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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敬淳等人回府时,鸾音没有出现。
只等第二天一早的时候,鸾音方穿戴整齐打扮利索了去给叶敬淳请安。熟料叶敬淳一大早又出去了。
一连几日的忙碌都不见人影,鸾音便有些失望。
这日夜里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一直到早上都没有停。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有一层薄薄的积水,雨点落上去的时候有细小的水花溅起来,如滚珠溅玉一般。
早饭后鸾音无心习字,更无心针线,便忽然间想起一事,忙问:“那日晚上跟我去前面的人呢?”
画眉一怔,忙应道:“在外边呢,姑娘叫她们?”
鸾音便道:“你去问问她们,当日我落在正厅的东西你们帮我拿回来了吗?”
画眉答应着出去,不多时进来说道:“她们几个当时没有进屋,只在廊檐下伺候着,说没见姑娘的东西。”
鸾音便咬咬牙,恨恨的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便起身往外走。
画眉忙叫人拿了伞来匆匆跟上去,主仆二人出了院门后画眉方问:“姑娘是去大爷那边么?”
鸾音道:“是,我的东西忘到那里了,自然要去找找。不然白白的便宜了别人。”
画眉便不再多话,只撑着伞跟着鸾音匆匆的走。二人行至锦瑟的院子门口,鸾音站住脚步稍作迟疑,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脚进去。
恰好叶逸风不在家,锦瑟的院子里静悄悄的。院子里的小丫头见鸾音进来,忙福身请安,并有人进去告知锦瑟。
锦瑟心情放宽,养了这几日后,精神好了许多。这会儿正歪在床上看着这些日子的账册。听见小丫头进来回说二姑娘来了,她便把手里的账册放到一旁的炕桌上,抬手理了理盖在身上的一块纯白的羊羔毛织就得毯子,说道:“那就请二姑娘进来吧。”
鸾音这还是头一次进这屋。因见这屋子虽然窄小,但却布置的精巧细致,别有一番情趣,半月形檀木百宝阁分作两边,把屋子隔成内外两间,正中间用一副石榴百子图的双面绣屏风。角落的花架子上有汝窑美人比肩的大花瓶里供着数支水晶球菊,洁白粉紫,跟这屋子里雅致的格局相得益彰。
她略略打量,便见锦衣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对着她微微一福,几位客气的说道:“二姑娘来了。奶奶在里面呢,二姑娘里面请。”
鸾音心想早知道玉花穗在父亲回来的第二日便搬出去了,自己就该早些来。
转过屏风,但见锦瑟穿着一身蜜合色的花宫锻窄袖斜襟小夹袄半躺在床上,手边摆着一个小小的方形炕桌,炕桌上还放着两本账册,便上前两步,微微福身,也极懂事的叫了一声:“大嫂安好。”
锦瑟微笑道:“多谢你想着我,快请坐吧。”说着,她转头看了锦衣一眼,吩咐道:“还不去给姑娘沏茶来?”
锦衣忙答应着下去,不多时果然端了一盏香茶来递给鸾音,轻笑道:“姑娘请喝茶。”
鸾音接了,微笑点头:“多谢。”
锦衣忙道:“姑娘跟奴婢何须客气。”
茶太烫,鸾音拿在手里也不能喝,只闻了闻茶香,吹了吹茶末,又转手放在旁边的桌案上。
姑嫂二人素来关系紧张,这会儿忽然笑面相对了,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锦瑟反正是在坐月子,又是主人,便不多话,只半躺在床上安静的等。
鸾音却不好一直坐着,左顾右盼后,方笑了笑说道:“怎么不见小侄子?咱们家的小少爷今儿有八天了吧?我还没看见过他呢。”
锦瑟便抬头问锦衣:“小少爷呢?”
锦衣忙回:“刚奴婢去沏茶的时候奶妈子正给小少爷喂奶呢。这会儿恐怕不能抱过来。”
锦瑟便歉然的笑道:“你看看,真是不巧。他正吃奶呢,要不妹妹先吃杯茶,等那小家伙吃饱了再叫她们抱过来给你看看。”
鸾音便笑道:“那就等会儿吧,小孩子吃奶是最重要的事情了。”说着,她又端起茶来吹了吹茶末,又忽然说道,“哎呀,你看我粗心的,前几天父亲没回来的时候,我过来看嫂子,杜二奶奶说嫂子刚刚醒了正在吃饭,叫我等会儿。后来我又匆匆走了,竟是把给咱们家小少爷的见面礼给忘在了正厅。锦衣,你们有人瞧见么?”
锦衣忙道:“这些日子奴婢一直在这边耳房服侍奶奶,正厅那边的确是没过去。要不奴婢这就过去问问在正厅当值的小丫头们?”
锦瑟便道:“你们也真是粗心,还不快去问问?”
锦衣忙答应着出门,鸾音忙道:“也没什么,是我绣制的一件小肚兜,我想着小孩子的衣裳我也不会做,只得做个小肚兜罢了。”
锦瑟心知鸾音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着什么好心,只是人家说的这样场面,她又不好怎样,只笑道:“我正嫌外边送进来的衣物粗俗不堪呢。没想到妹妹却想的周到。不怕妹妹笑话,这些活计我是做不来的,多亏了有个手巧的妹妹在家。这也是弘儿的福气。”
二人客气间,锦衣从外边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缎子小包裹,说道:“二姑娘,你看看可是这个东西?”
鸾音回头看了一眼,忙抬手从锦衣手里接过来,笑道:“可不就是它。”说着,便一下一下的把包裹打开,待看见里面的一块碎缎子时,登时愣住。
锦瑟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二姑娘给弘儿的礼物么?”
鸾音尖声叫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是做了个肚兜儿的,谁给换了?啊?谁?锦衣?你把正厅里当值的丫头都给我叫进来,一定是她们弄鬼,把我做好的东西拿着碎缎子给换了!”
锦衣纳闷的说道:“不过是个肚兜儿而已,那个丫头那么没出息会偷偷的给换了啊。再说,姑娘是给小少爷做的,尺寸肯定小,那东西别人拿去也不能用啊?刚我去正厅的时候,这小包裹就在桌子上放着,当值的丫头说那晚姑娘就是随手放在了那里,众人生怕东西重要,根本就没敢动呢!”
鸾音便生气的说道:“你这叫什么话?难道是我诚心拿了几块碎步过来给自己添堵么?”
锦衣极不乐意的回道:“那奴婢哪里知道啊。反正这就是姑娘的那个小包裹了。里面装的什么,不过是姑娘说的罢了,反正我们大家谁也没见过。”
鸾音顿时气结,指着锦衣,怒骂道:“你这死丫头!你这死丫头居然敢这样跟本姑娘说话?!我看你是欠打了!”
锦瑟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不阻止,也不劝解。
锦衣自认为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心里不服但又碍着锦瑟在旁,不好说话太过分,只气呼呼的说道:“我有不是二姑娘的奴才,要打要罚自有奶奶处置,姑娘这会儿恐怕还没当家做主呢吧!”
鸾音越发生气,只觉得头顶上都要冒烟了,可锦衣的话却让她无话可说,于是她转头看向锦瑟,质问道:“大嫂,难道我们家里连丫头也这么嚣张么?”
锦瑟冷冷一笑,说道:“我不知道是丫头嚣张还是你无礼。你看我不顺眼倒也罢了,如何连弘儿也一并瞧不起?他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哪里得罪你了?你居然这样对他?你不来看他我不恼,可你不该用如此方式来折辱于他!他毕竟是叶家的根儿,是你的小侄子!二姑娘,你的心里,我们娘们儿就是这等下脚料么?!”
此言一出,鸾音更是无话可说。此时她手里握着的可不就是一些碎缎子下脚料么?
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可这会儿她却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几乎要气晕了的鸾音,握着那些碎缎子,忽然间扬手一撒,尖着嗓子叫了一声:“啊——我不活了我!”便转身冲出了屋门。
锦瑟自然生气,但却没有被气的没有了理智。
她长出一口气吩咐锦衣:“你去把叶寿家的叫来,就说我的话,我我这院子里在前厅当值的所有丫头婆子都给我关起来,没我的话谁也不许探视,若有探视者,一律关进去不许出来。”
锦衣忙劝:“奶奶,这可是冤枉死她们了。”
锦瑟叹道:“没办法,冤枉就冤枉了。谁让她们倒霉呢,遇上这样的事情,且在里面委屈几天吧。”
锦衣不解,但却不敢多问。只得出去叫了叶寿家的进来,把在前厅当值的八个丫头四个婆子全都弄到了一个小院子里关起来,每天只给两顿饭,不许任何人探视。
如此一来,侯府里多少人都生出了怨恨来。
八个丫头连着八家人,四个婆子也连着四家人。她们是锦瑟这些日子来精心挑选的人,按道理应该是绝对靠得住的。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她们都做不出来。
可是鸾音一口咬定是她们这些人有人给掉了包陷害她,锦瑟总不能因为相信这些奴才而驳回了鸾音的判断。这些众人都能理解,所以便把心底的那股怨恨都算在了鸾音的头上。
侯府里立刻有一股言论扩散开来,说二姑娘不服大奶奶,更瞧不起小少爷,所以才把一些碎缎子角料当做礼物,竟光明正大的送到大奶奶的眼前去。遭到大奶奶的质问后,她却不敢承认,于是诬陷奴才们给她掉了包。
卧虎斋的两位姨娘如今都是靠着锦瑟过活的人,平日里锦瑟对她们二人十分的照顾,今日听说这事儿自然愤愤不平。
怀着孩子马上就要生产的碧桃生气的说道:“连大奶奶生的孩子都是下脚料,你说我肚子里这孩子在她的眼里还不是猪狗不如?!”
凌霄忙劝道:“妹妹别生气,她这是自己作死呢!听说前几日在大奶奶房里被平南王府的小公子给奚落了一顿,自己没脸见人了。这会儿又耍出这样的花招来。我看她这辈子也只有青灯古佛旁了此一生了。你说说这样心肠的姑娘,谁人敢要?这若是娶进了家门,还不等于弄进来一个扫把星么?”
碧桃生气的啐道:“她现在就是扫把星了,非要把这个家里搅得不得安生方才罢了!叫我说前些日子侯爷把四姑娘打发出去的时候,就该顺带着打发了她!她们姐妹俩一个比一个难缠,一个比一个阴毒!都不是正经的主儿!”
凌霄恨恨的说道:“妹妹说的很是!如今这件事情也是瞒不住的,等侯爷回来了,少不得要说给他听呢。我就不信侯爷把小少爷含在嘴里怕化了,定在头上怕吓着的,能容忍她这样糟蹋小少爷!”
碧桃又摸摸自己的肚子,叹道:“但愿我肚子里是一位小少爷,不然的话,我们还不要被她踩到尘土里去了!我的孩子也要被她给欺负死了!”
凌霄刚要说话,便听外边一声冷喝:“你们胡说什么呢,谁敢把谁踩到尘土里去?”
二人忙回身看时,却见叶敬淳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走了进来。凌霄忙上前去帮他解开斗篷,取下来抖了抖灰尘交给小丫头挂到架子上去。
碧桃便腆着大肚子走到跟前来,微微一福,红着眼圈儿给叶敬淳请安。
叶敬淳看着她大着肚子福身特别的别扭,便道:“你也快生了,以后这些礼数先免了,等出了月子再立规矩也不迟。”
碧桃忙答应着:“些侯爷恩典。”
叶敬淳又问:“你们两个说什么呢刚才,我听着好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碧桃忙低了头,小声说道:“没,没什么。”
叶敬淳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旁边的凌霄忙道:“回侯爷,是我们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在这里伤心呢。”
叶敬淳眉头皱的更深:“什么风言风语?现在家里乱的都成一锅粥了么?连我问你们话也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凌霄忙道:“是关于小少爷的。”
“弘儿?”叶敬淳的眼睛立刻瞪起来,如今不管是什么事儿,只要跟叶弘有关的,他一律放在心上,于是忙问:“到底什么事儿,你只如实说来。不许有隐瞒!”
凌霄忙福下身去,说道:“奴婢听说,大奶奶把她那院子里八个丫头四个婆子都关了起来,是因为原来二姑娘放在二奶奶那边正厅里的一个小包裹里的东西被人换了。而那东西正好是二姑娘送给小少爷的礼物。”
叶敬淳又问:“鸾音送的是什么礼物,被人换成了什么?”
凌霄忙道:“二姑娘自己说是她亲手绣的一只小肚兜儿。可那小包裹打开看时竟是一些碎缎子角儿,全是些用不着的下脚料。如今他们都说,二姑娘这意思很明显,是在嘲讽大奶奶生的孩子是下脚料呢……”
“混账!”叶敬淳一听这话便抬脚把跟前的一个熏炉给踹到,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更有炭火溅出来,吓得凌霄和碧桃都忙不迭的往一旁躲。
叶敬淳又问:“鸾音怎么说?!”
凌霄低声说道:“奴婢也不知道,恍惚听说——二姑娘回房去后哭了一阵子。大奶奶把前厅当值的丫头婆子都关了起来,一个个儿的审问,也没有审出是谁给掉包。”
叶敬淳怒道:“这还不简单!叫人把她们里里外外搜一搜,看有没有赃物就是了!”
碧桃和凌霄都不说话。
叶敬淳便转身出门,把叶寿叫了进来吩咐他立刻去办。
这样的办法锦瑟早就用了,叶寿家的听见吩咐立刻来卧虎斋,回道:“上午的时候已经搜过了,别说前厅里的人,但凡大奶奶院子里当差的奴才们都搜过了,家里身边,总没有二姑娘说的那个小肚兜的影子。”
叶敬淳皱着眉头说道:“如此说来,是鸾音无中生有了?!”
叶寿家的自然不敢接这样的话,只低头说道:“这个奴才就不敢断定了。”
叶敬淳怒道:“去把鸾音给我叫来!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这么不懂事,处处添乱,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个样子就算是嫁出去了,也是白白的丢我叶家的名声!”
这话说的很重,在场的人都是奴才,谁也不敢接话。
还是叶寿家的应着头皮说道:“侯爷息怒,说不定二姑娘就是被陷害的。只是如今我们找不到那个人罢了。容奴才们再细细的查一查吧?姑娘的名声是最重要的,若是这事儿穿出去的话,恐怕真的对她的终身大事不利。”
此言一出,闻声悄悄赶过来的金氏便忍不住了,忙上前去劝道:“侯爷,奴才之前曾见过二姑娘绣制的小肚兜儿,是月白绫子做里,粉绿色茧绸为面,绣的是鹦鹉葡萄。当时奴才还问了,二姑娘说,鹦鹉是是取英武之意,她希望小少爷将来能够聪慧英武的意思。而且当时奴才见着的时候,姑娘已经绣制完成了,那么精致的一件针线活,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变成了碎缎子?求王爷明察!”
叶敬淳冷笑一声,说道:“这么说,你是见着鸾音做那针线活儿的了?”
金氏忙应道:“是,奴才见过。”
叶敬淳便大手一挥,说道:“好,叶寿家的,你和金氏你们两个去搜,今日,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坐着。天黑之前,你们两个便是把这镇南侯府都翻一个遍,也要把这件小东西给我找出来!若是找不出来的话——”叶敬淳的目光冷冷的扫到金氏的脸上,“那就是鸾音和你胡说了!”
金氏只觉得浑身一冷,却不得不福身答应着:“是。”
当时,众人不敢怠慢,以金氏和叶寿家的为首,组成了一个专门搜查的小组。由六个能干的管家娘子组成,首要的目标便是锦瑟院子里的诸位丫头婆子们。
锦瑟听说叶敬淳让金氏也叶寿家的带人来搜查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便冷笑着叫锦衣:“你去,叫人把我的箱子柜子都打开,让她们二人认真仔细的搜查。可别把奴才们都搜遍了之后,又说是我叫人把东西换了来栽赃陷害她们母女。”
锦衣心中有气,便应道:“奶奶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只是若她们搜不出什么来,就算奶奶心善不跟她们计较,奴婢也咽不下这口气,定有法子让侯爷还我们一个清白。当我们这些人都是软柿子呢,凭什么她一句话就来搜?”
锦瑟虽然生气,但却一直觉得这事情太过蹊跷,只摆摆手说道:“如今生气还太早。总要把事情弄明白了才行。你去吧,我很乏,别教她们扰了我睡觉。”说完,便转身躺在床上,安静的睡去。
叶寿家的和金氏来到锦瑟的院子里,见锦衣带着巧云等丫头们已经站成一排等在廊檐下,像是早就恭候二人到来一样,便是一怔。叶寿家的先上前一步,含笑问道:“哟,姑娘们这是做什么呢,大奶奶今儿身上可好?”
锦衣冷冷一笑,说道:“大娘也不必跟我们耍这些虚的了。我们奶奶倒是想好好地呢,无奈这院子里总是事情多,你来我往的,总没个清净。”
金氏忙赔笑道:“姑娘多心了。请姑娘转告大奶奶,我们不过是想要还二姑娘一个清白,来看看这院子里小丫头和婆子们的东西而已。”
“还二姑娘一个清白?”锦衣冷笑着盯着金氏,“姨奶奶的意思,二姑娘一定是我们陷害的了?这前厅里当值的人已经被锁起来了,你们也把她们的东西里里外外的查过,并没有发现可疑之物。今儿又来说这话,那就明明白白的是说我们是贼咯?是我们拿了那些碎缎子把二姑娘的好针线给掉了包?我们诚信陷害二姑娘?挑拨二姑娘和奶奶之间的姑嫂关系?是我们故意的惹我们奶奶月子里生气,故意的下贱小少爷?!”
金氏被锦衣问的有些心虚,便讪笑道:“姑娘何必说这样的话,我们又没这样说。”
锦衣冷哼:“你们是没有这么说,你们已经这样做了!”
叶寿家的忙笑道:“姑娘别生气,是侯爷吩咐我们来的。”
“哼哼!我自然知道。”锦衣冷笑:“若没有侯爷给的令箭,你觉得你们今儿能进得了这院子么?”
金氏一心为鸾音撇清,忙道:“姑娘是个明白人,何必为难我们呢?”
锦衣冷笑:“不敢,就请姨奶奶亲自进去搜吧。我们奶奶的箱柜都已经打开了。对了——你们应该先去库房那边,我们奶奶东西多,够您搜查半天儿的呢。”
叶寿家的顿时胆怯,忙陪笑道:“我们不过是搜查丫头们的箱柜,奶奶的东西,就是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乱看的。”
锦衣道:“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奶奶的,包括我们都是奶奶的人。你说得好听,什么叫丫头的?”
叶寿家的忍不住低下了头,回头看了金氏一眼说道:“我们还是去别的院子里看看吧,奶奶的东西不是我们能动的。”
金氏愣了愣,心想别处如何能查出端倪来呢?事情分明就是处在这个院子里。
锦衣看着金氏发愣,便猜到她的心思,便道:“叶大娘,我劝你还是别瞎耽误工夫儿了。要搜赶紧的搜,别在这里唧唧歪歪的,我们奶奶睡觉呢。这可是月子里,若是奶奶的身子因为你们的吵闹而落下什么病根儿,你们可要小心你们一家子的皮呢!看大少爷能不能饶了你们!”
叶寿家的听了这话,更不敢进去搜了。便转头对金氏说道:“这侮辱小少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出在大奶奶的房里?大少爷可是大奶奶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骨肉。我看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省的耽误了功夫办不成事儿,到时候没办法向侯爷交待。”
金氏也惧怕叶逸风的手段,但却又不能放着自己女儿的清白不管。她又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还是觉得这事儿关键在这院子里。我们是奉侯爷的命令办事儿,我想大奶奶会体谅的。你这么不想进去,莫不是心里早就有数,知道那掉包的事情是谁干的?”
叶寿家的最当不起的就是这句话。如今此事由侯爷过问,这阖府上下哪个不战战兢兢?
于是她一咬牙,说道:“好吧,这可是姨奶奶说的。若是在这院子里找不到二姑娘绣的那小肚兜儿,那我以后可没脸出现在大奶奶跟前了。”说着,她又转身看着锦衣,赔笑道:“姑娘见谅了。我会叫她们轻着手脚,绝不会吵着大奶奶睡觉。”
锦衣冷笑,没想到素来懦弱的金氏今天居然如此强硬起来。于是闪身让开院门,冷笑道:“那,姨奶奶,诸位管家大娘,大家就请吧。”
金氏想也不想,立刻提着裙子往里面走。
锦衣却又冷声问道:“有句话我先说在前头。”
金氏一怔,回头问道:“姑娘还有什么话?”
锦衣冷笑:“这自古以来,以下犯上都是大罪。在官府,不管那当官的有没有错,若是民告官,开堂前原告就要先吃一百廷杖。如今我们虽然是在自家里,可规矩却不能坏。我只想问一句,若是你们没在这院子里搜出什么来,应该是什么罪过?”
金氏一愣,说道:“这个我们却不知道。我想侯爷自然会给大奶奶一个说法。”
锦衣便一转身挡在了金氏的面前,鄙夷的笑道:“那就请姨奶奶回去,问明白了侯爷再来吧。”说着,她一转身往里面走,临走时丢下一句:“擅闯者,一律给我丢出去。”
巧云微笑着点头:“知道了。前些日子刚跟锦绣学了两招,还没机会试试呢。”
金氏一愣,看了看巧云消弱的身材,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姑娘跟我们一样,不过是奴才。行与不行,我们且要去问问大奶奶再说。”说着,她便抬脚往里走。
巧云淡淡一笑,侧身上前,一把抓住金氏的衣领,笑道:“你还真是不知道死活。”说着,她另一只手一探便抓住了金氏的腰带,然后双臂用力把她呼的一下子举起来,在头顶上转了个圈儿,一甩手把她从门口里丢了出去。身体落地后又往前滚了几下,才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砰地一声,金氏虽然瘦弱,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大人,至少也有百十斤重。巧云就跟丢一只猫一只狗一样轻轻松松的丢出去,把门口的几个管家媳妇给吓得目瞪口呆,连叶寿家的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巧云走过去,拍拍手看着地上的金氏,鄙夷的说了一声:“还真是不自量力。”叶寿家的方才反应过来,忙招呼众人:“快,快把姨奶奶扶起来抬回屋子里去,找大夫!”
众人也怕出大事儿,便七手八脚的把金氏抬起来送回房里去。叶寿家的叹了口气转身去卧虎斋回叶敬淳。叶敬淳听说此事后先是一怔,继而呵呵笑道:“这个巧云丫头,之前在大街上跟御林军动手,如今又在家里耍威风。倒是勇猛。”
叶寿家的做好了被臭骂一顿的打算,却没想到侯爷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捻着胡子笑得开心,好像还对巧云丫头很是赞赏的样子。于是赔着笑脸说道:“侯爷,巧云丫头虽然有些鲁莽,但却是大奶奶的贴身丫头。小姑娘家娇气些也是有的,还有锦衣,她可是大奶奶的陪嫁丫头,我们这些人去大奶奶房里搜东西,本就是以下犯上,她们忠心护主,值得嘉奖。”
叶敬淳点点头,又皱着眉头说道:“她们护主是该嘉奖。可也不能动粗,还把我的人给丢了出来。且不说金氏摔得如何,单单她们敢对我的人动手这一点,也是目中无主,以下犯上。”
叶寿家的一听这话,才摸到了些门路。
说的就是嘛,自己的女人被人家打了,身为一个男人却无动于衷,这无路如何也于情理上说不过去呀。只要侯爷发火了,她才能劝。否则,这奉命搜查的事情可怎么交差呢?
于是叶寿家的忙劝道:“侯爷说的是。可大奶奶还在月子里呢,小少爷也还不满十日。奴才们就这样大张旗鼓的去大奶奶的院子里搜什么东西,这若是把大奶奶给弄得落下病根儿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将来咱们小少爷可靠谁疼呢?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还请侯爷酌情处理,一切都以大奶奶和小少爷的身体为重啊。”
旁边凌霄也忙劝道:“管家嫂子说得对,侯爷,这不看僧面看佛面。巧云和锦衣两个丫头不懂事,看着自家主子被这样羞辱,自然不肯低头。她们触犯了侯爷,侯爷还是看在大奶奶和小少爷的面子上,别跟小丫头们一般见识了。侯爷若是生气,只把她们两个叫过来教训两句,再罚她们半年的月例银子,教她们知道自己错了也就罢了。”
叶敬淳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扣着,想来想去,最终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我便看在我孙子的面子上不跟这两个小丫头计较。不过呢,罚什么月例银子什么的,倒是不必了。我镇南侯府还不差那几个钱。叶寿家的,你过去一趟,把巧云给我叫道这院子里来,我倒是要见识见识她那十八般武艺。她若是能在我手里过十招,我不但饶了她,还有许多好处给她。若是三招两式的被我打趴下——那就叫她去庄子上做粗活好了。小小丫头如此张狂,很该出去历练历练。”
叶寿家的心里暗暗的叹道,这是饶了人家嘛?侯爷那是纵横沙场的老将,却要跟一个小丫头过招,还说有什么许多好处——啧啧,他因为金姨娘被丢出来的事情心里有气就变着法的欺负人家小姑娘罢了。
然心里想归想,嘴上叶寿家的却什么也不敢说,忙答应着转身下去找巧云去了。
锦瑟身边,锦衣和巧云正在比划这金氏的嘴脸,便听外边有小丫头回道:“回奶奶,叶大娘说有事儿要找巧云姐姐。”
锦瑟轻笑道:“看看。侯爷找你的麻烦来了。金姨娘怎么说也是侯爷的女人,就这样被你给扔出去了,侯爷岂会善罢甘休?”说着,她便坐了起来,想要下床。
巧云忙道:“奶奶不要动。大不了我挨及板子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奶奶还在月子里,万不可为我着急。若是伤了身子落下病根儿,奴才是万死莫赎的罪过。”
锦瑟叹道:“叫叶寿家的先进来,问问她侯爷怎么说。”
小丫头答应着出去,把叶寿家的叫进来。叶寿家的先给锦瑟请了安,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这真是奴才们的罪过,没事儿竟给大奶奶添事儿,奴才现在都没脸来见大奶奶了。”
锦瑟笑道:“我虽然不出门,但还不至于糊涂。这事儿跟谁有关系跟谁没关系我心里清楚着呢。你为什么不敢来见我?”
叶寿家的忙道:“奴才谢大奶奶体谅,大奶奶这几句话在,奴才晚上或可睡着觉了。”
锦瑟笑了笑,又问:“侯爷叫巧云去,自然是因为金姨奶奶的事情了?侯爷怎么说的?是要把她赶出去呢,还是直接打死?”
叶寿家的笑道:“都不是。奶奶过滤了——”说着,她看了一眼巧云,又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据奴才看来情况也不是太乐观。侯爷说,要让巧云姑娘跟他过招呢。说打过了他不但饶了她,还有许多好处。若是打不过……”
锦瑟听了这话便转头看向巧云。
巧云却笑嘻嘻的跃跃欲试起来:“好吧好吧,能跟镇南侯过过招,就算是输了被打一顿也值了。”
叶寿家的忐忑的说道:“输了的话,可不是打一顿的事情啊。”
巧云收了笑问:“那怎么样?难不成还不死不休啊?”
叶寿家的叹道:“侯爷说了,您若是在他的手下过不了十招,就把你赶到庄子上去历练。”
巧云惊讶的笑了笑,说道:“这样啊。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奶奶身边没有人啊。”
锦瑟叹道:“你先好好想想该怎么去过侯爷那一关吧。我这里还不用你担心。”
叶寿家的忙道:“奴才已经叫人去找大爷回来了。奶奶放心,就算巧云姑娘输了,大爷也应该会劝侯爷不把她打发出去的。”
巧云立刻不乐意的瞪眼:“你那么肯定我就会输啊!说不定我能赢呢。”
锦瑟轻笑:“吹牛不上税的,赶紧的去吧。”
巧云笑道:“好,叶大娘,咱们走了。早去早回,省的大奶奶担心。”
锦瑟坐在床上,看着巧云和叶寿家的笑嘻嘻的出去,便担心的对锦衣说道:“你过去瞧瞧,可别让那丫头给闹出事儿来。”
锦衣笑着摇头:“奴婢去了,奶奶跟前更加连个可靠地人都没了。奶奶说说,那肚兜儿便碎布片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奴婢也想着二姑娘犯不着耍这种小手段,这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白白的讽刺一下小少爷又能怎么样,这事儿一做出来,她的名声就一点也没了,她还指望着奶奶给她找个好婆家呢。再说,那天四少爷羞辱她的时候,她已经拿着这个小包裹来了咱们院子里,因为四少爷那几句话而恼羞成怒的缘故也没有的。奶奶说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锦瑟想了想,说道:“我首先怀疑是燕舞的人做了手脚。所以你还得悄悄地去查被关进后面小院里的那几个人。尤其是那几个婆子都是从别处调拨过来的,最有可能跟燕舞有牵扯。我总要找个借口把这院子里的人都换了才好。不然总是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弄得人烦死了。”
锦衣想了想,说道:“奶奶,咱们院子里的人我平日里都暗暗地考察过了,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再说,那些碎缎子的面料都很好,里面除了贡缎就是蟒锻,还有几片是锦缎。这些都不是下人们能有的东西。以奴婢看来,还得从各处主子的身上找缘故。”
锦瑟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你去把那些碎缎子给我拿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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