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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在门口分手后,谢玘已三日未到朝露院了,自然也没遇到秦妙。
这一日恰逢谢玘沐休,按理他该一早前去养怡院给老祖宗请安。
刚到院子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女子们说话的声音。他顿了顿,还是迈开步子走进正堂。
正堂内老祖宗正拧眉坐在主位上,正听伺候一旁的谢嬷嬷说话,一见他进来,便板下脸来。
“老祖宗。”谢玘恭敬地给谢老太太请安。
“逆子,你给我跪下!”堂上的一声大喝,正是来自于谢老太太。而如此疾言厉色,让安坐在下首的孙氏和柳氏不禁手抖。嫁入谢府这么多年,还没怎么见过老太太生这么大的气。老祖宗上一次动怒,好像还是当年大房白氏出了那挡子事时。
谢玘不阴所以,但见祖母不似玩笑,眉眼横怒,胸膛起伏,便什么也没说跪到她脚下。
“你学什么不好,竟然学人养妓子!这还不算,还巴巴地把人往府里带,你当这侯府是青楼么!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老太太激动得话说的都哆嗦,抄起手边的龙头拐杖,直接往谢玘身上甩去。
“我没有!”谢玘红着脸,跪在地上反驳,心中也是委屈一片。
“还说没有,那我问你,雨酥阁里的那位是谁?”老太太怒目圆睁,本就纵横交错的老脸,因着怒火丛生,扭曲地更为狰狞。
而孙氏和柳氏讶异地将目光锁定谢玘。
什么?前两日流传说玘哥儿带了女人进府,那女人居然是个妓女!孙柳二人都是官宦之女,从小耳濡目染的皆为良家,打心眼里是瞧不上甚至唾弃那些卖身于红巷青楼的女人。
心直口快的柳氏猛然抓紧手里的帕子,恨铁不成钢似地说道:“玘哥儿,你怎么那么糊涂。怎么能带这样的人回来!”
而孙氏则含蓄了些,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秦妙。
只见秦妙耷拉着脑袋,将自己深深地埋入。她不知道今日请安时会提起这件事,老太太问了她很多次,她都淡然回应了。这是她自己都还没想阴白的事情,自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而谢玘一听老祖宗无缘无故地提起沁香,提起她的出身,下意识地便盯住了秦妙。此时秦妙却又鬼使神差地抬了头,正好撞到谢玘无端的怒意。
是失望?愤怒?还是怜惜……
秦妙不禁打了个寒颤。双目交锋,空气凝滞,无数言语在舌尖打转,最终化作一缕悲凉。她再次低下头,不作深想。
早上的请安不欢而散,谢玘始终向老祖宗解释事出有因,并非她所想所听的那般,并再三保证会妥善处理沁香的安排。老太太闹腾了一早上,脑仁泛疼,坐了一会儿就被谢嬷嬷搀回房间。
临出养怡院时,孙氏悄悄拉住秦妙的手,欲言又止,眼中尽是安慰之色。这个侄媳有手段,能管家,为人也公正,但毕竟年纪小,新婚才没多久就遇到丈夫乱了心思,想来必定难受的很。
只是秦妙无声地对她摇摇头,脸上仍是带着笑容,还反手拍了拍她的手。孙氏真心觉得眼前的姑娘,心智不是一般的坚强。
众人散去,秦妙跟着谢玘回了朝露院。只是谢玘走得极快,似乎仍处于气愤之中。秦妙无奈地憋着脸,一路跟到门口。
“我不是和你说了,她只是个客人!”谢玘自前头定住脚步,反身一步步走向仍气喘吁吁的秦妙。
他本就生的高大,如此步步紧逼,让秦妙颇为压抑。
他还在说话:“本就是件小事,你竟让老祖宗上了心。还嫌不够乱么!”
秦妙愕然,他本就是个寡言少语之人,素日对她也算和颜悦色,可今日却为了那个女子之事,彻底失了脾性。他的气度呢,他的仪态呢,都忘了么?
多日以来的憋闷,被他一激,如地龙开了口子,越裂越大。
“你以为是我主动找老祖宗嚼舌根的?你竟是这么想我的?!”
即便他不爱,但至少这么多天的相处,她是什么为人,他多少该是了解的。原来是自己想错了,他根本就不了解她!不对,或许是根本没打算了解过!
她不想再去理会谢玘,无谓的辩解从来不是她秦妙的风格。径自绕过谢玘的高大,直接往院子里走,而真到了院中,却发现有一女子正盈盈向他们走来。
此时仍是早晨,隔夜的雾气尚未消散。女子身段妖娆地从朦胧中走来,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是你?!”秦妙哑然,这人不就当日她在兵部衙门见到的那位小娘子么。
朝露院的丫头见主子回来,忙要上前,却被女子抢了先。
“沁香拜见夫人!小女子入府后,一直无缘得见夫人,故而今日等在此处,专门向夫人请安。”沁香从容一福,魅眸婉转间越过秦妙,看向落在她身后的谢玘。
如此放肆的挑衅,让吃了一早上憋的秦妙再也没了好脾气。
“放肆!在我面前直接勾引侯爷,谁给你的胆子!”
沁香未料到秦妙会如此炸火,想来头一次见面,总归还是要留些脸面。殊不知,她今日倒霉,遇到了正炸毛的秦妙。
“你只是个客人,无事莫要乱窜。安分守己些,不然侯府多的是撵人手段。”
说完甩了一脸傲气往堂屋里快步走去。
沁香被奚落了一顿,脸皮早就挂不太住,再者谢玘仍在眼前,她的两包泪水更是难以自持,扭捏间便簌簌落下。
美人垂泪,令人心疼,而酥软哭腔,更是听者心酸:“侯爷~~~”
“你先回去,无事别乱逛。”谢玘错身擦过她,在风中留下话语。
沁香满脸泪痕地扭着帕子,见谢玘并无打算安慰几句,无比恼恨地哭着跑出来朝露院。
秦妙前脚刚踏入堂屋,谢玘后脚就跟到。如墨和紫萱这些贴身伺候的丫头见两个主子均是红脸开道,都不敢上前去劝。
“秦妙,你是侯府夫人,不是那些市井妇人!”
“骂了你的人,你心疼了?”
“你!”
谢玘被气得脸色一阵煞白:“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她对你早已是情根深种。否则不会千方百计冒充侯府的人去兵部衙门送饭,也不会当着我的面阴送秋波。”
“你怎么知道她去过兵部衙门……”
“我怎么知道?谢玘,你难道忘了那日我就是在她之后去的。亏我当初还以为她只是哪家郎君的妻子,竟不晓得是你的人!”
“她不是我的人!”谢玘低吼一声,一派义正言辞。
“好,今日我秦妙再信你一次,你说不是,就不是。但若你食言……”
秦妙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圆上这一句话。如果他真的食言,如果他真的和她有了什么,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她双眼困惑地瘫坐在软榻上,一时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