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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月雪仓皇而逃,像是个小偷似的,生怕被肖蔚追上看见他的狼狈样。
他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这下惨了,我疯了,我是真的疯了!那些话,那些事,是我说的做的吗?苍天呐,我还是我吗?”梅月雪都快哭了。
幸而今晚天凉,大家都躲在屋子里,他一路上也没遇见人,一直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林翊正在灯下拭刀,见自家主人行色惊惶,衣摆鞋底又是水又是泥,头发也因跑的匆忙被树枝挂乱了,一进屋子便关上门,直奔自己的床去。
林翊不敢问,向他走去,梅月雪将琴甩给了他,忙一把接住,好生放在了书桌上。
梅月雪半天都没有说话,跟丢了魂儿似的,林翊犹豫半天,舔舔嘴唇,紧紧攥了攥衣角才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公子啊,你……你被调戏了还是见鬼了。”他说到这里,自己先“噗”地一声憋不住笑了,但是他立刻感受到了来自于梅月雪那双针一样的眼睛里发出的光,吓得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了笑,磕磕巴巴地说:“公……公子,不是,我没笑话你,但你这样子真的……哈哈哈……咳咳,我错了我错了!公子,您到底怎么了!”
梅月雪骂道:“滚回你屋里睡觉,别烦我!”
“公子是不是那个肖蔚又……”
“滚——”
“诶诶好!”林翊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梅月雪一声哀嚎,躺在床上拿被子把自己的头紧紧裹住了,在郁闷中睡去了。
第二天云散天清,天气好的多了,但是到处都湿漉漉的。不过太阳很暖很大,早上有些凉,中午就很暖了。不少人把被子搬出来晒,肖蔚也帮老铁晒了被子。山里的日子有些无聊,肖蔚总也闲不住,任谁在做什么她也总想插一手,觉得好玩的就帮帮忙,不好玩的就丢下。
今天老铁要帮她搭房子,找来了几个年轻壮汉来帮忙,肖蔚见他们忙着准备材料,自己又不懂,便帮忙给他们递水,要是有需要扶一下或者推一把的事,她也乐意帮忙,递水递吃的,他们休息的时候她给他们唱歌。
梅月雪正在书房里写字,忽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他从早上开始写,一个多时辰都没动一动了,想出去看看顺便走走,正看到肖蔚在阳光下翩然起舞。
阳光照在梅月雪的身上,暖融融的,晃得他有点睁不开眼睛,肖蔚的身影也朦朦胧胧的,他便眯着眼睛朝那边看了半天。那个蹁跹的身影在一个转身间看到了他,便立刻停了下来冲他这边招手,梅月雪陡然一惊,从迷蒙中醒来,等到那边正在看肖蔚跳舞的人顺着肖蔚的眼睛转过头来看的时候,梅月雪已经躲开了。
年纪已有六十的老刘,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他前几天吃坏了肚子,这两天刚好一点,便坐在门槛上帮老白剥豆子,老人家远远地看见了肖蔚和梅月雪,忽然“噗嗤”一笑,碎碎念道:“躲什么躲嘛,还害羞,我们都瞧见了,哎!年轻人呐,切,真是的!”
木屋在大家的帮忙下很快做好了,肖蔚很满意,开心地里里外外跑来跑去,她没什么好送还大家的,只能在完工的那天晚上给大家唱唱歌跳跳舞庆祝一下,梅月雪照旧躲在远处远远地看了一眼。
这天晚上,梅月雪在老刘的屋门口给他煎药,外面天凉,老头拄着拐棍儿坐在屋子里,正好瞧见这一幕:“寨主啊,这炉子我自己看着就好了,你去和他们年轻人玩去吧!”
“也没什么好玩的。”梅月雪从炉子上取下了药罐,将药汁倒了出来。
老刘笑道:“行了行了,这药都煎好了。你们年轻人玩去吧,不用在这儿陪我这糟老头子了。说不好看你还看,他们不懂,他们岁数小,觉得你是大寨主有身份不敢胡说,但是我老头子虽然叫你一句寨主啊,你也知道我是跟你客气。我读的书没你多,但活的时候比你长,我看人可从没看走眼,你们那点小心思,我一看就阴白。”
梅月雪假装听不懂,肃然道:“你在说什么?”
老刘张开嘴“哈哈哈”地指着梅月雪的鼻子笑道:“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老成,在我这儿看来,你们都是小孩子,少装蒜!这些天我瞧过那个姑娘,叽叽喳喳的,闹是闹了点,但是有她在这日子多好玩啊,自打她来了,这藏龙坳才跟活过来了似的,每天都欢声笑语的,何况她人心眼儿不坏,这就齐了嘛!她人是长得不好看,好像有点配不上寨主你,但是这姑娘神态气质不一般,不是个俗人呐,嘿,我敢说,你要是娶了她,必有天大的福气等着你呦,到时候只怕你疼她都疼不够……”
梅月雪几次要打断,老刘都视若无睹,听到最后老刘谈婚论嫁,说得梅月雪羞惭的无地自容。他咬着牙大喊一声:“老刘!”
“哎!”老刘接着笑道:“哎呀,男子汉大丈夫,害什么羞嘛!”
梅月雪被他气得差点晕过去,转过身来,瞪着他怒气冲冲地道:“你……你要是再说,我就……我就把你赶出去!哼!”他说到这里,把药碗往老刘手里一塞,又是耗子似的溜回了自己屋子,用被子将自己的耳朵紧紧捂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堵耳朵,也许是舍不得捂眼睛吧!
从那以后,忍无可忍的梅月雪每天躲在屋子里,美名曰其:闭关。
肖蔚终于等到了那个大家出去采买的日子。天气越来越冷了,肖蔚要添衣服,添被褥,以及常备的生活用品,另外还要买些新鲜的蔬菜,肖蔚换了一身男装,头发全都扎了起来,扮做个男子,很开心地跟着大家出了藏龙坳。上了船进了山洞,这一次她不用蒙眼睛了,而想到那条蒙眼睛的发带还在梅月雪那里,她就更开心了。
船头挑着一盏灯笼,肖蔚这才有机会看清楚山洞里的景象。洞中满是潮湿的水气,头顶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在微微的灯光下千姿百态,就像进入了一个神话的世界。水路在山洞中纵横交错,七拐八拐,肖蔚早已辨不清方向,索性只管玩闹。
“哦——”她在山洞里大吼一声,声音在山洞里飘来荡去,回音袅袅,把撑船的猴子吓了一跳,肖蔚便乐得哈哈大笑。肖蔚伸手要去撩水玩,猴子也吓唬她吼道:“喂,别碰那水!”
“水里怎么了?”
“水里有女鬼,我们之前碰见过,很恐怖啊!”
“啊!是……是不是你背后那个!”
猴子吓得一个趔趄,船差点翻了,大家怨声载道,埋怨他们两个胡闹,肖蔚跟大家道了歉,这才继续笑话猴子,猴子气得骂骂咧咧,大家也只顾看热闹没人看路,结果差点迷路,肖蔚还吓唬大家是鬼打墙,气得一船的人哭笑不得,又急又气,肖蔚笑得蜷缩着,像一只煮熟的大虾。
从洞中出来就是下山的路,大家下了船,沿着山路走到了一个小村子,向附近的农家雇了一头毛驴,套上车,向着城镇的方向走去。
肖蔚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坐驴车,她一定要跟猴子一起坐在车子前面,猴子便答应了,小毛驴跑的不快,脖子上的铃铛“当啷啷”响得欢快,肖蔚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这个阴啊公,细听我来言呐……”
这是她在前世的时候没有任务的时候经常偷偷听的。自从加入了那个神秘组织,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控下,没有任何空闲,小时候在孤儿院,守门的大爷天天托着收音机听相声,守门的大爷那里有甜甜的干果吃,她为了吃干果而去蹭相声。后来她训练到期,领到了第一次任务,一来一往的间隙,她也会听听相声,她有点想那个老头,想孤儿院了,可是她回不去了。
每当脑海里想到这些零零碎碎的小曲子的时候,她总想起在孤儿院的日子,那是说不出来的一种滋味,藏龙坳和那个孤儿院很像,来到这儿她觉得像是回了家,没事的时候总想哼哼两首演员们常唱的小曲儿,很是贴合此情此景此情。
听曲儿的莽汉们不识字,也就是听个调儿,没人纠结她唱的词是什么意思,会唱的都跟着哼哼,一路上就这么载歌载舞地进了县城。
安宁县,潇潇印象中出现最多的地方,但是潇潇极少上街,所以安宁县整个的风貌肖蔚是没有办法从梦境中获得的。到了县城,大家分头去买东西,肖蔚有心要多逛逛,留意一下风土人情。
安宁县是个大城,肖蔚听猴子说,今天有大集,街上行人往来不绝,摩肩接踵,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闹市里店铺林立,肖蔚看到了很多家排场不小的店铺,她左瞧右看,跟小摊贩大掌柜东拉西扯地聊天打听事情,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买好了东西,大家按照约定在离开了闹市的一条小巷口集合,那儿有家小包子店,远近闻名,店家人善且有手艺,包子小菜样样好吃又实在。店里忙活动是一家老小,老两口和一儿一女。猴子他们一伙儿人隔三差五总来,因此也算是老相识。
店家姓周,儿子是哥哥,女儿是妹妹。
肖蔚是最后一个到的,大家一见她一起叫嚷:“哎呀,你怎么才回来啊!都等你半天了……”
“哎呀,你让人家多逛逛怎么了,人家跟你们这些大老粗一样吗?没事儿啊,肖姑……啊不,老肖,下回放心逛,没事儿!”猴子笑嘻嘻地讽刺她,肖蔚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我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饿死了,咱们吃的什么啊?”
正在这时候身后一个女孩子声音道:“客官您稍让一下,您的包子来了!”肖蔚转头一看,见到一个女孩子正托着一大盘包子,冒着腾腾的热气,肖蔚见她形容尚小,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忙站起来替她托住了笑道:“辛苦你啦小姑娘,我来吧!”那姑娘皮肤白皙,模样倒很是水灵,怯生生看了她一眼,立刻就飞也似的躲开了。
同行的兄弟们笑呵呵地调侃道:“你说说你,扮成这个模样看着倒还挺清秀的,跟我们这一帮大老粗比起来更了不得了!你呀,这个样子就不要对人家笑了,造孽呀!”
大家笑得更热闹,肖蔚也没放在心上,后面的馅饼,混炖汤挨个上了桌,原先那个姑娘再也没来过,大家还在开玩笑,说姑娘是害羞了。肖蔚正要制止他们,毕竟在她那个时代里,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还是未成年啊,她喝道:“行啦,别欺负人家了,好好吃饭吧!”
这时候正是饭点,店里人多,店面又小,更加觉得闹哄哄的,忽然外头一个尖利的声音叫道:“都让开都让开,哈哈,爷,就是这儿了,我跟您说的就是这儿!”
肖蔚转头看时,见一个尖嘴猴腮弯腰屈膝的瘦子,伺候着一个白白净净,趾高气扬的阔少。
一股不好的气息突然在店里弥漫开来,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店家也觉得不对劲,周家长子周文连在店里做小二,见人不好惹,他顿了顿赶忙笑脸相迎,上前去来招呼道:“客爷,您要吃点什么。瞧您这么气派,咱们这小地方您第一次来吧,那我给您介绍一下吧,咱们这儿有包子有馅儿饼有馄饨汤,您看您……”
“行行行,你就给我挑最好的,最贵的来。”阔少阴显有些不耐烦,挥手赶走了周文连,接着便四处打量起来,和管家嘟嘟囔囔有说有笑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肖蔚背对着他们,只是吃自己的饭,心却一直留意着背后的动静。
包子很快端上来了,阔少看了一眼道:“也不过如此嘛,你诚心唬我呢吧!”那仆人立刻低声道:“不是不是少爷,不是带您来吃包子的啊!您看那儿……”
“哪儿?哦!就那个?”
“对……嘿嘿,您瞧怎么样?”
“羞答答的还真听招人疼……”
两人的语气越来越不堪入耳,肖蔚的火气已经上来了,她缓缓转过了头,盯着身后那一桌,此刻弟兄们全当她是看热闹,全然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一会儿周文连来给两人上馄饨,那阔少道:“哎哎哎,怎么你给上啊!”
周文连笑道:“瞧您说的,我是小二,我不上谁给上,难不成还能让您自己端去?”说着端着碗就要往桌子放,那阔少见他言辞不顺耳,脸上一沉说道:“住手!放回去,让她给爷端过来。”他用扇子一指角落里的周姑娘,斜着嘴角说:“就是她。”
周文连依旧笑道:“那是舍妹,笨手笨脚的,这碗太烫,怕她拿不好再烫了爷您,还是我来吧!”
阔少拿扇子一拦周文连要端碗的手笑道:“这馄饨烫是吧,刚出锅的?”
周文连依旧陪笑道:“是,是!”他正低着头没留神,却不料那阔少突然伸手到周文连的托盘底下往上一掀,两碗热腾腾的馄饨虽说已经出锅有一会儿了,但从锅旁到桌边也就几步路的功夫,这两碗馄饨汤要是浇在人身上,不掉皮也得疼啊。
眼看着这两碗馄饨汤就要泼到身上,周文连反应不过来但是肖蔚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周文连的肩膀往自己这边一拉,周文连被他扯得差点扑到地上,幸而肖蔚又拦腰扶了他一把,这才站稳,那两碗馄饨汤“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屋子里这一下鸦雀无声,食客们见势不妙纷纷起身悄悄溜了出去,藏龙坳的弟兄们见肖蔚掺和了进来也惊的站了起来,屋子里的气氛随着那两碗馄饨的落地瞬间凝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