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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子防话毕又打了个酒嗝,可见他今次的确是喝了不少的酒的。
赵烺夹菜的右手一顿,看着田子防那认真的表情,终将手收了回来,回道:“田大哥,你说。”
“嗝!”
田子防又打了个酒嗝,面上似有惭色,晃了晃脑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了些,对着赵烺说道:“兄弟,听老哥一句劝,冲县的水太深了,回京吧。”
“回京?”
田子防此时虽然喝的有些大,但看着他那认真的表情,赵烺知道他不是说笑。
赵烺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的看着田子防,坚定的摇了摇头,而后回道:“我受田大哥所邀来到这冲县帮你调查断桥尸骨之事,如今这冲县诡事频起,正值多事之秋。
田大哥这个时候让我回京,难道认为我赵烺是个贪生怕死枉顾兄弟情义之徒吗?”
“不不不!”
田子防眼见着赵烺此时动怒,连连摆手,解释道:“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冲县如今竟然乱成这样。我是担心你的安危,毕竟我现在实在抽不出什么人手,安子又回去照看他母亲了……”
“无妨!”
赵烺拍了拍自己腰间鼓囊囊的那一团回道:“美利坚留学的那几年,或许学术上不敢说自己是拔尖的那一批,但这枪术可是实打实的练出来了。寻常几个歹人,可还真近不了我身。”
世人皆说世家子弟顽劣不堪,可谁知他们自小的时候都要接受强度很大的训练,不论文武,皆是如此。
赵烺身为京城望族赵家的二少爷,自小所学甚多,这枪术一道留学期间更是出类拔萃,当时在那批留学生中,若说赵烺是第二,可还真的没人敢称第一。
别的不说,就是在那城郊密林中,那几个身手不凡的僧侣一个不差,就被赵烺瞬间击毙。
这种实力,赵烺此时可真没有说大话。
“这……”
田子防心中此时其实也多有顾虑,毕竟赵烺虽然是自己交好的旧友,但赵氏是名门望族,若赵烺在这冲县吃了什么亏亦或者是折在了这里,他作为邀请赵烺过来之人,不论如何,都是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认识了这么多年,田子防也知赵烺秉性,虽是看着一副云淡风轻极好相处的模样,但若是他决定了的事情,可还真没有谁能劝得动。
赵烺说他是有自己的主见,但田子防觉得,这是身为大家子弟的倔,这种倔强,非常愚蠢。
“罢了,该说的田大哥我都说了,若是兄弟你执意要待在这诡事四起的冲县,那我也没有办法。”
“田大哥不必有太多顾虑,只要尽力找出这幕后真凶,还冲县父老一个公道就好。
至于我的事情,我自然会给家中报信,向他们说明这里的事情。这一切,都不会牵扯上田大哥的,希望田大哥放心。
作为这么多年的好友,我真的不希望我们的友谊受其它事情的影响,可以长久下去。”
赵烺自是明白田子防的意思,他是顾念着赵家的实力,怕担责任。
但他身为记者,既然来到了这个地方,怎么会在事情都还没有调查清楚的时候就抽身离开。
这有违于记者的职业素养,也跟他的人生准则相违背。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这酒桌上的人,有些看着醉了却是清醒着的。有的人看着清醒着的,但其实他心已经醉了。
而这些,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田子防心里有苦自知,但话说到了这里,却也不必再继续说下去。
“来来来,为了友谊,为了长久,干杯!”
田子防摇晃着醉醺醺的身子扯着嗓子站了起来,端起一杯酒,双手颤抖着,却努力不让它洒出来一滴,定定的看着赵烺。
揽月楼二楼消费颇高,一般都是些文人墨客或者是乡绅才在这里用餐,此时甫一听到这边如此吵闹,都是怒目瞪向了这里。
只是当他们发现坐在这靠窗位置的是警署署长田子防之后,连忙将头转了过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看做此时努力撑着身子不至倒下的田子防,赵烺心中一叹,将杯子满上,站直了身子,跟田子防对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好,爽快!”
田子防眼见如此,不再迟疑,仰起脖子一口将杯中之物灌了下去。
“嘭咚!”
田子防今次本就喝了不少,如今这一杯喝的又太急了些,一口酒气没顺下去,脑子一涨,栽倒在了地上。
“田大哥!”
赵烺离开座位跑了过去,查探了一番,发现田子防只是喝大了并没有什么大碍,才将心放了下来。
“老板,结账!”
此时光景,当然不便在这酒楼久留。
赵烺跟李广一边一个搀着走到了一楼,准备结账。
“赵二爷,田署长已经提前将帐结了。”
田子防的便宜,这酒楼掌柜自然是不敢占的,此时眼见着赵烺付账,连忙说道。
“哗啦!”
赵烺却似没有听到一样,将半袋银元倒在了掌柜面前的柜台上。
“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掌柜神色莫名疑惑的看着赵烺,不知道这位少爷今天要闹哪样。
赵烺眼神示意了下,掌柜闻弦之意,将耳朵凑了过来。
“今日田署长来此宴请之事,等下记得去二楼打点一下,不要让消息走漏了出去,不然的话,后果你懂的。”
“小的懂,小的懂……”
掌柜连连称道,但其实他懂个啥,他如今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什么都不明白。
如今时逢乱世,战火四起。
这冲县虽然离着京城颇紧,但此时正值民国初年,上面的那些人物正在忙着争权夺利,谁会真正的去关心民间疾苦。
因此,这田子防就是这冲县除了县长之外,最大的实权派人物。
毕竟这世道,有人有枪才是硬道理。
这一点,掌柜是懂的。
所以如今不论这主意是田子防田署长的,还是这个来自京城的赵二少爷,都不是掌柜能够惹得起的。
拿了人家的钱,这事情自然是得办的漂亮。
掌柜上了二楼,直说今次赵二少爷念田署长连日操劳,怕其累坏了身子,所以邀请田署长来这揽月楼补补身体,好继续为冲县百姓谋福利,保这一方土地平安。
并且二少爷也说了,如今相见就是缘分,今天二楼这所有的消费,都算在他赵二少爷的头上了。
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去外面乱说。
否则又免不了几个叔叔一顿骂了。
最后掌柜生怕众人嘴长,又加了一句,这不仅是赵二少爷的意思,田署长也是这么说的。
众人一听田署长的名头,自然是知道这事情是不能漏一点风的,连连点头称是,保证不会将田署长跟赵二少爷在此吃酒之事,透露一个字出去。
“嘿嘿,这一来一回,还白白赚了五十块银元,划算,划算!”
掌柜喜滋滋的下了二楼,细细的摩挲着那些聚德钱庄新出的银元,脸上乐开了花。
下去在警署查阅资料都花费了很久的时间,而后去那揽月楼吃酒花去的时间更长,赵烺抬起腕表借着路边昏暗的路灯看了看,如今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这冲县挨着京郊,别的不说,这街道环境到是整的不错。”
类似路灯这种稀罕玩意,也是孙中山先生请辞民国临时大总统之职,袁世凯当选总统之后才开始着人实施的新政。
说的是为老百姓谋福,但其实天下人也都知道,这都是他收买民心的一种手段罢了。
不过那些权利斗争的事情不去深究,毕竟小老百姓不关心那个事情。
单是这路灯,倒是真的给老百姓带来了不少的方便。
冲县地处京城近郊,这路灯也在半年前普及了开来,自此之后,这冲县百姓走夜路倒是方便多了。
若搁着往些日子,这大街上都是人来人往出来寻乐子的人群,但如今因为冲县最近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太多了。
冲县百姓的胆子没被吓破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谁还敢在这入夜之后出来。
整个街道冷冷清清的,偶尔倒是有零星的野猫野狗叫声自周边传来,倒是给这寂静到人感觉发毛的长街上,增添了些生气。
老人说类似于这些猫狗之物,都有着一些人类无法感知到的能力,譬如说可以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只不过,这些又有谁能真的说得清楚呢。
此时有夜风袭来,脚步踉跄的赵烺定了定身子,按压了会自己脸颊两侧的太阳穴,才不至于让自己胃里那翻江倒海的东西吐了出来。
“二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这风起的急,猛的吹来,头有些晕,待会就没事了。”
李广看着年纪小,今夜也喝了些酒,但他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赵烺暗暗咂舌,“难道这功夫好了,酒量也跟着好了?”
放慢着步子走了几步,适应了这无处不在的夜风,赵烺感觉好了些,头脑也清醒了些。
他看了看背着田子防一直将目光频频看向他这边的李广,笑骂了一句,说道:“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难道二少爷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嘿嘿!”
李广傻笑了一声,也不顶嘴,侧了侧头,问道:“二少爷,我不明白田署长宴请我们去吃个饭,你为何要花那么多银元让那酒楼老板封口,要知道那半袋银元,可够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了。”
“唉,你不懂。”
叹了口气,赵烺有些怜悯的看着此时烂醉在李广背上说着酒话的田子防,说道:“我跟田子防以前在武备学堂的时候就知交甚好。我懂他,我也理解他,我知道他为了这个警察署长的位置,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如今冲县诡事四起,若是被有心人传出他在这个时刻还在冲县地面消费最好的揽月楼宴请朋友大吃大喝,对听得名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