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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梦初醒——是啊,我们这次冒着极大的风险潜入冥界,可是有着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只是,这无边无垠的黑色水域,看上去比大海还要广漠,脚下却又清晰透明一览无余。包围着这条小船的,除了那些缓缓飘摇的彩色“幽浮”,哪里还有其他的东西?这里这么大,又要到哪里去寻找关押着白龙的地点?
“我到底能做些什么呢?”我问他。
“钓鱼。”言非说,“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钓鱼?……心理准备?”我大惑不解。
“不要认为我们可以找得到那一位的本体。既然他是被羁押于冥界,我们就不可能寻找到羁押他的地方。冥界与我们意识中的空间概念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来到这里,要想实现目的,只能寄希望于那一位的意识对我们的主动感应。”
“也就是说,让他来找我们吗?”
“正是这样,所以,我们要放下香饵,引诱他前来,就像‘钓鱼’一样。”
“饵?”
有什么东西,是放下去之后,就会把白龙引来的呢?
“所以,这个饵,必须是对他来说熟悉的,重要的,能够产生感应的东西才行。”
“究竟是什么?”我希望言非说话可以不要再卖关子了,因为他自己也说过,我们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你的血。”言非说。
“我的……血?”
“将你的血液,洒入冥河之水。如果那个人在,或许便可以觉察得到,并且,尝试与我们接触。你的血,或许是这世界上,唯一可以与他产生共鸣的东西了。”
我这才想起,我的血液里,有他的血,所以,这确实是他最容易感知的东西。
“冥河很广阔,”言非说,“也不知道那一位的神识还剩下多少,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也许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流失大量的血液,最终,也不一定能够换得想要的那个结果。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当然,如果只是流一点血就能解决问题,那事情也实在太简单了。我们两个现在一人一魔,都在逆天行事,怎么想事情也不会如此简单才对。
然而我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我在那个世界上已经是孑然一身了,连那个世界都已经快要毁灭,在这种情形之下,就连性命,似乎也变得如同鸿毛一样轻飘。
要是死了的话,没准就会直接留在这里了。我思念的父母,不是也在这里吗?
我伸手接过言非递来的一把精巧的小银刀,毫不犹豫地用它割开了自己手腕的血管。
疼痛与流血,对于习惯了战斗之后的我来说早就十分熟悉。其实,与每个满月之夜我的身体感受到的疼痛相比,这一点小小的创口带来的疼痛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
殷红的血从静脉中流淌出来,汇成一股细流,滴滴答答地渗入冥河之水。
就在血滴下去的时候,冥河那平静到宛若空无的“水面”才终于被激起了小小的水花。我可以看到红色的血溅入黑色透明的水,呼地一下扩散,变得浅淡,却依然可以看得见鲜红的颜色,仿佛血雾炸开在空气里。
随着血液渗入“河水”,忽然有无数彩色的光点向我们的小船这边聚集。好像有很多东西,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被这血水引了来,同时带来的,还有越来越凝重的寒意。
本来最初的寒意已经随着言非的到来而消散了不少,可是现在,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最初,就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
而且,那些不停地向我们靠近的东西,我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也感觉不出来,唯一能够感觉出来的就是,它们异常危险,并且对我的血充满了兴趣,足以对我构成生命威胁。
言非立起右掌,手指掐了个诀,一个黑色的光弧忽然以他为中心向外扩张开去,变成一只小小的球体,把我们的小船包在里面。
“意守正中,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动摇。”言非语速极快地说,“这不是我的领域,我能够给予你的保护是有限的。冥界的力量,影响最大的就是人类的神识和魂魄,所以,它对你可能是由内而外的摧毁。”
摧毁?怎样摧毁呢?
我只是感觉越来越冷,眼睛在逐渐丧失特殊的视物能力,眼前越来越黑暗,那些彩色的光斑在视野里渐渐凝结成一团团的色块,带来一种诡异的心悸。
“快来!”我在心里想着,“如果你在这里的话,就应当能够感觉到我。我把你的血还给你,还有很多很多的精魂。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就继续做你的容器,而且,会比以前做得更好。你不是也希望回去吗?所以,快来,在我支撑不住之前,快一点发现我……”
他一定在这里,我父亲的话是不会错的,我是这样地相信着。
“世宁,我这样告诉你,你就真的来了吗?看来,我猜想的还真是一点都不错呢!”黑暗中,有一个声音从身后传入了我的耳朵。
一个如此熟悉的声音。
“爸!”我不由得惊叫起来。
是父亲的声音。
我猛地转过身去,眼睛却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远远的,似乎有一个淡淡的光圈,像是一扇遥不可及的门,在那里,隐隐地似乎有一个人影。
“爸,是你吗?妈妈她,也在吗……”我鼻子一酸,眼泪几乎都要涌了出来。
其实,我从得知了自己正身在冥界的那一刻,就一直在想——我会有机会再见他们一面吗?
“世宁,来,到这里来。冥河太危险了,到我的身边来,这边才是真正的极乐净土。”父亲的声音在微弱的光明之中说,“来吧世宁,我和你妈妈,在这里很寂寞呀!”
“世宁,来吧……留下来……”
我的心里一惊,刚刚由于激动而变得热血澎湃的情绪骤然冷了下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
我来到这里,正是受到了父亲的指引。父亲希望我对于自己短暂的人生拥有完全的选择权,为此,他甚至不惜压抑了我天赋的特异血脉。尽管父亲曾经奉献了自己的生命,但是,他对于人类那短暂如烟火的生命,是充满了珍惜的。
这样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对我说出“留下来”这样的话呢?
所以,这不可能是我的父亲!
一阵透骨的寒意袭来,我才发现自己似乎从听到了父亲声音的那一刻起,身体就在不受控制地向声音的来源靠近了。现在,这迷惑了我心神的东西撕下了伪装,在我的面前展露了真容!
我此刻才惊骇地发现,所谓钓鱼者,有时反会为鱼所钓。
谁才是钓鱼者,其实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