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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刘茂说过要娶我做王后的话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隔壁的宅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就连买来的仆人都不见了,整个胡同就只有我们一户人家,这让已经习惯隔壁来串门的徐嬷嬷很不适应,还在我面前念叨了几次。胡同口的守卫依然还在,孙正阳隔三差五会带着侍卫们过去喝酒聊天切磋武艺。有一回孙正阳回来说欧队正抱怨说,他原本不用守在这里,只不过他得罪了人,所以被人硬是压制在这里,还说只要我们不出蓟城随便我们干啥,他是懒得管我们。这话让我很是高兴,我盘算着等我腿伤好一些就出去逛逛。
徐嬷嬷每日带人出去买菜,顺便会打听一些消息回来说给我解闷,据说刘茂借了燕国五万人马返回梁国,半个月的时间连下梁国七座城池,现在两方人马相拒于庐阳。又过了半个月传来消息说是梁国王后扶持幼子登基称王,接着没有几天又说刘茂在庐阳称王……
总算御医宣布我的腿已经彻底好了,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人烧了几桶热水痛痛快快地泡了个澡,然后换了身衣服,跟着徐嬷嬷上街去,路过巷口的时候我发现根本没有人过问,这让我的心情更好了。
出了胡同不远就是正阳大街,徐嬷嬷带着一个仆妇自行去采买物品,我带着玉蝶继续逛街,进了一家首饰店给自己挑了一根簪子,又到书店选了几本书,等我们过了天津桥就觉得有些累了,正好见路边有一间茶馆,便走了进去,这茶馆不大人倒是不少,中央的台子上有一老者带着一个小姑娘在唱着曲儿,小二领着我们走到靠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
我点了一壶茶两样点心,小二赶紧去张罗,我四下打量周围,隔壁的桌子坐的是一个胖子,手里拿了柄扇子,正在摇头晃脑地听着小曲,一副很沉迷的样子,大概是感觉到有人注视,他睁开眼向我望过来,看到我的面容他一怔,我也想起了原来他是那个盐商萧道宏,我知道他和刘茂有联系,但两人具体什么关系,我还不清楚。那萧道宏显然也认出了我,只是向我点了点头,继续闭上眼听他的曲儿。
很快小二将茶和点心送了过来,我倒了杯茶拿在手里慢慢地喝,这时一个刀削脸嘴角有颗痣的中年男子走到萧道宏身边坐了下来,很快两人就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地说起话来,我也不大在意,又吃了两块点心,就带着玉蝶起身离开了。
转眼一年又要过去,腊月二十王后娘娘命人接我进宫,打算让我在宫中过年,我仍然住在旧时的院子,放下行李,略微收拾一下,我便带着玉蝶彩娟去给王后娘娘请安,刚进了凤仪宫就看见院子里跪了一片的人,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正寻思着是不是晚点再过来就看见王后身边的大宫女绿绮迎了出来。
绿绮笑着向我行了礼,只是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带着一丝勉强,我一边跟着绿绮往里走一边低声询问:“出了什么事情?”绿绮犹豫了一下:“是四王子,留书出走了。”我一愣,好像自从我搬出去就很少见到陈荥,最后一次见到他还是一个月之前,那时就觉得他沉默了许多,只是当时我担心着刘茂,并没有太在意他,也许他那时候就准备离开了,我轻声叹息,不再多说,绿绮也默然无声,我们就这样往前走着,不久就进了正殿。
进去才发现原来陈协也在,我上前先给王后行了礼问了安,再向太子行礼,他说声免礼,便让我坐下说话,我偷眼瞧他神色自若不像生气的样子,倒是王后娘娘,许久不见眼角添了两道皱纹,脸上也没个笑意,想来最近烦心的事不少,我暗自盘算,坐一会说几句话就走。
太子询问我的腿伤怎样了,我回答都好了,太子说我是为了他受伤,又感谢了一番,王后这时脸色渐渐地好了,招手让我坐在她身边,摸着我的头叮嘱我一定要好好保养,我点头答应着,说了一会话,我正想离开,太子放下手中的茶碗,笑着对王后说:“好久没陪母后吃饭了,今日正好没事,阿弥也在,我们一起陪母后好好吃一顿。”王后听了很是高兴,吩咐绿绮命膳房多加几道菜,我见了不好推辞,只好应了下来,离吃饭还有一阵子,太子邀我一道去花园逛逛,我正犹豫着,王后说她正好有事情要处理,手一挥就打发我们出门。
已经是年根了,天气特别的冷,北风呼呼地刮着,我一点也不想逛花园,到处都是光秃秃地有啥好看。太子自顾自地往前走,我无奈只好捂紧了身上的披风跟在他后面,在花园里走了一阵子,到了一座暖阁跟前,他推门进去,我也跟着进了门,暖阁里烧着炭盆,我走了过去将手放在火上烤,陈协已经脱去披风,站在我面前,伸手来替我解开披风,我一愣,他笑着说:“小心等会出门着凉。”我默不作声任由他解下我的披风,他拿着披风放在衣架上,有宫女送来热茶点心,他端了一杯给我,打发人都下去。
我捧着茶杯站在炉火旁,陈协也端了杯茶水站在我身旁,一时两人都没话可说,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过了一刻,我觉得十分尴尬,正想着开口说些什么,一侧脸就看见他正在上下打量着我,我一愣,正寻思着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听见他开口说道:“那夜阿弥的舞跳得极美,是我生平仅见。”我再一愣,复又想起那晚在小溪边刘茂吹笛我跳舞的事,不仅恍然。却又听见他极低声的问了一句:“不知阿弥何时也能为我舞上一曲。”这一句说的极低声,以至于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只是看到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我,我明白他确实说了这话,我心中惊疑不定,他这是什么意思?嘴上随口推辞道:“我的舞跳得并不好,不敢出来献丑了。”紧接着赶紧问道:“怎么不见阿欢和阿荥?”陈协定定的看着我半晌才淡淡地说了一句:“阿荥留书出走了,阿欢被母后禁足了。”
他沉默的时候我心如擂鼓,怕他抓住不放,只想赶紧转个话题,等他回答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显然捡了一个不好的话题,一时左右为难,不知说什么是好。气氛又冷淡了下去,时间慢慢流逝,我正在不安的时候,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该到用膳的时间了,我们回去吧。”说完他转身走到衣架旁取下我的披风,我赶紧接过来自己穿好,出了门就发现已经有雪花飘落,原来下雪了,我伸出右手去接雪花,那轻飘飘的雪花落在我的手心,忽地就化作一点水迹,我轻轻一笑,正待收回手去,却蓦然被刘协抓住,我大吃一惊,急忙想收手,却已经被他牢牢握住,我用力往回扯了扯,却是纹丝不动,抬起头正要说话,他却拉着我的手转身往前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任由他拉着我往前走去。
我们就这样默无声息地走着,直到进了凤仪宫的大门,他才松开了手,院子里跪着的那群人已经不见了,绿绮迎面走来笑着说:“王后娘娘正打发我去寻二位殿下呢,可巧你们就回来了。”我笑着回道:“麻烦绿绮姐姐了。”跟着绿绮就进了东暖阁。
用罢午膳,略坐片刻,我就起身离去,陈协随我一同出了凤仪宫,我心里存了心事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就干脆沉默不语,他也没有出声,我们就这样默默地走着,好不容易走到了岔路口,我向他行礼作别,他似乎有话欲说,张了张嘴却又咽了回去,我装作不知掉头走了。
回到屋里,我坐在窗前发愁,一来不知道刘茂近况如何,我很想念他,也不知他说要娶我的话还算不算数。二来陈协今天的举动似乎是对我起了心思,我该如何回应他?我唉声叹气了一阵子也想不明白,索性抛在一边,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说吧,反正刘茂今天并没有挑明,我就装聋作哑吧。
我正思量着,彩娟拿了一封信走了进来,“殿下,二公主打发人送信来了。”说着将信递了过来,我接过来打开,是陈欢,信上只是寥寥几句话,大意是要我去看她。我正纳闷她为什么会被禁足,刚才没好问陈协,这阵子去看看也好。
于是我换了身衣裳,带了几件我在街上淘来的小玩意做礼物,就带着玉蝶彩娟往陈欢的住处去,路过上书房的时候看见一枝梅花伸出院外,想起了去年这时候我们几人欢聚饮酒的情景,不由得惆怅起来,索性带着玉蝶彩娟进去折了两支梅花。
雪花轻轻地飘落,我抱着梅花一路嗅着暗香往朝云宫走去,却没看见不远处,一座宫殿前站立的陈协。
进了朝云宫,远远地就看见陈欢站在廊下等我,见我进了门,立刻欢快地迎了上来。我将梅花递给她身边的侍女,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嗔怪道:“这下雪的天怎么站在这风地里,受了凉可怎么好?”陈欢领着我往屋里走,“我是估摸着姐姐快要来了,才出来站了一会,姐姐从上书房那儿过,想来这梅花是从那里摘得吧。”我说:“是啊,我看梅花开了,想着去年我们还一起在那里念书,就进去摘了两支。”
我们进了暖阁,有人送了茶水点心上来,我们坐下来喝茶,陈欢吩咐人取了梅瓶来将花插好,把人都打发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我问她为什么会被禁足,她不在意地说道:“我帮阿荥溜出去了,被母后知道了,所以罚我年前不准出门。”“阿荥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我纳闷地问,“我也不明白,他说他在宫里过得很不愉快,他说他不想当什么王子,他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想起他平常十分羡慕一些江湖游侠的事迹,“难道他是想做什么剑客游侠之类的?”“我也不明白,我只知道他很不开心,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还和王兄吵得十分厉害。”“他们为什么吵架?都吵些什么?”“我不知道,他们都不告诉我。母后也十分生气,就把阿荥禁足了,他整天都在喝酒,昨天我去看他,他抱着我哭的厉害,你知道我都好多年没看到他哭了,他求我帮他离开王宫,我看他哭的可怜就答应了他,我让他扮作我的侍女,把他送出宫去了。后来王兄派人去追他,没找到人,母后生气了,把我叫去骂了一顿,罚我一个月不准出门,还要抄三百遍女戒。”她说着叹了口气。我也想不明白陈荥这是怎么了,但我还是安慰了她几句。
“弥姐姐,王兄和母后要给我定亲了。”我一愣,“男方是什么人?”我想起陈欢对刘茂曾经芳心暗许,不由得心中膈应的慌,“是中书令曹辙的长子曹长安。”我细细思索,想起这曹家是燕国最大的世家,曹家以诗书传家,族中子弟在朝为官者众多,就连二王子陈璲的外家邓家的势力都难及其项背,看来这是太子王后要拉拢曹家的势力。
这种事情我是不好多说的,“本来我是喜欢刘茂的,可是王兄说他不喜欢我,不许我跟他来往,可是我不喜欢曹长安,我不想嫁给他。”“你见过曹长安?”“他以前是王兄的伴读,后来他回家替母亲守孝就没再进宫。”“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肚子花花心肠,讨厌鬼!”陈欢忿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