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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天安城春色醉人。
从东宁门到天启帝宫的这一条主干道上,商铺林立。酒肆茶楼,各色摊铺鳞次栉比。
微风拂过龙隐寺门前的百年杏树,撩拨着数不尽的杏花翩翩起舞。妆点得天安城一派繁华锦绣。
近日来,喜庆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永相国。大军得胜的消息早就传回了宫中。皇上下令,大赦天下。
为迎接大军班师,百姓们自发的,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茶馆里更是日日爆满。
“话说那少年将军姓金,名翰,字雁翎。”
说书先生说起这位传说中的少年将军来,那真叫一个绘声绘色。
“金将军出身显贵,乃是当朝长公主与已故定远侯的独子。且说这金将军出生时,天降祥瑞。且是百年不遇的精纯灵根,得天独厚。二十五岁就已经是大成期了。前途不可限量。必将为永相国带来祥瑞。”
修真者在这世上是无比尊贵的存在,适合修真的体质更是万中无一。放眼整个东明国,修真者也是寥寥无几的。
茶馆里座无虚席。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少年英雄的故事总是能激得人们热血沸腾。
“这将军可曾婚配?”台下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引得满堂哄笑。
说书先生抚了抚胡须,故作玄虚的说道:“姑娘们莫要心急,且听在下慢慢道来。”
“话说这金将军自幼得先皇器重。打三岁起便与众多皇子一同入读太学。五岁起师从文清尊者。文治武功无不出众。十五岁随父平定西南叛乱。十八岁定远侯因病去世,金将军独自领兵剿灭湖广匪患。二十五岁大败东明国,歼敌百万,生擒东明国主帅。明日便是金将军还朝之时!至于说这金将军的婚事嘛……”
说书先生顿了顿,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碗,撇了撇茶叶沫子。遂叹了口气道:
“稍事休息,待在下更衣回来再与众位分解!”
“切……”台下嘘声一片。
随着说书先生的离场,茶馆里变得人声鼎沸。都在纷纷议论着这位少年英雄。
此时一位粗布衣短打扮,模样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拎着食盒挨桌售卖。
“这位小姐,来一碟子凤梨酥吧,还有这牛舌饼。这些可都是金将军最喜欢的口味儿呢!”
小少年长相讨喜,一双杏眼明亮清澈。且靠着这一段“金将军最喜爱”的说辞,不过盏茶的功夫倒真叫他卖出去了许多。
二楼雅座,一位唇红齿白手执折扇的锦衣公子,此刻正眯着一双有些迷醉的桃花眼,望着楼下小货郎颇有兴趣的说道:“这小货郎长得好生标志。”
锦衣公子的对面,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公子放下手中茶盏。闻言也朝楼下望去。
只见那货郎身材消瘦,明眸皓齿,笑意盈盈的十分讨喜。只是肤色有些蜡黄。而露在外面的一双手却白皙纤长。
“六郎好眼力。”玄衣公子赞道。
锦衣公子摇了摇扇子,挑眉说道:“莫不是东明国的探子?”
“探子不会这般拙劣,不过是寻常的女儿家为了方便行走的乔装罢了。”玄衣公子无甚波澜的回道。
“可她却知道金将军喜食凤梨酥和牛舌饼。这可没几个人知道。”锦衣公子说罢,用扇柄敲了敲桌子。
店小二躬身上前:“二位公子,有何吩咐?”
“楼下贩卖糕点那小厮,可是你们店里的?”锦衣公子问道。
“哦,您是说岳小哥儿啊。他是我们少掌柜的朋友。前年来咱天安城寻亲。没寻到。少掌柜见他年纪小,又孤苦无依。许他在店里卖些果子糕点。”小二如实答到。
玄衣公子拿出一块碎银,吩咐小二:“且叫他送些点心上来。”
小货郎得了吩咐,紧忙来到二楼。小二引领其来到包间便退了出去。小货郎躬身行礼。
“二位公子安好,小的这点心不值这许多银子。小的实在找不开。这凤梨酥牛舌糕,承蒙二位爷不嫌弃,小的送与二位贵人品尝。”
说罢,小货郎恭恭敬敬的呈上糕点,半点不敢抬头观瞧。
小货郎混迹市井,在外行走自有一套生存经验。在他看来,这二位公子非富即贵。肯定不会白吃他的糕。更不是自己这样的小商贩能开罪起的。所以小心伺候着准没错儿。
“你这小厮倒有趣,爷会贪你那一碟子糕不给钱么?且说说,你怎知这糕是金将军最爱食的?莫不是打的诳语?”锦衣公子侧身坐着,漫不经心地摇着手中的折扇,戏谑的说道。
“小的怎敢,这确是将军喜爱的口味,小的年幼时有幸见过将军。确是将军亲口说的。”小货郎慌张的回道。平日里却也没人拿这个为难与他。小货郎心想,这二位莫不是找茬儿的。心下更是紧张不已。
锦衣男子不以为然的撇向玄衣公子。
玄衣公子拿起一块凤梨酥仔细瞧了瞧,旋即转过头对小货郎说道:“你是何方人士?抬起头来答话。”
与锦衣男子慵懒低沉的嗓音不同,玄衣男子的声音浑厚有力,中气十足。
小货郎闻言,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只见眼前男子龙章凤姿,面若寒玉,长发在白玉冠的映衬下更显乌黑润泽,长及腰际的墨发仿若天河之水流进夜色。浓密的剑眉向着两鬓略显跋扈的微微上扬,一双微吊丹凤眼。黑眸仿若子夜的寒潭,深不可测。
视线触及玄衣公子幽深凛冽的眼底,小货郎瞬间回神。目光躲闪,再不敢细看。紧张的更是说不出话来。
平日里他走街串巷,达官贵人也见过不少,他向来也是能说会道的,可今儿见了这二位,也不知怎地,害怕的紧。仿若一个回答不好就会掉了脑袋一样。这感觉糟糕透了。
“问你话呢,你倒发的什么呆?”锦衣公子有些不耐的催促道。
小货郎局促不安的低下头,实则不知怎地双颊滚烫。
讷讷的说道:“小的是平台县狗儿庄人。来皇城投奔亲戚……”
正说话间,一随从打扮的人士上前对着锦衣公子耳语几句。锦衣公子遣退下人,遂朝着玄衣公子比了个“八”的手势。
二人会意起身。
小货郎紧张的后退两步,为二位贵人让开了路。
锦衣公子轻笑出声,拉过小货郎白皙的手,不待小货郎反应,将一片金叶子塞到了小货郎手中。手指轻浮的在小货郎手心轻刮了一下。
“爷赏你的……”声音轻佻暧昧。
小货郎如遭雷击一般,迅速的抽回了手,背到身后。紧张的甚至有些发抖。
小货郎深深的低着头,站在一旁。直到两位公子离开了许久,才敢略微的抬头。中衣被汗水浸湿了,微风一吹浑身冷的直打颤。
拎起食盒,贴身收好金叶子。小货郎想着赶紧回家。
他的家在城郊。离皇庄不远。治安很好,夜不闭户。附近住的多是一些庄户人。他租住了一位阿婆的房子。阿婆的丈夫前些年死了。阿婆无儿无女,怜悯他孤身一人,也当是有人给自己做个伴,便把西厢房以很便宜的价钱租给了他。
小货郎回到家中,关好门窗。小心翼翼的拿出金叶子。看了又看。“赤金的呀!”小货郎感叹道。他这辈子可是头一次有这么多的钱呢。
小货郎把金叶子装进手饰匣子。转身想想又觉得不够稳妥。于是便把金叶子藏到了枕头里。
布置妥当,小货郎怅怅然的呼了口气。真是让人不安的一天。小货郎觉得那位锦衣公子可能是看出来他是个女儿身了。今天也是巧了,原本好端端的却摔了一跤,沾了满手的污泥,这一洗手就把手上的姜黄洗掉了。
那锦衣公子分明就是拿她寻开心,可她偏偏得罪不起。她自来知道自己长得是美丽的,也知道像她这样的孤女长得美丽意味着什么。那简直是灭顶之灾。她祈祷锦衣公子明天就把她这个小人物给忘了才好。
看来这几日是不能再去茶馆了。
小货郎胡乱吃了些卖剩的糕点。烧了些热水准备泡个澡放松放松。
小货郎泡在水中,锦缎般的长发飘散在水中。洗去满身的姜黄,她的皮肤白嫩的像刚剥了壳的水煮蛋。热水的熨帖让她终于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她把头靠在木桶的边沿。舒服的闭上眼睛。眼前却浮现出玄衣公子的脸来。该是怎样霸气的人才能衬得上那样一副英武凌厉的容貌啊?!那眼眸如千年寒潭一般,鼻子仿如玉兰雪山上那高耸挺拔的险峰,衬得他的薄唇,好似艳红的鲜血滴落进积雪的山谷。
他的样子太夺目,以至于让她只看了一眼就印刻在脑海里,甩也甩不出去了。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另一位锦衣公子长得是何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