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万兽真人

恺撒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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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天亮时,林方生醒来,就见阎邪一双清亮黑眸正定定凝视,和暖带笑,却也气色良好,神采奕奕:“方生哥哥。”

    二人竟赤身交缠而卧,过了一夜。

    正是呼吸相闻,耳鬓厮磨。

    林方生将他推开,也不答话,径直去了灵泉处清洗。

    阎邪眼角柔色未褪,目送他离开。

    又推开窗户,接过一只纸鹤,细细看过之后,手掌一翻,便将那纸鹤化为几点灰烬,往窗外一扬就失了踪迹。

    几许柔情,却已化作冰冷肃杀,又从指尖书写几个繁复符纹,在半空黑气凝聚,尽数沉入一张符纸之中,再将那符纸折叠成纸鹤,送出窗外。

    眼见那纸鹤消失在神识之内,这才去梳洗完毕,出了厢房。

    林方生已换了一身素净白衫,坐在会客间内,逗弄炎夜。

    那小狼崽睡得沉,任林方生如何揉他耳朵,挠他肚皮,只伸出短小白绒的爪子拨开,却是眼睛也不肯睁一下。

    如此沉睡多日,倒叫林方生担忧起来。

    林方生见阎邪出屋,就将炎夜收入驭兽牌中,道:“我将去驭兽门一趟。”

    阎邪微愣,复又笑道:“自与哥哥同去。”

    “你伤势才好,不可擅动,且在房中休息……”林方生才说一半,就见阎邪少年蓬勃的表情,黯然失色起来。

    “我如今……自然不敢拖累方生哥哥。”阎邪随即又坦然自若笑道,“无妨,我便在这院中玩耍,哥哥早去早回。”

    林方生看他知情识趣,又隐忍自持,反倒不忍,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一眼,微微皱眉斥道:“还等什么,跟上。”

    阎邪喜出望外,竟连动作都失了分寸,跳起来追逐林方生出了客房。

    林方生见他如此不掩真性情,不觉也是一腔柔情,嘴角挂上温和笑容。

    二人这就离了客栈,先是寻了僻静之处施个小法诀,改变容貌,林方生化作个中年修士,阎邪化作跟随身边的小厮,这才一道往市集行去。

    驭兽门于各处安置铺面,做的是妖兽买卖、驯化和医治的生意,就连灵力全无的凡人,也乐意购上几只低阶妖兽豢养赏玩。

    大渊城中珍品荟萃,就连驭兽门接待客人的铺子,也比别处大上一倍。

    二人行至铺前,见这地乃是三层楼阁,门廊柱子皆为灰褐色铜木,坚固结实,装饰亦是朴实厚重。大厅里有三处柜台,分别悬挂收售、诊治、驯兽的牌子。

    林方生就带阎邪,前往悬有诊治字样处,将炎夜昏睡不醒的症状说了,那柜台后的小厮也是恭敬回道:“不知仙师宠兽修为几阶?鄙门看诊费用,按妖兽品阶收取,诊疗药费另计。”

    林方生就见他身后墙上,清清楚楚列出诊费,一阶下品灵石十枚,二阶下品灵石二十枚,三阶下品灵石五十枚,不一而足。

    他沉吟片刻,却不知炎夜品阶。

    就听阎邪道:“那小畜生虽是寒狼,却还年幼,灵智未开,除了卖萌耍赖,百无一用,最多算个一阶妖兽。”

    小厮却闻之色变,恭恭敬敬将二人请入雅室,又奉上两杯上好灵茶,道:“寒狼素来稀少,我在驭兽门二十多年,却也只有耳闻,未曾见识过,请二位仙师稍坐,小的请荣长老前来看诊。”

    这般慎重,却让林方生二人警惕起来。

    不过片刻,就听雅室门外有一道洪亮声音响起:“那寒狼在那里?速与本长老瞧瞧!”

    而后大门打开,一个红袍身影旋风一般闯了进来,却是个中年男子,国字脸、卧蚕眉,满面红光,一派武夫模样。

    他见了林方生二人,方才生生止住脚步,行礼道:“敢问客人,那生病的寒狼在何处?”

    林方生见他神色焦急,跃跃欲试,虽是急切万分,却并无贪婪之色,反倒有几分如同法修论法,剑修试剑的狂热。

    林方生倒是因此对这人生出几分好感来,将炎夜自驭兽牌之中召出,放在房屋正中一座青玉台上。

    那自称长老的驭兽门男子立时双眼放光,跃跃欲试,立时就小心翼翼,检查那小畜生周身,自鼻尖到尾巴一一查探之后,又细细询问寒狼平日里作息吃食,林方生也一一作答。

    阎邪却是百无聊赖地呵欠起来。

    那长老又用一双有力手指,压在寒狼周身穴位轻轻按摩,辅以轻微灵力,竟把那小崽子按摩得周身舒适,睡得四肢松散,舌头也吐了半截在外面。

    又过了盏茶时分,长老才恋恋不舍将炎夜放开道:“道友勿需紧张,寒狼幼崽生机微弱,若是离了母狼喂养,十有j□j活不长久。这一只却是好造化,先有上品仙丹吊命,如今又吃了伪蛟,性命已是无碍了,再睡上几日自会醒来。只是日后进阶,怕是艰难……”

    林方生便笑道:“我本剑修,外力于我并无助益,与这小畜生也是一场缘分,就算灵智不开,我也养了他便是。”

    那长老亦是露出感动神色,忽而又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林方生见他身为长老,却是一门心思浸淫驭兽之术中,钻研精神之狂热,与师兄练剑相比亦不遑多让,故而也很是敬佩:“长老若有话不妨直说。”

    那长老方才讪讪行礼道:“在下周正空,在驭兽门忝居长老一职,实是无旁的本事,就对各种妖兽了解多一点罢了,故而人称万兽真人。”

    林方生便含笑回礼:“在下姓严,单名一个林字,周长老学问深厚,严某叹服。”

    “不敢,不敢,”周长老谦虚道,“只是本长老若称驭兽第二,也没人敢称第一罢了。”

    语气谦虚,却也自信满满。

    林方生不由笑了起来:“周长老可是有事要说?”

    周正空顿时神色古怪,抓耳挠腮,终究抗拒不了诱惑,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严道兄海涵。”

    阎邪却是插嘴道:“既然要海涵,那还是不用说了,方……先生,我们走吧。”

    林方生阻住阎邪,见周长老表情大为焦急,依然温言笑道:“周长老但说无妨。”

    周正空心知机会稍纵即逝,下定决心,豁出去道:“实是……寒狼地处妖域深处流越冰原,那冰原寒冷,非我等所能想象,故而寒狼一身御寒皮毛,远胜其他种族。只是他一身厚毛虽是御寒宝物,在我庆隆国内,却并无太大用途……不如……请道友将他一些毛发剪下,售予在下,以作研究之用。”

    林方生还待犹豫,就听阎邪劝道:“先生,周长老一心向道,些许皮毛,也不妨事,不如应了罢?”

    他哪知阎邪气量狭小,被炎夜咬一口后,记恨至今,如今更是撺掇他给狼崽剃毛。

    就算不痛不痒,让那小畜生一身秃毛,丑陋不堪,他也可多多嘲笑几次,也算报仇。

    林方生便即同意,只是叮嘱周长老万般小心,不可伤了幼狼,却让周长老吹胡子瞪眼,很是不悦:“本长老驭兽无数,何需要你担心?”

    继而取出一柄白玉剃刀,就将炎夜自头颅以下部分,一身细软白绒毛剃个精光,就连尾巴也没放过。

    可怜那小狼崽本就体型弱小,如今更是缩了一圈,顶着颗大脑袋,身体光秃秃皱巴巴,几如婴儿一般,阎邪忍俊不禁,侧过头笑起来,林方生却是哭笑不得,将炎夜收回驭兽牌之中。

    周正空却是喜气洋洋,将那堆白毛视若珍宝,收在一个玉匣中,又连连向林方生道谢,并将一个储物袋硬塞到林方生手中。

    林方生神识扫过,见袋中有大批灵石、几件宝物、几瓶丹药,并一块玉符。

    单那宝物,便件件都是仙家上品,林方生便将储物袋交回周长老:“举手之劳,当不得长老如此重谢。”

    推托再三,周正空见他坚辞,只得收回储物袋,却仍取出那块玉符并两瓶丹药,送予林方生:“玉符中乃我驭兽心得,对你照顾寒狼或有点帮助,这两瓶乃灵智丹,温养神魂,滋养血肉,对妖兽却是极好的。如今只得两瓶,日后我多炼些。”

    林方生见此物确实有用,也就收下,又约定寒狼若有不妥,再来寻他。

    周长老便将二人送到门口,方才依依不舍离开。

    倒叫其他客人们看得诧异起来,驭兽门万兽真人,眼里只有妖兽没有人,何曾对外人客气过。

    一时动了好奇之心,可那中年修士容貌平庸,身边小厮竟是个凡人,实看不出过人之处。如此思忖,便有些心怀不轨者放出神识,暗暗跟随两人。

    林方生二人出门时就已察觉,却故作不知,一路闲逛,而后迈入聚宝阁中。

    聚宝阁乃大渊城最大的商家,门口屏蔽法阵乃渡劫修士所布,虽年代久远有所减弱,仍是强横无比,可阻挡一切神识窥探。故而那几道神识亦是被法阵力道一刺,缩了回去。

    才迈入阁中,就有一个小二迎上来,笑容满面,亲切可喜:“二位仙师有礼,鄙店货色齐全,却不知仙师所需何物?”

    林方生道:“上品灵符,三阴离火珠,雷火珠,灵剑,防御法宝,全取出给道爷看看。”

    小二一怔,见这中年修士虽然相貌平凡,一身衣袍装扮却均非凡品,又气质高贵,非常人可比。就连身旁小厮,虽是凡人,却也通身气派。心知来了贵客,便又恭敬几分,将人引入雅室。

    他二人便自一处雅室,进另一处雅室,又有掌柜亲自接待,取出各色珍藏宝物,给贵客过目。

    林方生自幼跟随征漠身边,采买皆有征漠打理,哪里知道价钱,只是眼光毒辣,专拣最好的灵符宝物灵剑,挑了一大堆,任掌柜报价结算。

    所幸那聚宝阁童叟无欺,又见这客人如此大手笔,恐得罪何处大能,丝毫不敢轻慢欺瞒,还给了贵宾折扣,抹去零头,即便如此,最后合计也是八千四百九十枚中品灵石之数,换算成下品灵石,竟达八十四万之巨。

    林方生脸色也不变,取出一个储物袋,扔给掌柜,其中正有八十五枚上品灵石。

    掌柜见他轻描淡写便交出如此巨款,一边让帐房去结账,又自袖中取出一枚紫色请柬,送予林方生道:“鄙店晚间有个拍卖会,若是客人还有其他所需,不妨去看看。”

    林方生接过请柬,仍是笑道:“多谢掌柜。”

    他既已补足所需,自是不去的。

    却觉袍袖被人一扯,回过头,就见阎邪一脸渴望,不由怔住:“你想去?”

    阎邪讪讪点头:“我家乡偏僻……这些个拍卖会,却是没有的。”

    魔域在人界传闻中,素来是个苦寒严苛之处,阎邪向往,也是自然。左右也不过一夜功夫,林方生不由拍拍他脑袋,应允下来:“既如此,那便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