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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海岳的风光景致皆好,一花一草都似有禅意一般,能令人凝心静气,也适合休养,意秾一想到以后去了大虞可就见不到这等景致了,一时便也没急着回定国公府。
关于劫船的事,意秾只知道是尹之燕出的手,其余的就不得而知了,凌氏总拿她是小姑娘不适宜听这些话为由,不肯跟她说细情。
意秾一问她,她就道:“这些事儿我来处理就行了,哪里用得着你瞎操心!”之后就要絮叨个没完没了,“以后你哪儿都不要去了,只管给我好生在家待着,落水又不比别的,最容易落下病根儿,你现在年纪小,不当一回事儿,等你上了岁数就知道难受了!”
这两日的燕窝意秾没少吃,其他补品也是流水一样的送进来,少吃一口都要挨凌氏的絮叨,别的倒没见什么效果,就是胸前的鼓胀似乎又长了不少。
沈家被劫船之事,虽然大家都知道是虚惊一场,但是与意秾交好的小娘子们还是陆续的来看她了。吴善芳也来了,自从上次曲水池宴之后,她们两人的关系比以前亲近了不少。
吴善芳说话的语调儿总是缓缓的,仿佛是一副不经心的样子,其实她最是爱八卦的,“你还记得官礼才么?就是贿考题的那个,这人还跟你们家有点儿关系呢。”
意秾赶紧点头表示记得。
“前两日,有人在普觉寺看到尹之燕从飞来亭里哭着跑出来,再走近了一瞧,竟然见官礼才□□的躺在地上!听说他们二人是表兄妹的关系,早就暧昧不清了,尹之燕之前还小产过,不是他的孩子又能是谁的?”吴善芳撇了撇嘴,慢悠悠的道:“飞来亭那里多隐蔽啊,也亏得他们会选地方,可不知道是怎么露了馅儿了,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有伤风化的事情,如今连官府都介入了。”
意秾这才知道,凌氏所说的她来处理是怎么个处理法儿了,她倒是有些诧异,她这个娘向来最心软,没想到这回竟下了狠心。不过尹之燕也是自作自受,她可一点儿也不想同情尹之燕。
在三千海岳毕竟不比在家中时,自然是要自由许多的,山里奇石趣湖又多,每日都有几位小娘子相约去游山,当然也都是在家中兄长的陪伴之下,去的地方也仅限于姑娘家爱去的法相林、净水湖几处,但是这也足够让整日闷在家中的小姑娘们乐疯了。
不过意秾是出不去的,凌氏如今草木皆兵,实在是担不得一点惊吓了。
到了第七日,是会试发榜的日子。因为之前出了泄题之事,又要重新拟题,所以今年的会试便往后推迟了半个月,到了现在才发榜。
沈洵是上一届的两榜进士,沈潜走的又是武将之路,所以沈家今年并没有下场之人。吴善芳的二哥吴子恪是今年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吴家自然是要庆贺一番的。其实吴子恪的年纪比沈洵还要大一岁,他十五岁就中了解元,但当时边境西戎来犯,他便随他祖父、父亲一同上了战场,两年后大胜而归,武烈侯吴家当时可谓鲜花锦簇,烈火油烹。但是吴家并不居功,吴子恪归来之后不骄不躁,更加潜心向学,整个吴家人的行事都颇为低调。
这次也是一样,虽说是庆贺,也并没有大宴宾客,只是吴子恪请了同宗好友相聚,吴善芳也请了一些交好的小娘子们凑一凑热闹。
吴善芳是亲自来请的意秾,又有沈洵和沈潜也都去,凌氏实在却不过,这才点了头。
地点就定在了法相林,男女是分开来坐的,中间又设了石榴花作为间隔。其实在场的都是通家之好或者亲熟之人,自小就相识的,只是如今长大了,难免要避讳些。
在场的小姑娘们大都是定了亲的,季悦和赵姝就不必说了,吴善芳也都已经说定了人家,就差过礼了,现在大家还能在一起嘻嘻闹闹的斗嘴,再过上一年半载,谁能知道各自会是怎样的境遇。
季悦一如继往的看不上杨清持,意秾也是许久没见过她了,此时她看上去似乎瘦了许多,脸上虽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但一个人眼睛里的沥出来的凌厉是很难藏得住的,意秾也谈不上好奇,但她总觉得杨清持这半年来的变化太大了些。
不只是意秾,坐在杨清持旁边的玉安县主也看了出来,初一大朝会杨清持作诗时她也在场,那时的杨清持虽也内敛,却自内而外的有一种光芒四射之感,与现在的她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玉安县主少不得就问了两句。
杨清持笑了笑,简单道:“只是前阵子有些不舒服,如今已经没大碍了。”
季悦闻言就嗤笑了一声,道:“可不是么,本以为能到大虞当二皇子妃呢,谁知道被人家当众拒绝了,这脸丢得都没处放!如今又要嫁个侍御史之子,还是个以庶充嫡的,可不是不舒服么!”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惊,意秾也是万分惊讶,原来宣和帝竟是想将杨清持嫁给容铮做皇子妃的。意秾虽不懂朝政之事,但也觉得宣和帝此举太彰显了些,一个和亲的还不够,竟还要送一个皇子妃过去。
不过她记得上辈子杨清持是嫁得极好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漏。
杨清持在大袖下握紧了双手,稳了一稳才淡声道:“悦妹妹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我们的亲事又哪里能由得自己的,但凭父母做主罢了。”她转头看向季悦,“悦妹妹不也是一样么,要嫁到南京去,难不成是悦妹妹自己的意愿么?”
季悦的亲事季老夫人都是问过她的意见的,南京祝家也是世代簪缨,否则季夫人也嫁不进成国公府来,她嫁给自己的表哥,又是外祖家,日后的日子不用想也知道是极自在好过的。但是杨清持这样一说,就显得季悦好像跟她表哥私底下有了首尾一般。
这种事最难解释,若是解释不好,反而会越描越黑。
季悦竟也没发火,只撇撇嘴,也并不揪着杨清持不放,转头又跟别人说话去了。
吴家今日准备的是全素宴,虽然法相林里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两只野兔,连鹿也有,但是三千海岳是绝对不允许杀生的,在外野炊却不能享用野味,不免让人觉得遗憾。不过这全素宴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十分精致,甚至还有专营素食的三宝楼的特色,头羹双峰、三峰、四峰,还特意为意秾她们准备了青梅酒。
青梅酒酸甜味重,一点儿也不醉人,在场的小娘子们谁都能喝上几杯。吴善芳就提议大家玩“射覆”,将一样小物扣在碗下,让人猜,猜不中就要饮酒,后来连对面的男子们也一起加入了,输了的照样喝酒,只不过男子们喝的酒可要烈多了。
吃了酒,气氛就热闹了起来,意秾这才趁大家不注意,装作不经意的往榴花对面扫了一眼,她一直忍到了这个时候才敢看季恒。也不知道季恒是不是有意的,他的位置就在意秾的正对面,只要稍一抬眼,透过花枝间就能看到。
但是意秾看了他几次,他都没有抬头。她想起落水时做的那个梦,或许那就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一世季恒是不是真的就会与沈意秐成亲了。
意秾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总归是不大好受。
宴席结束后,大家都互相辞行,因沈潜在来之前给意秾买了两只长着绿油油壳盖的小乌龟,本是想拎着来法相林的,但是那对乌龟太小了,又没有准备琉璃罐子,怕装在绢丝网兜里闷死它,沈潜当时身边又没跟着长随,便先寄放在了卖龟人处,所以宴席结束后意秾便跟沈潜乘船去取,其他人则是直接回了山上。
意秾正要离开时,正对上季恒的目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有一瞬间的心慌,立刻就回避了他的视线,再平稳了心绪后,才又抬头,本以为会看到他的背影,没想到他还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匆匆的转过身,等沈潜与众人道别后,两人才一齐去乘船。
沈府的船就停靠在海水岸边,正要登船时,竟看到容铮也往这边走来,他今日穿了身缂丝宝相花纹织金锦袍,领口处是串料珊瑚米珠制成的纽扣,俊拔卓然,想让人不注意到他都难。
他于意秾是有救命之恩的,沈潜便立刻热情的上前又是一番道谢,他道完谢就转头看向意秾,道:“五妹,快来给二殿下行礼!”
意秾上前端端正正的给容铮见了礼,垂首道:“多谢二殿下那日相救,日后二殿下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全力答谢二殿下。”
她说完才抬头看了容铮一眼,这一眼可把她吓了一跳,容铮眼神冰冷的似被冻住了一般,落在她身上,生生的令她打了个寒噤。
沈潜仍道:“改日我一定会与家父登门拜谢,家慈也时常提及,日后但有吩咐,二殿下直言便是。”
容铮客气道:“我当时恰好就在旁边,便是其他不相识的人也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沈五姑娘是要随我回大虞的,日后便是一家人了。”
他提起了和亲之事,沈潜就不想多言了,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容铮看向意秾,眼神里也看不出多余的情绪,见她转了身,便将视线挪到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