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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府的狗最终被救了回来,蜷缩在窝里,呜呜嗯嗯的,可怜极了。
祝章想一想就后怕不已,幸亏人没吃啊,否则还得了?
为了避免这种倒霉事情再来一次,他特意拎着昂贵补品找到江胜临,旁敲侧击地提起,希望厉宫主以后别再带着我家公子到处乱逛了,东西更是随便吃不得。
江胜临其实也正在反思,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对厉随抱有“能好好游山玩水”的期待,怎么想怎么不应当,于是一口答应:“好的,可以,没问题。”
祝章还是不放心,于是又补了一句:“若厉宫主实在需要人陪着他出门游玩,只管开口,我们出银子雇就是,几十一百个的,或者更多都没有问题。”
江胜临想到厉随那张脸,觉得可能没几个人会愿意赚这陪游外快。
祝章却很笃定,一定有的,我已经打听好了,这江湖中不缺卖命的死士,只要银子够,其余事情都不成问题,请神医放心。
江胜临:“……”
都已经悲壮隆重到了这种程度吗?
厉随却没空管祝府的事。他又去垂柳书院查了一遍,那间空屋的地板是由厚木拼成,看似严丝合缝,实则处处都是活扣,一个连着另一个,若不是精通机关的老手,撬开一块后,有可能会“哗啦啦”散一大片。
垂柳书院明面上的主人是白头城的富户张参,家中做药材生意,与尚儒山庄确实有往来。不过他在两个月前已经病逝,家里一大群儿子侄儿正在忙着抢夺家产,府里头乌烟瘴气的,连正经生意都顾不上,更没工夫管城外那不赚银子、只图风雅面子的书院了。
江胜临道:“若垂柳书院真与尚儒山庄、与杜雅凤有关,他们既知道你人在凤鸣山,就应当先静默躲避才对,为何还要准时出入暗道,那里头究竟藏着什么玩意?”
“不好说。”厉随道,“我原想进去看看,但那两名杂役极谨慎,每次开机关时都用后背遮掩,看不出关窍。不过根据手里拎的食盒来推断,下头至少有个活人。”
江胜临想了片刻,突然问了一句:“你现在仍觉得祝二公子与魔教有关?”
厉随可能是想起了那半条大鱼,阴着脸冷哼一声。
江胜临还是比较了解他的,这狗都要嫌的表情,八成就是没事了,便继续道:“你若觉得他与赤天无关,不妨去问问机关的事,说不定他曾在哪本古书里见过。”
厉随皱起眉头:“若他不会呢?”
江胜临被问住了,纳闷回答,不会就不会吧,不会我们就再想别的办法,不然呢,你再去杀个人?
厉随:“……”
是夜。
祝燕隐正靠在床上看话本,听到门响,迅速把手中的《青云帮秘史》塞到被子底下。
祝小穗探头进来,示意他没事,不是管家,是江神医。
祝燕隐松了口气。
江胜临是带着机关图来的。
祝燕隐接到手里看了一眼:“这是天工结。”
江胜临:“……怎么这么快,不如你再多看两眼。”
祝燕隐道:“看这木扣契合的方法,的确是天工结没错了,不用多看。”
江胜临:“实不相瞒,这是厉宫主要问的。”
祝燕隐闻言身躯一凛,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多看两眼。
整整一炷香的工夫后,确定这真的就是天工结。
江胜临问:“能解吗?”
“能。”祝燕隐踩着软鞋下床,重新取了新的纸来,把拆分后的机关细细画给他,一画就是整整三大张,榫卯相合,精巧复杂。
江胜临惊了:“这只是其中一个环扣?”
“是。”祝燕隐道,“天工结一般都有三层,不过只要学会了拆一个,剩下都是一样的,不算难。”
江胜临心想,这还不算难,光是看着就肝疼。同时心中又有疑惑,他虽然猜到了祝燕隐可能看过机关古书,但能够如此详细地画出来,应当不止“看过”那么简单,便问道:“你怎会如此熟悉古机关?”
祝燕隐答,刚失忆那阵无事可做,经常去藏书阁,看到就记住了。
江胜临诧异:“看过一遍就能记住?”
祝燕隐更诧异:“那不然呢?”
江胜临:“……”
没有,没什么,没不然。
江南祝府的光芒好刺眼。
他将那三张大纸带了回去。
厉随大致扫过一遍:“啧,原来是这样。”
江胜临:“你能看懂?”
厉随:“你不能?”
江胜临:“……”
这他娘的。
厉随指着其中一处小扣:“看不清楚,这一片是挑扁担还是老烟锅?”
江胜临人间疑惑,你说什么呢,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一个老烟锅。
厉随嫌弃:“你在他画的时候,就没问清楚?”
江胜临答:“我还真问了,但没听懂。”
从试图理解到当场放弃,可能也就两三句话的时间吧,总觉得在自取其辱,不如闭嘴。
厉随摇摇头,卷起桌上图纸:“罢了,我亲自去问。”
“等会儿!”江胜临一把拖住他,“你这黑天半夜的,万一又把人吓病了呢?先等一夜,明天我想办法,把祝公子给你接过来。”也省得管家再絮絮叨叨,说不定又要去重金找死士,头都要秃。
厉随不悦:“我不想浪费时间。”
江胜临据理力争:“把祝公子吓晕,岂不是更浪费时间?”
厉随:“……”
也有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该如何说服祝燕隐,也是个问题,江胜临心中排练许久。翌日下午,在去祝府看完诊后,他非常小心地从袖中取出一支飞镖,粗拙古朴,锋刃也被打磨钝了,正好可以握在手里玩。
祝燕隐不解:“这是什么?”
江胜临道:“厉宫主让我送来的,说是给你解闷。”
祝燕隐的手“嗖”一下收回去。
江胜临赶紧补充:“算破解机关图的酬金。”
祝燕隐:“……”
江胜临继续说:“这飞镖名曰寒魄,在江湖中已近失传。”
祝燕隐看过兵器谱,听到名字,就想起来这该是排名第二的暗器,心中自然好奇,目光忍不住就往上飘。
江胜临趁机把飞镖放进他手中,又道:“对于天工结的构造,厉宫主还有几处看不明白,所以想请你前往客栈一叙,不如我们现在就动身!”
祝燕隐:“?”
江胜临连哄带骗,生拉硬拽,用“出门散散心”当借口,瞒着祝章和祝小穗,硬是将祝二公子架上了马车。
祝燕隐欲哭无泪,现在逃回江南还来不来得及,大哥救我!
厉随包下了整座客栈,只留几名小二与厨娘,环境十分清静。
江胜临带着祝燕隐上楼,房中却没有人。
祝二公子如释重负,转身就想跑路,甚好甚好,告辞!
结果恰巧扑进了门口的厉随怀里,看起来投怀送抱得很活泼,怎么说呢,话本里处心积虑的妖姬一般都这样。
“啊!”祝燕隐被撞得头晕眼花。
厉随:“……”
江胜临看着厉大宫主一身松垮黑袍,胸膛半掩,长发还在往下滴水的迷人造型,也很不理解,我都说了今晚要接祝公子过来,你怎么不好好在屋里等着,反倒跑出去洗澡了?
厉随懒得多言,将怀中人拎着放在椅子上坐好,铺平机关图:“这里是什么?”
祝燕隐鼻子还在酸痛,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弱弱回答:“血燕冲残月。”
厉随又问:“这儿呢?”
祝燕隐答:“银草穿水洞。”
“这里。”
“猪头听不懂。”
一直在旁边竖起耳朵的江胜临:“喂!”
祝燕隐可能也意识到了什么,解释,机关的名字叫猪头听不懂。
厉随嘴角几不可见地一扬,虽然没有出声,但对于常年面无表情的杀人狂来说,这已经能算是大声狂笑无情嘲讽了。
江神医怒而出门,不听了,睡觉去。
祝燕隐将纸上所有机关都讲了一遍。
厉随点头:“我记住了。”
祝燕隐:“嗯。”
屋内陷入安静。
烛火跳得细微。
祝燕隐偷眼打量了一下,见他依旧敞着衣衫,腰带也系得松垮,黑发半湿,就那么随意散开,弯曲贴在有些苍白的肌肤上。视线垂着,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默背机关图,睫毛竟然还有点长,尖梢染着灯火融金,稍微减弱了一点杀人狂的气质。
“你在看什么?”
祝燕隐被吓了一跳。
厉随抬起头,又问了一遍:“你在看什么?”
祝燕隐喉结滚动,觉得直白答一句“我在看你”似乎有些失礼,还很像傻子,于是急中生智:“那天你说青云派掌门练功练到走火入魔的事,与我有关吗?”
厉随:“无关。”
祝燕隐:“嗯呢!”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厉随先忍不住:“你难道不觉得鲁青练功把自己练成瘸子很好笑?”
祝燕隐和他迷惑对视,不觉得啊,这件事情好笑的点在哪里?
厉随:“……”
祝燕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祝燕隐:“好好笑。”
厉随恼羞成怒,恶狠狠扯住他的脸。
祝二公子再度想哭,不笑不行笑也不行,你们魔头好难伺候。
放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