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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拉进入附近一间成衣店的时候,老板正送走一位客人,看到她,露出一个热情笑容,“你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我有一个男性朋友。”诺拉比划自己的身材,“大概……和我一般身高,胖瘦也和我相差不远……请问您有这样合尺寸的成衣吗?”
老板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大概认为这位表面男性朋友实则应该是未婚夫的人物,和她同样身高体型十分值得怜惜,他的面色都温和了一些,“有的,当季的白色衬衣和长裤,还有一套厚实的毛呢外套……”
“我只需要衬衣长裤。”诺拉委婉道,考虑到她的余款。
老板依言拿出了一套衣服给她,诺拉看了看,然后十分爽快地付了钱,包好衣服走出了店铺。
等到她回到贝克街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郝德森太太开了门,笑道,“回来得正好呢,诺拉,我给你们做了烤土豆和炖菜,快进来孩子,你的头发都淋湿了。”
客厅里点着两盏油灯,显得灯光温馨十足,福尔摩斯坐在沙发上快速浏览今天的报纸,而华生则坐在餐桌上正在吃晚餐。听到响动华生转过头,看到诺拉提着一个袋子进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懒洋洋倚着的福尔摩斯,招呼道,“嘿,诺拉,快来尝尝郝德森太太的好手艺。”
“谎言。”福尔摩斯忽然插嘴。
华生的笑容一僵,旁边的房东太太瞪了夏洛克福尔摩斯一眼。
说实话让两位男士和一位年轻女士一起居住是非常不适宜的举动,但华生和福尔摩斯此刻都一脸安详地坐在屋子里,丝毫没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华生是个老好人,自然不会想到别处去,他心里对这位年轻又聪明的姑娘充满怜惜和单纯的仰慕,而福尔摩斯?上帝保佑,也许在他的世界里,性别从来都是在□□这件事上才有所用处的东西,智慧和品格从来都和这玩意扯不上关系。
至于她本人,对她来说一个温暖的安身之处更重要,名声?这东西在原身穿着破旧的男装千里迢迢来伦敦寻亲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她从来都不指望能够依靠名誉可以嫁给一个品行端正的十九世纪的英国男人。
于是她放下袋子,非常高兴地坐在餐桌旁边开始用餐,顺便和华生探讨今天发生的一切有趣的事情。
“布料粗糙,款式陈旧,毫无亮点。”挑剔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诺拉一转过头,就看见福尔摩斯毫无自觉地用手指拎着她刚刚买的男装,面无表情地评价,“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足够便宜,而且全然不出众。”
“噢上帝。”端来茶点的郝德森太太惊呼,“夏洛克!你怎么可以随便翻找一位女士的东西?!”
“抱歉。”福尔摩斯侧过头,“你说女士?”
“……”
诺拉擦擦嘴,镇定地从椅子上起身,接过衣服,打量了一下,然后折叠起来,“我想任何一位认真对待事业的人也许都不会穿着裙子来阻碍工作,鉴于我工作的地方,我想一套男装是更合适的选择。”
华生这才弄明白诺拉停车的意图,他的印象里诺拉一向十分有主见,但穿男装这件事情在现在风气并不开放的英国难免引人注目,他委婉地提醒道,“你的雇主……”
“他大概会赞同我的选择。”想起克利夫兰阴森森的脸,诺拉十分肯定,“霍克先生应该也不会喜欢血沾在便衣上的模样。”
“血?”华生一惊,据说不是一个诊所吗?为什么会提到血种东西?
“是的。”说到这里诺拉忽然一愣,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地方——她还没告诉克利夫兰自己的住所,万一有新鲜尸体运到了诊所,他应该怎么通知她?希望雇主不要生气才好。
华生和她的重点无限交错下去。
“看来你经常见到伤口。”福尔摩斯坐回沙发,兴致勃勃地问道,“有兴趣见见更多,更严重的创伤吗?”
“福尔摩斯!”华生低声道,“诺拉可是一位女……”
“当然有兴趣!”诺拉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华生“……”
“华生先生是一位敬业而且忠诚的医生以及记录人,”福尔摩斯尽量委婉地说道,“但鉴于我的工作充满各种各样的阴谋以及血腥,我需要一位细心同时兼具知识和生活技巧的下属。”
他用的是“下属”而不是同伴,很显然这位大侦探孤高自大的脾气又犯了。
诺拉花了一点时间领会“细心”以及“生活技巧”的深层意义,“你是说需要一个保镖?”
“well,和聪明人讲话从来都令人身心舒悦。”福尔摩斯说道。
“我记得你……”诺拉顿住了,福尔摩斯是公认的单棍行家,拳击好手以及击剑高手,她不认为她的防身功夫能够入他的眼。
不过看到福尔摩斯已有所指地看向一头雾水的华生,她瞬间明白过来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人生从来不乏波澜壮阔的经历,他所接触到的形形□□的人,普通人,阴谋家,野心家,恐怖主义者,甚至怀有极大恶意的敌人或者天才,这使得他的安全不再是一个人的事。她非常明白他的感受,前世的工作充满了危险以及预知,除了灵活头脑和身手,仍然有一个苛刻的条件即不能为独生子,否则一旦出事就会有断绝香火的状况。即使如今的英国,福尔摩斯的生活也许不会像她当初那样危险重重,但出于谨慎考虑,他不希望华生发生不好的事情。
这位年轻人心胸宽广,热情善良,虽然性格看上去有些腼腆,但任何接触过的人都会发自真心地喜爱上他,诺拉也不例外。
她当然乐于接受这个工作,唯一需要处理的问题就是和霍克先生商量好时间问题,鉴于福尔摩斯并不是每天都会接到他满意的案子。
“我答应你的要求。”诺拉适时地转移话题,“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报酬的问题了。”
福尔摩斯伸向小提琴的手顿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声音高昂,试图以严肃阴森的模样吓退她,“难道带你去凶案现场,带给你无数见识,以及寻求唯一真相的机会,都不算是报酬吗?”
“一码归一码。”诺拉丝毫不为所动,即使对方是史上最为著名的侦探,也没有撼动她敛财的本性,“就算是没有头脑的鸟类也会在鳄鱼身上捉虫吃呢,福尔摩斯先生,我可是一位父母双亡的人,可就全指望自己的双手来赚钱养家。”
“……”福尔摩斯第一次开始讨厌牙尖嘴利这个在他看来属于褒义的词,而开始亲近像华生那样并不聪明至少也不还嘴的平庸人。
“你想要多少?”福尔摩斯警惕地注视她。
“您认为他值多少呢?”诺拉不答反问,旁边的华生受不住冷落地插嘴,“谁?”
“闭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
华生“……”
诺拉伸出一根手指。
福尔摩斯在衣兜里掏了掏,然后顿了一下,眯起眼,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希望你值这个价,诺拉小姐。”
“相信我,福尔摩斯先生,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了,既拥有养眼的美貌,同时不乏丰富的内心,以及可靠的身手。”诺拉面色不动地自夸道,“当我及时地为你们躲开一发身后的子弹时,你就会明白今日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养眼?美貌?”福尔摩斯哼哼道,微不可察地挑高眉毛,“我都不明白我们究竟在谈论谁。”
华生这句话总算是听懂了,他迫不及待地□□话来,贴心地发挥自己的绅士风范,“诺拉的确是一位美丽的姑娘。”顿了顿,特别多事地加上一句,“穿女装的时候。”
福尔摩斯大笑起来,用意味深长,又一本正经的声音地嘲讽道,“我简直是迫不及待要看到明天的到来了,华生。”
诺拉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一头雾水的华生,对郝德森太太道了一句晚安,就上了楼。
华生一脸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诺拉,只能低声惴惴询问,“诺拉她……”
福尔摩斯拉着小提琴,拨出的弦声响亮而且欢快,悠悠扬扬地飘散了整间屋子,他听到华生的问话,手里的弓拉得更快了,一首《匈牙利舞曲第五号》被他用散漫的态度演奏出来,听上去却更加轻快,如同阳光下的风。
华生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想着诺拉肯定只是在开玩笑,只好摸了摸下巴,步履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漆黑一片,夜晚将至,唯有轻柔的夜曲依稀从门缝里飘了进来,皎洁月光透过窄小的窗户,这音乐令星光都变得模糊柔和起来。
躺在光线昏暗的小房间里,诺拉听着提琴曲逐渐消散,默默对自己说了一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