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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春华郑重地说:“本来,我也会是那孤魂野鬼之中的一个,我之所以能够有机会回来,全都是托了世宁你的父亲——陆巡先生的福!”
原来,就在瞿春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个凭空传来的声音在黑暗中引导了他。
“大概是我们有缘。”那个声音说,“如果你愿意帮我做一件事的话,我可以帮你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
“不管回哪儿去,都比困在这里好嘛。在这里,时间将没有边际地延长,周围什么都没有,而你的思想却还在——这样的漫长永恒,你能承受得了吗?”
那个声音的语气带着一点戏谑,但话语中的意思却让瞿春华的内心泛起一阵阵的寒意。
要是变成行尸走肉倒还好,可是如果思想跟着自己一起被闭锁进无尽的黑暗,那简直是太可怕了!
“好,我答应!”瞿春华干脆地说,“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做!”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
“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让你给我儿子带个消息而已。”
“您儿子?您儿子是谁,我把消息带到……哪里去?”
之后,瞿春华才明白,那个人的意思,是要通过阴界缝隙间的一个“bug”,把他送回人间去,让他获得另一次的生命。
这种情形异常稀少,在人类的世界里绝对是屈指可数。而通向人间的通路,就是这个名字叫作“陆巡”的神秘人物,用特异的力量替他打开的。
条件就是给他的儿子陆世宁,也就是我,带去一个来自阴界的消息。
“你不是回到了五年之前吗?为什么今天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知道我身在哪里了吗?”我问。
“是知道,我还悄悄地查过你的信息资料呢。可是只有在今年的七月十五过后,才能把信息传递给你,这是你父亲给我的指示哦!”瞿春华说,“没想到的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去找你,你就已经自己来了——刚刚听说是你来,我也有点吓住了,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听上去,好像我那身处另一个世界里的父亲无所不知。
那么,他能够了解我的选择吗?是不是也知道,我并没有好好地享受他给予我的自由,而是不知不觉地走上了与他一样的道路呢?
我曾经许多次对着空气说话,假装他在那里。我对他倾诉这些日子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我心里的想法,以及对于未来的不安。如果思念可以穿越时空,传达到不可知的冥界,那么,他一定已经洞察了一切吧?
父亲希望给予我的人生多一些选择,但是他在人类世界最艰难的一年来临之前就过逝了,来不及知道我们现在究竟面对着什么。如果他生前早知道这一切的话,或许会作出另外一种选择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他想要告诉我什么呢?
“那么,我父亲想让你传达的事情,是什么呢?”我问他。
瞿春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或许是终于要完成这个放在心里好几年的任务,所以他此刻显得有一点激动。
“你的父亲让我告诉你,在他送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中,藏着一个秘密。但是,这个秘密一定要在今年的农历七月这一个月之间去寻找。”
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那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父母倒是很在意“生日”这回事,每一年我的生日那天,都是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度过。生日那天,父亲总会送我一件小小的礼物,而母亲则会亲手给我烤生日蛋糕。
经过这一年,真正关注了时光的流逝,我才渐渐明白,其实这也是爱的一种——郑重而有仪式感地庆祝生日,或许就可以愉快地回忆起过去的许多事,又对未来充满希望。
因为所有人的生日都是这么过的,所以当时只道是寻常。
在父母过逝以后,我认真地打理了他们留下来的所有物品,生日礼物这样的东西,更是一直装在行李箱里随身携带,所以,绝对不可能弄丢的。
稍微回忆一下,就想了起来——十八岁生日那天收获的礼物,应该是一支montblanc的钢笔。
记得当时父亲还一本正经地说:“世宁已经读大学了,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当时我就有点嗤之以鼻,觉得这祝福好老土,在年轻人的耳中听上去总感觉愚不可及。可是自从近来渐渐发现,父亲的性格似乎跟我眼中所见完全不一样,便不知为何总感觉他那一刻大概是使劲憋住了笑的。
连自己的儿子都忍不住要捉弄吗?真是恶劣的性格!
不过这么一想,由于父母的过逝而始终压抑在心底的悲伤居然不知不觉地减轻了一点点。
今年的中元节之后,才能告诉我这条信息,而这条信息中藏着的秘密,我又必须在农历七月结束之前找到,干嘛把时间搞得这么紧呢?
留给我的时间,还有不足十五天。
“那么说,你是没有见过我父亲的样子了?”我不无遗憾地对瞿春华说。
从他的话里我已经听明白了,尽管有极少数人有幸从死后的那个世界返回人间,但他们全部都是不小心落在了黑暗的裂隙中,根本没能一窥那个世界真面貌的人。
“你父亲,其实……我是见过的吧。”瞿春华说,“我既然调查过你的信息,也自然知道你父亲的事。我曾经以商业合作的名义去拜访过他,怎么说呢……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他见过的是生前的我的父亲,而不是死后的。那个时候的父亲,应该连对自己安排的事情都毫不知情,所以,瞿春华看到的他,一定也是那个戴着普通人面具,与常人毫无区别的陆巡吧?
他可能见到了一个假的陆巡。
“我们合作过,他是一个很好的人。”瞿春华接着说,“看着他的时候我总是会有一些难过,因为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一定是先于我的死期就故去了。我甚至试图警告他,让他多注意些,可是我连他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该提醒他注意什么呢?外在的危险,还是疾病?”
说到这里,瞿春华顿了一顿,仿佛陷入了回忆:“不过,在我试图提醒他的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他的与众不同。他注视着我的眼睛,微笑着对我说:人生的许多事情是有定数的,又何必为无力改变的事情介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