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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案子刚刚二审,将犯罪嫌疑人收监,今天,报纸上就铺天盖地地报道开了,各种正义的呼声,各种长篇累牍的报道,而星海杂志社的报刊,却只是用了一个豆腐块的版块报道了这件事情。
周多多撑着下巴,不解的问:“曼曼,这事儿不是你一直在负责么?怎么到真的结束了,又成了这么……”她抬手拿起一张报纸,手指轻轻戳了戳,“一二三……一一共才九行字的豆腐块?真的好么?你之前费了那么多的力气去宣传去制造舆论……”
“这叫策略,”辛曼摆了摆手,“因为这个案子之前一直是我们在专版报道的,所以现在尘埃落定,也就不用多写什么了,能写的以前也都已经报道过了。”
辛曼正在喝一杯蜜柚牛奶,觉得嘴巴里有些淡,牛奶的那一股气息,让她的胃里有些翻滚,强忍了一下,才将那种感觉给咽了下去,算了算时间的话,已经有三个月……零一个星期了吧。
她捶了捶脑袋,记忆力差了,怎么这种重要的事情都能给忘了。
中午和周多多一起吃过午饭,辛曼回到办公桌就接到了宋主编的电话,“冯井因为这一两个星期要去外地,所以下一期的稿子你先去拿过来。”
“好的。”
辛曼回答的爽快,就连宋主编都是一愣,“这次怎么没有推辞了?”
辛曼耸了耸肩,“如果我推辞,就可以不用去了?”
“这怎么可能?”
“所以?”
宋主编被反问的哑口无言,直接吩咐道:“你去之前,给冯井打个电话。”
“明白。”
其实,辛曼并没有最开始的抵触,因为冯井的确是并非第一次表面看到的那样,看人待物,从来就都不能表面来看,一个人的真实内在,是必须要足够了解才能够下定论的,否则,为何等到盖棺,才能论定。
辛曼一直在等薛淼的电话,可是就是没有等到,给双面间谍的秦晋打了个电话,得到的结论竟然是:“今天公司里没有重要的项目会,头儿没有来上班。”
她皱了皱眉,拿着手机踌躇了好久,也没有拨出去。
就这么拨通过去,不就意味着她向他妥协了么?
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来,就将她的手机从手里抽了出去,周多多一双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上还尚未拨出去的薛总两个字,“啊哈,总算是让我逮到了,我都被你骗了,还以为你们真的是分手了!”
辛曼苦笑,的确是真的分手了,只不过,阴差阳错吧,原来以为不是的,却是的了,原来以为是的,却不是了。
她不知道,这样一场因为二十多年前的错误,到如今,应该如何收场了。
辛曼临走前去了一趟洗手间,就听见隔板之后,有两个同事正在说话。
“那个销售部的柳雯,你知道不?”
“知道啊,不就是说过的气质美女么。”
“对啊,就是个气质美女啊,身材还有点干瘪,五官顶多算得上是清秀,长得也就一般般,薛总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我擦,薛总和柳雯好上了?”
“是啊,我亲眼看见的!柳雯前几天拿着文件去找薛总签字的时候,都差点趴到他薛总身上。”
“白莲花啊?薛总的眼光怎么越来越差了啊,之前和那个报社的那个女记者有一腿就算了……”
辛曼:“……”
那个记者,说的是她?
忽然一阵冲水声,隔间的门打开了,外面的一个女员工看见辛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咳嗽了两声,结果另外一个隔间里的女员工依旧在兀自往下说着。
“不过,薛总和那个记者啊,也没有好多长时间,这才传出来消息有多长时间啊,就这么被踹了,虽然说薛总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止住众人的外表,好歹要找一个能看的啊,找的越来越不行,好歹之前那个记者长得还能看,你……”
等到隔间门打开,对上这个女同事一脸诧异的表情,差点都咬到了舌头,口中剩余的话一下子就被掐断了。
辛曼嫣然一笑,“你们说的那个女记者是我么?其实我也觉得我长得还能看,不过纠正一下,我跟薛总纯粹只是绯闻,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说完,辛曼便转头向洗手间外走去,留下一句话:“你们接着八卦啊,我觉得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从洗手间出来,辛曼脸上的笑就一下子耷了下来。
柳雯?
如果不是在洗手间听到他们的对话,她几乎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可是,薛淼跟谁好,跟她有关系么?就跟刚才那两个人说的,她就是过去时,就算是在一起过,那也已经……离婚了。
新欢旧爱的,谁能说得准呢。
辛曼洗了手,用沾着水的手,在脸上噼里啪啦的拍了几下,转身就出去了。
辛曼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看见手机上多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是外地的号码,便也没有在意,以为是打错了,将手机收起来就出了公司,打车去冯井的去处。
在冯井的楼下,辛曼又看到了那辆保时捷。
她微微蹙眉,已经走过好几米的距离,却又忽的停下脚步,转身走回来,绕过车头,站在挡风玻璃前面,看了一眼里面,在车子的边角,挂着有一个中国结的挂饰,上面串着一颗琉璃珠子。
辛曼乘电梯来到冯井的楼层,在门前,刚想要按响门铃,却忽然听见里面一声大叫。
而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门板,不轻不重的力气,倒是将门给推开了一点。
门竟然没有锁!
从打开的门缝里,里面争吵的声音更甚,能听出来,冯井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可是,他在跟谁说话?是他口中的那个非亲非故的哥哥么?已经十一岁才被领养的孩子么?
“你根本就是从来都没有顾及到过我!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还不是把我重新推到梅家?!你就是为了你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对不对?!”
梅家?
辛曼微微蹙了一下眉。
在自己的料想被印证之前,一道更为清晰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对于所谓的那个女人避而不答,“梅家本来就是你的家,就算是我不说,你也是要回去的。”
辛曼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刚才的那个声音……
脑中忽然闪现过一个红色的中国结,上面有一个琉璃珠子,在车顶挂着,微微晃动着。
冯井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是不是觉得你欠着梅家的情,欠着我爸妈对你的养育之恩,所以你就拿我来还债!”
隔了许久,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才在客厅里缓缓地响起,“是的。”
紧接着,就是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辛曼悄然无声地推开了门,可是,即便是不看,也知道,刚才的那个巴掌,是谁打谁的。
一道黑影窜过,辛曼只来得及辨认,飞快逃到楼梯上的那人,是……冯井。
可是,如果冯井也是梅家人的话,辛曼因为梅珏的关系,也专门在网上查过有关于梅珏的家庭情况。现在看到这样一幕,已经可以知道了,冯井的真实身份,便是梅家三代单传的独孙——梅衍。
梅珏的头偏向一边,一双黑的眸抬头,看向已经推开门走进来的辛曼。
………………
五分钟后,辛曼坐在沙发上,梅珏给他倒了一杯水端上来。
楼上有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可以想象,梅衍此时此刻是有多么的愤怒,才足够五分钟都不停歇。
梅珏忽然笑了一下,“你已经知道了?”
辛曼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白水,“我觉得我都已经够傻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知道。”
之前冯井开着那辆保时捷带着辛曼去飙车,然后第二天梅珏就开着车载她去医院,结果她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却并没有把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给汇聚到一起。
想在想想,原来梅衍之前给辛曼讲述他儿时的那个故事,另外一个主人公,就是梅珏。
辛曼抿了抿唇,“你要陪着梅衍回梅家?”
“嗯。”
梅珏眯了眯眼睛,向前伸长了一条腿,“其实,在被梅家收养之前,在福利院里,我过得并不好,因为我是同龄孩子里,唯一一个没有被领养的。从六岁到十一岁,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当时,我死去的双亲,得罪了一个权贵,然后他们动了手脚,就不许我过得好。”
“所谓的父债子偿,”梅珏的双眸有些空洞,盯着前面的一段深咖色的墙壁,“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在夹缝中长大到十八岁,有了自立能力,我就出去,十二岁,距离十八岁,还有六年,只要我能撑得过去,我就自由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阿衍闯入了我的视野之中,将我原本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梅衍的到来,利用他是梅家三代单传的小独苗,每个人都能宠到天上的小少爷,将梅珏从福利院里给带了出来,改了姓氏。
可是,在梅家的生活,起初,并不如意。
他只是一个养子。
而且,只是为了替梅衍抵挡病魔破灾的一颗棋子。
换句话说,用迷信的话来说,就是想要用他的命,来换梅衍的命。
梅珏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他就算是父母双亲去世,他是一个孤儿,但是他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即便是他不迷信,可是当听到自己走进来的时候,以为这是一个可以给予他温暖的大家庭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笑脸都是伪装。
包括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梅衍。
辛曼双手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地喝着,眼角的余光落在梅珏被窗口隐约的亮光掩映下的几道深深浅浅的阴影。
“你知道么?其实梅衍是我掰弯的。”
辛曼倒抽了一口冷气。
梅珏面无表情,眼神中更甚至是有一丝悲戚,“因为我想要报复梅家,那么……”
就从这个所有人都宠在骨子里的小少爷入手。
“我知道梅衍隐约可能是喜欢我,所以我就将他向这个方向带了带,只不过,最终在一个晚上……”梅珏闭上了眼睛,“他真的吻了我,跟我告白说喜欢我,我狠狠的将他推在了地上,我恍然知道自己做错了……”
辛曼不知要怎么说,斟酌了一下,在头顶此起彼伏的碰擦声之中,问:“那你呢?”
“我……”
梅珏睁开眼睛,可是一双眼睛似乎是两个漩涡空洞一般,看不到底。
他忽然转了头,“辛曼,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
“啊?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就一定帮忙。”
“你肯定是能做到的,”梅珏抬头向楼梯上看了一眼,“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我有个十分喜欢的女孩子,他为了报复那个女孩子,就让那个女孩子负责他的催稿,然后各种折腾,就是为了报复。”
辛曼:“……”
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她啊?
果然,梅珏看向辛曼,点了点头,“就是你心里所想的。”
竟然真是她?!
辛曼震惊,“但是,你喜欢我?我……不是听错了吧?”
虽然梅珏和她说话,也总是开玩笑似的调侃,有时候也会说一些出格的话,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吧。
“阿衍自己认为的,可能会错意了,”梅珏耸了耸肩,看了辛曼一眼,“你是淼子的女人,我纯粹把你当朋友。”
辛曼松了一口气,但是,这一口还没有来得及咽下的气,瞬间就又提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让我……”
“假扮我女朋友……你不用担心,也就是这两天的时间,我们周五的机票,回B市。”
梅珏顿了顿,“需要见一见,梅家给阿衍安排的……未婚妻。”
“淼子那边,我会解释。”
辛曼揪了一下上衣衣角,然后将空了的玻璃杯放在前面的茶几上,“不用解释,反正他也不在意。”
一片安静,过了一会儿,梅珏忽然笑了一下,“听着这么一股子酸味儿,是谁吃醋了?”
辛曼闲心逸致地跟梅珏调侃了两句,抬头就看见楼梯上伫立着的一道身影,刚刚离开,只留下一袭白色的衬衫衣角。
………………
薛淼之所以并没有联系辛曼,是因为请假带着小天和小玉,去了欢乐谷,玩了一天,一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
小天欢快的飞奔着,“叔叔,能给老师打个电话么?”
“当然。”
薛淼脸上带着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还特别关注了一下,手机屏幕上并没有辛曼打来的电话,心里不禁有些懊恼,他都已经凭空消失了一天了,而且还带着她很关心在意的两个孩子,结果呢!现在都一个询问的电话都没有。
小天接过薛淼的手机,看见屏幕上已经显示在拨通中了。
电话接通,“老师!我们刚刚从欢乐谷出来,”小天抬头看了一眼薛淼,说:“我们现在要去吃饭呢,叔叔说要去接你吃饭。”
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小天将手机递给了薛淼,“老师说让你去接她。”
薛淼脸上没有显示出过多的表情,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接过电话放在耳边,就听到辛曼飞快地报出一个地址来,不等薛淼说话,便挂断了电话。
薛淼:“……”
车辆在道路上行驶,薛淼到达辛曼的所在地,也不过就是二十分钟,期间路过冯井的高档住宅区,他忽然挑了挑眉。
他今天下午就听说了,辛曼是去找冯井拿稿子了,可是为什么不让他直接在小区门口,而是在小区另外一边的一个咖啡厅前面。
停下车,就看见透过玻璃窗,有一个身影,手边一个马克杯,左手正在翻动着一个硬皮本。
这个硬皮本,是梅衍在她离开的时候给她的。
“上面有几篇新写的,你拿去发吧……”梅衍顿了顿,“最好省着点儿发,这次回去,我估计就要封笔了。”
辛曼翻到其中一页,看到有一行字——
“有人问过我,为什么要取冯井这样一个笔名,大概就是谐音——风景吧。
‘等到风景都看透,我会陪你细水长流。
可是,即便是冯井看透,也没有等到你的细水长流。’”
辛曼又翻过一张,耳畔传来一道声音,“在看什么?”
阴影在她手中笔记本上投下阴影,辛曼将硬皮本给啪的阖上,就拿起身材的包,“走吧,小天和小玉呢?”
薛淼脸色阴沉了一下,他刚刚来,结果她就要走?
“陪我喝一杯咖啡,”他拉住辛曼的手腕,“他们去隔壁超市买东西了。”
辛曼转头看向外面薛淼的车,的的确确是只有孤零零的一辆车。
那两个孩子都不在车里。
薛淼要了一杯冰咖,辛曼晃了一下手中的牛奶,瞄着薛淼面前的冰咖,“都已经夜晚八点了,还喝咖啡,不是说今天公司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难道是和佳人有约?哦,那就难怪了。”
“那我跟哪个佳人有约?”
“那谁知道呢,叙旧呢,或者是新欢呐。”
薛淼一看辛曼这样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听信误传什么了,要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这样说。
薛淼忽然靠近,抓住辛曼的手,“我现在的确是心里有人,但是你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么,要不你进来看看?”
辛曼被薛淼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一时间心脏猛跳。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两个孩子的声音。
“老师,叔叔,我们买了好多吃的东西呢!”
辛曼慌乱别开视线,将手从薛淼的手中抽了出来,转头就摸了摸小玉毛茸茸的头发,“是么,挺好的。”
薛淼眼底闪过一抹灰暗,众人起身,去他在来之前就已经预定好的中餐厅。
辛曼全程都别着脸看向车窗外。
而薛淼呢,同样也是心里有事。
等到来到中餐厅,薛淼先让两个孩子去占地方,然后才拉着辛曼走到一边。
头顶是地下停车库并不算十分明亮的光,将两人颀长的身影,倒映在身后的车身上。
“曼曼,自从你做过手术以后,我们就没有好好的谈过了,”薛淼的面容沉寂,深邃的轮廓,被灯光打出一条条寂静的光影,他看着面前女人温静的五官,继续说,“我知道,你怨我,怨我当初没有将这个事情告诉你,怨我并没有把真正的实情查清楚,就擅自做主的,将你推开。”
辛曼没有说话,看着薛淼此刻明亮的眼神,别开了目光,看着一旁的墙面。
薛淼说的没有错,辛曼心里是有怨气,而且,后来花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旅行,去强制自己将这段感情给忘掉,然后去打掉孩子。
她真的不敢相信,如果梅珏并没有查到她的新电话号码的话,那么就迟那么两分钟,所有的一切就都终结了。
面前的男人,似乎是和几个月前没有什么差别,面容沉寂幽然,明亮的瞳孔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
辛曼动了动唇,本想要说话,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原本的感情不是假的,她也并非不是不相信薛淼,本就是一场误会,只不过这场误会,太费时耗力,将她的热情和坚持,都已经磨的一点不剩了。
“薛淼,其实,我……”
忽然,一阵滴滴的汽车喇叭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大开的车灯,灯光晃了站在空地上的两人的瞳孔,辛曼抬手去遮,而薛淼反应及时,一把将辛曼拖过来,拉进了怀里。
但是,随即,车辆也猛然停了下来。
只不过,车灯并没有熄灭,从驾驶位里,走下来一个女人的身影。
辛曼用手遮挡了一些灯光,逆着看过去,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妈?”
杜静心女士的目光,在辛曼和薛淼两人身上来回的游移,最终落在薛淼扶着辛曼腰身的手臂上,眼睛里的光芒,瞬间就变得复杂,开口的声音变得沙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坐在副驾上的裴颖,急忙解了安全带下来,“姐!”
她跑过来解围,拉了辛曼一把,“姐,你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