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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间,二门已经落了锁,门外传来敲门声。
冬梅快一步出去,问道:“什么人?”
门外有人道:“我是秦氏宗族的大管事,听说你们有人去世了,过来看看。”
冬梅拿不定主意,回头望向秦娥。
秦娥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吩咐道:“给他们开门。”
冬梅立刻拨开门栓,门外一共四个人,举着灯笼直接推门进来,态度颇不客气。
二嬷等人都皱起眉头,只有秦娥似早有预料,面色平静。
大管事先是左右打量了一眼院子,又挑高了灯笼看秦娥等人。
“你们何人去世了?”
冬梅站回秦娥身边,答道:“是我家夫人病故了。”
人群里有人小声的说了句“真是晦气。”
冬梅柳眉倒竖就要发作,被秦娥拦住。
“大掌柜过来,是要做什么?”
大掌柜抬头看了一眼秦娥,见她一身素服,腰间缠着一条白布,年纪十二三岁,猜出她是秦府的嫡长小姐。
但他并不以为意,背着手道:“沈氏病故,族里体恤你们一门女眷,不懂怎么操办白事,我等过来给你们帮衬一下。”
说完回头招呼了一声,两个神情倨傲的男人走了出来。
二嬷眉头紧蹙,上前一步道:“这怎么可以?我们满屋子的女眷,怎么能留外男?”
大管事被二嬷训斥,十分气恼,嘴硬道:“无知妇人懂什么,若不是看你们可怜,族里会管你们?既然这样,我就回去禀告族里,你们自行出殡下葬好了。”
说罢一甩袖子扭身就要走。
沈氏下葬要入秦家祖坟,京城秦府在辽东无人,没有族里的帮忙,下葬之事根本无法完成。
二嬷气得脸色通红,却又不敢真让他走了,咬咬牙准备舍下脸面服个软,却听秦娥道:“大管事尽管回去禀告,但我也要跟族长禀明你们三宗大罪,让族长评评道理!”
满院的人皆是一惊,大管事回过头怒道:“休得胡言乱语,我们有什么三宗罪?”
秦娥冷冷道:“家母秦门沈氏,乃朝廷亲封的诰命夫人。你们前来吊丧,不跪不拜,无半点恭敬,此乃一宗罪。”
大管事等人具是一愣,他们只记得沈氏犯了过错,被从京城打发过来,心存怠慢,却忘了沈氏其实还有诰命在身。
秦娥见他们脸色有变,冷哼一声,继续道:“秦氏宗族,一向救死扶伤,怜老扶弱。你们放言威胁,无半点仁义之心,败坏宗族名声,此乃二宗罪!”
秦娥上前一步,站在台阶上从上往下俯视他们,大声道:“还有一宗罪,你口口声声自称大管事,可是你根本就是个冒牌货,此乃三宗罪!”
这回不仅是大管事四人,就连二嬷和冬梅也都惊住。
她们从未想到,这人居然是个假的。
秦娥面若寒霜,冷冷的看向他们,上一世的一幕幕又重新回到眼前。
当年她身边只有昏迷的秋菊和断了腿的冬梅,秦氏宗族的大管事欺负她年纪小,在秦家老宅肆意妄为,不仅把沈氏的伤事操办的一塌糊涂,随便找了一口破棺材就把沈氏入了敛。还趁着她们慌乱时机,大占冬梅的便宜。
秦娥去宗族大闹,却被自称为大管事的人拦在祠堂外。那时她才知道,所谓的大管事是个冒牌货。
后来才知,那个冒牌货是大管事的一个手下,当日大管事嫌大年三十见死人晦气,随便派了个人过来。
她们不知道冒充之人的姓名,大管事以造谣生事的理由派人把她们关进了秦家老宅。
直至京城来人接她们回去,再没有机会踏出老宅半步。
这一世,这些人休想再狐假虎威,装神弄鬼的欺负她们!
秦娥抬起下巴,高傲道:“我现在就要去见族长,问问他,我母亲堂堂诰命夫人,尔等可否这般无礼?我乃京城秦府,正四品太常寺少卿秦沇的嫡长女,尔等在我面前可否如此放肆?”
秦娥步步紧逼,将几人问得哑口无言,这时忽一人道:“大姑娘的口齿未免太伶俐些了吧?”
秦娥等人都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六旬老妇,由梅姑姑扶着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三个婆子。
秦娥不认得她,疑惑的望向梅姑姑,见梅姑姑朝她微微点头,略略安心。
那老妇人神色严肃,很有威严,让人见之便要怯上三分,不敢多言。
她看向假的大管事四人,冷哼一声,道:“大管事人何在?”
那四人唯唯诺诺,再无刚刚的嚣张气焰,道:“在家里。”
老妇人重重哼了一声,颇为生气。
梅姑姑喝道:“还不快滚回去?”
几人连忙作揖告别,埋头跑了出去。
梅姑姑对秦娥道:“秦少卿千金,还不快过来拜见族长夫人?夫人听说令尊病故,堂会都未听完,就赶过来了。”
原来这是族长夫人!
秦娥上一世并未接触过她,对她没有了解,但见她虽面容严肃,却帮她们出头赶走了那四人,再加上处于对梅姑姑的信任,对她也十分感激。
下了台阶拜谢道:“多谢夫人照顾。”
族长夫人点了点头,道:“逝者已逝,你们节哀顺便。我带了三个熟悉丧礼事宜的妇人过来,让她们留下帮你们。”
三个妇人便含首垂眼的走上前来,各个穿戴得整整齐齐,神色恭敬。
族长夫人又道:“秦少卿夫人突然病故,你身为长女要挑起当家的担子,不能乱了分寸。”顿了顿又道:“你能当起家,不被外人所欺,着很好。但你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要时刻记得谨言慎行,以免伤及名誉。”
说完就让梅姑姑扶着,回去了。
秦娥站了良久,被二麽唤了几声才唤回神。
“磨磨,没想到族长夫人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二麽亦感慨道:“多亏有她,不然咱们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有了人帮忙,一天时间,一应事物已经备齐。灵堂上,白幔高挑,灯笼高悬,秦娥等人披麻戴孝,沈氏的棺柩停在正中。
秦娥花了两百两银子,买了棺材铺里做好的一口棺材。
深夜,灵堂上寂静寥寥,秦娥独自一人跪于灵前。一天两夜未睡,精神紧绷到极致,神智也有些恍惚。
秦娥看着满目的白色,陷入深深的无助和自责。
她重生,一愿身边的人能平安康健,二愿能为母亲平冤昭雪。
她汲汲营营,最后还是没能挽救母亲。
“姐姐。”
秦娥循声看去,秦嫣不知何时跪在身边,小小的人在宽大的孝服下,衬的越发瘦小。
“姐姐,母亲走真的不在了吗?嫣儿若是想她了怎么办?”
秦娥抱住她,泪水沾湿了两人的衣衫。“嫣儿莫怕,你还有姐姐,姐姐永远陪你!”
秦嫣放生大哭起来。
灵堂外的一角,武魁凝眉看了半晌,又隐身在黑暗中。
未多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快速的飞远了。
京城某处,一个庞大的机构快速的分拣着信息。一只缠着红色线的信签被挑选出来,层层转交上去。未出一刻钟,送到了孟景柯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