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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听雨斋出来后,秦妙又在门口撞到了行色匆匆的杏枝。方才着急进去见谢玘,也没来得及去介意这姑娘见到她时的反常举止。
“毛毛躁躁的,成什么体统。给我打起精神来!”
杏枝心里尚未阴白昨夜究竟那般到底是何缘故,眼下遇到了正主,却免不了一阵心绪。故而怯生生地低头应和:“奴婢一定注意,下不为例。”
秦妙也没心情与她继续纠缠,径自回了朝露院。眼下还有更让她上心的事情要办,一刻也不想耽搁。
“紫萱,跑一趟雨酥阁,把沁香给我请来。我有事与她说。”秦妙一回到朝露院,便吩咐紫萱去请人。谢玘那头已然是得了确信,她就不用再犹豫不前,倒是沁香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也难怪秦妙如是想,一个青楼出来的妓子,竟可哄得一品军侯为她大打出手,还私自养了这么多年都还尽心照顾着。这还不算,如今一步步地钻营入府。显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多久,沁香便到了,身后还跟着那个形影不离的廖嬷嬷。
秦妙不得不承认,这沁香是个小美人,尤其是那双眼睛,三分纯三分娇另留四分媚态耐人寻味。待小美人柳腰轻扭,莲步翩翩地走到跟前,脆生生地向自己问安,秦妙心头不禁飘过一丝诡异的念头。这样的人,又是如此多年,难道真的没让他动过心?
好在她也不是个纠结的人,既然打定注意要将此人此事翻篇,再多的揣测有何意义。人还是得给自己和对方多留些余地,没怎的为无中生有之事绕费心思。
沁香今日一听朝露院的夫人请她过去,心里自然有些不安。想来自己这些日子每每去请安,都被拒绝在外,如今却又主动来相请,为的是哪般。
“今日找你来,是有件喜事与你说。”秦妙坐在玫瑰椅上喝着凉茶,也没让沁香入座。当了侯府夫人近半年,这样的尺度自然拿捏地很是分寸。
经凉茶浸润后的嗓音没了此前的火气,反倒让人听着颇为心平气和。故而沁香原本忐忑的心思也稍稍平复些许,只是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她的心窝直接压到了嗓子眼边。
“姑娘正值妙龄,年华方好,如今已入了良籍。我和侯爷商量着,想为姑娘寻思一位良人,这样一来也不枉侯爷当年救你一场,终得圆满。”
闻及此言,如天雷滚滚,轰得沁香站立不稳,当下便脸色发白。廖嬷嬷见状,一把扶住她,才勉强让她回了心神。
“夫人,沁香如今还不想嫁人!”她咬着牙当场跪下,望着秦妙脚上的那双精致绣鞋,无奈地低头恳求。
秦妙当然已预料到她会有此反应,毕竟她的心大着呢。
“你这又是何必,女人家总是要有个归宿的。如今侯爷愿以侯府的名义将你嫁出去,届时看在侯府的面上定不会让你委屈。”
这话一出,谁都听阴白了其中的要义,这是谢侯爷的意思。这下连廖嬷嬷都有些没转过心思来。虽说侯爷这几年未曾怎么流露出对自家姑娘的深情爱意,但也不见得是没有情义的。不然这么多年了,每次姑娘有求,他必然有应。再说了,姑娘也只是想求一份侍妾的身份,碍不了什么人什么事,怎就动了心思要彻底撵了姑娘出去呢。
而沁香比廖嬷嬷更是委屈酸楚,她对他的心思难道还不够阴显么。难道那一夜对他真的无所谓么。他就这么不待见自己么。她不相信,当年能出手怜惜,如今却冰冷相拒,那又何必应了她的请求,带她入府呢。
不,这绝不会是侯爷的意思。沁香这才抬头去直视秦妙。肯定是这个女人的意思,自己碍了她的眼,容不下她,故而想用这种冠冕堂皇之计除了自己。她沁香熬了这么些年,怎能答应!
只见她原本柔顺温和的眼神立马尖刻起来,腰肢也硬挺着,言语里尽是挑衅:“夫人,沁香不能走。因为沁香已是侯爷的人,不再是清白之身了。”
纵然谢玘叮嘱自己不可随意胡言乱语,但眼下自身难保,她实在顾不得许多了。
正端着茶盏的手倏然一紧,心口像是被人踹了一脚,疼得她身子微抖。可秦妙就是秦妙,对谁都能狠得下心,包括对自己。
“你说你的清白给了侯爷,我却不信。不然侯爷怎会不愿承认你是他的女人。莫不是你想攀附侯府的片面之词。”她开口说这话时,神情镇定自若,仿佛事先已有章法,丝毫未被沁香所影响一般,这倒是让伺候在一旁的紫萱和李嬷嬷心头送了口气。这方才沁香大白话一出,二人都想上去直接撕了那女子的嘴。
其实秦妙哪有她们眼里的镇定,只不过理智告诉她,沁香此女必得解决,不然于人于己都是一大隐患。所以自己一定要稳住。
但好似沁香并不想给她解决自己的机会,继续将一桩桩一件件说于她听。
“侯爷与我相识于危难之际,正是少年少女春心萌动时节。他对我有恩,更是有情,只奈沁香无以为报,仅有这清白的身子……我自知身份有碍,便心甘情愿做他无名无份的女人。可他怜惜我,心疼我,还是将我安置于府中。故而,哪里会存有让我另嫁他人之心思。”
沁香重重地向秦妙磕了个头,泪眼婆娑地哭道:“还望夫人垂帘,成全了侯爷与我。我定做牛做马伺候夫人,绝不存有其他非分之想。”
若换做以往,此时的秦妙或许早已一顿伶牙俐齿的回击过去了。可不知为何,眼下她很是无力。强忍着发火的冲动,摆手吩咐紫萱:“去听雨斋请侯爷过来一趟。”
目下已接近晌午,外头的暑期渐渐逼近堂内,可秦妙的心却在这一分一毫地等待中渐渐冷却。
不一会儿谢玘就赶了过来,看到跪在地上仍啜泣不停的沁香,又见到上首冷眼盯着自己的秦妙,当下就有些薄怒。
而沁香一看谢玘到场,立刻扑倒他的身上,梨花带雨地讲委屈倾诉:“侯爷,您怎能让沁香另嫁他人。我已失了清白,还能如何另嫁。”
这话在谢玘这里听着,却是实情。有一日紫薇巷来传话,说是沁香有十万火急之事求他。等到他匆匆赶到时,沁香也是这般凄凄惨惨地呜咽哭泣,话都说不完整。他实在看不下去,便宽慰了她几句,顺便留下来吃了顿饭。许是晚饭饮酒过多,当晚他就不省人事,直到第二日醒来才发现自己已要了她的身子。当下他就对自己所作所为惊诧不已。
虽说不是诚心而为,但毕竟是自己做错在先。所以他这么多年也一直依旧照顾着她。
见谢玘久久不语,沁香也是着急,心头一转,当下撒了手径直往廊下的柱子飞奔而去。而众人多半都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这女子狠狠地撞向廊柱,顷刻间头破血流。
这下不止谢玘,连秦妙都始料不及。廖嬷嬷第一时间飞扑上前,抱住沁香的身子,捂住她流血的头部,哭喊着:“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沁香望着谢玘,不见他过来,喃喃开口:“侯爷,沁香离不开你,求你别不要我……”说完便“不省人事”。
“快!把人送回雨酥阁!”秦妙心虽有疑虑,但那沁香的血毕竟不能作假,故而赶紧吩咐下人找来大夫其医治。
仆妇们乱哄哄地将人抬走后,整个朝露院仿佛一下子就死寂下来。谢玘依然站在堂内,看着秦妙疲惫地转入内室,一时间竟觉得心里难受。
他再是不懂男女之事,也能看出秦妙眼里的悲凉和失望。他很想上前去抱抱她,或者再告诉他自己对沁香并无非分之想。可他的脚仿佛生了根,定在原地腾挪不开。他站了许久许久,终究没有给秦妙留下只字片语,便回了听雨斋。
真可谓“凉”人如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