睿搭了一把脉,脉象平稳,身子好得不能再好了。

    “皇孙殿下吃了什么东西?”王太医暗自苦笑了一声,他这年纪一大把的,还要来演戏,真是难为了自己。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纳西阿奴,也是觉得可惜,本来是好人家的女儿,偏偏要往宫里送,这皇孙殿下只有一个,他的心早就被那慕媛分了去,哪里还容得下她!

    心里想着来的路上薛清叮嘱他的话,王太医往桌子上那食盒瞄了一眼,大惊失色道:“这秋天怎可还吃寒凉之物?怪不得皇孙殿下肚子痛,赶紧将这凉糕去丢了!”

    纳西阿奴手脚冰凉的呆在一旁,额头上冷汗涔涔,心里有一种深深的绝望,这凉糕是她昨日向魏良娣的贴身宫女李嫣学这做的,李嫣并未提醒她这事宜,只说这凉糕开胃爽口,她尝了一块也觉得美味,这才缠着她要学着做这个的。自己昨日也吃了好几块,不见有什么问题,可为什么皇孙殿下现在却腹痛如绞?

    赫连睿抖抖索索的伸出手来指着纳西阿奴道:“原来你做这凉糕竟是想要害我不成?”

    纳西阿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全身都在颤抖,额头上的汗珠子已经如雨珠般落在了地上:“阿奴不敢,阿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赫连睿嫌恶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赶紧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纳西阿奴挣扎着爬了起来,由黛墨和黛青搀扶着往门外走了去,不料又被赫连睿喊住:“千万记得要把中衣做好,尤其是中才人的,可得精致些。”

    纳西阿奴脸色惨淡的应了一句,正准备抬腿迈步走出去,这时软帘儿被一只纤纤细手掀起来,慕媛那张精致的小脸在门外晃了下,见到纳西阿奴垂头丧气的模样儿,慕媛也是一愣,深究的看了她一眼,纳西阿奴这时哪敢直视慕媛的眼睛,只是低下头去,一双脚板不敢有半分停留,走得飞快。

    慕媛大步跨进了屋子里边,见赫连睿正躺在床上,床的旁边站着王太医,书桌子上边放还着王太医那只大药箱,不由得紧张了几分,快步走到赫连睿身边,抓起他一直手问道:“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王太医见慕媛神色紧张,笑着安慰她道:“不打紧,只是吃坏了肚子。”

    赫连睿捧着肚子低低的哼了一句:“媛儿,我肚子好痛,快给我来揉揉。”旁边薛清和蓝灵见皇孙殿下装病还装得真像,两人会心一笑,拉着王太医便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慕媛陪在赫连睿身边。

    慕媛看着屋子里这气氛古怪,不禁生疑,走过去将手抵在赫连睿肚子上边揉了揉:“赫连睿,你怎么会突然肚子痛的?”

    “还不是为了给你出气?”赫连睿得意的看着慕媛紧张的神色,笑嘻嘻的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我没事儿,听说纳西阿奴得罪了你,我自然要想个法子整治她才是,想来以后她自然不会再来送糕点,也不会想着给我做中衣了。”

    慕媛望着赫连睿那笑嘻嘻的眼睛,心里一阵温暖,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两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眼见着残阳的影子一点点从屋子里撤了出去,暗色一点点的浮了上来,流光仿佛就在两人细微的呼吸里边一寸一寸的逝去。

    纳西阿奴做的糕点让皇孙殿下吃坏了肚子这事很快便被魏良娣知道了,直气得魏良娣全身发抖,赶紧叫李嫣喊了纳西阿奴过去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我让你好好照顾我的睿儿,可没让你去害他!”魏良娣用手捂着胸口,直打哆嗦:“你倒好,自作主张给他做什么凉糕!现在是秋天了,还能吃凉食?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她指了指身边的李嫣,恨恨的看着纳西阿奴道:“李嫣都做了好几年的糕点了,没有看到谁吃出过毛病来,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向她请教下?”

    纳西阿奴低着头,很是难堪,眼泪珠子在眼睛里打着滚,眼见着就要掉了下来。她从赫连睿院子回去以后就想明白了,这哪里是她糕点做不好让皇孙殿下闹肚子,分明是赫连睿有意替慕媛出头而已,可在魏良娣面前又不敢说这话,万一魏良娣恼了,说她是在推卸责任,自己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魏良娣训了半日话,纳西阿奴就是一言不发的受着,弄得魏良娣都觉得没意思了,这才放了她回去。黛青和黛墨同情的看着纳西阿奴,心里想着这宫里头便是做到绵福一样也是受气的,要练成“唾面自干”的本领才行。纳西阿奴则是很忧伤,她原来就已经知道皇孙殿下很喜欢慕中才人,可是这喜欢的程度,到现在才知道。

    走到长乐宫门口时,正好见着赫连睿带着慕媛从外边进来,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羡艳的看着赫连睿紧紧的握着慕媛的手。突然,鬼使神差般,纳西阿奴跨上前去一步,对着赫连睿说道:“皇孙殿下,阿奴并不是很贪心,殿下能不能将心思分一点点给阿奴,阿奴真的只要那么一点点。”

    说出这话以后,纳西阿奴的脸红了一片,她自小受过的教养都是要她学会含蓄,要容忍,要温良恭俭,而自己方才说的这话,简直是有悖常理,她站在那里,低头拈着衣袖的里层,只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纳西绵福,你倒不是个胡搅蛮缠的。”赫连睿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毫不留情的回绝了她:“只是我的心思不会分给别人一点点,你便死了这条心罢。若是日后纳西绵福想自请出宫,我或者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呆着,不要给我添堵便是。”

    纳西阿奴抬起头来,绝望的看了赫连睿一眼,他和慕媛的手十指相扣,两人站在那里如一双璧人般。突然之间,她有些羞愧,仿佛自己闯入了不属于自己的园子。她向赫连睿行了一礼,飞快的转身走开,黛墨和黛青都没有跟得上她的步子。气喘吁吁的回到自己的院子,纳西阿奴喊着宫女们布置出了一间屋子,里边供上了一尊菩萨。

    从此以后,纳西阿奴几乎足不出户,她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院子里,天天给菩萨烧香,但愿哪一日皇孙殿下会突然想到她,在风清月白的夜里,望着地上霜华月影,一滴泪珠悄悄的从她的眼角坠落——其实她的心底里边,还是有着那个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