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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纹?幽纹现在正重伤躺在九天朱雀殿,怎会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圆滚滚的傻小子?
少谙紫眸再次瞟了那在自己护身魔障外张牙舞爪的小童,幽纹早于焕尘内神石消散,而眼前之魔确是活生生的,她深吸了一口气,驱散着心中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话说,幽纹变成这副模样也着实无奈,由于近期吞噬了太多的灵魂,超过了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魂力理所当然地外溢,他只得施术扩张了皮肉,才得以将其封锁于内。
所以,现在他圆滚滚的身材,矮矮的个头,在加上一身极不合身的白袍,活脱脱一个汤圆的模样。
“你又是谁?看你这副样子倒像是我魔界中人,难道没听说过本君的大名吗?”幽纹双手叉腰,由于已找不到腰线,原本帅气的动作变成了捧腹。
而少谙也确实是大笑了出来,略微低沉的沙哑之声响彻了这空荡的陌城,笑得她紫眸中泪光闪烁,她堂堂魔界少尊会被一个毛孩子说成像是魔界中人!
“哇呀~,你笑什么?”幽纹大叫一声,朝少谙扑了过来。
少谙笑完,一股苍凉之感油然而生,缓了情绪,敛了心神,冷眸望着近前的汤圆,哼了一声。心道,这小魔童架势极大,不过真正的杀招却是隐藏了起来,这般心思,着实不错!
可若要伤她,还是远远不够!
她身形一闪,躲开了迎面而来的紫色锋芒,右手轻轻按在了他即将抽出的手肘之上。幽纹的手臂瞬间麻痹,瞅着其中间歇,少谙迅速出手,封了他的灵穴,点着他的喉间大穴,冷声问道:“容卿现在何处?”
手中只是虚按,没有下死手,小家伙斜眸觑了少谙一眼,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一副誓死不降的模样。
少谙怒极反笑,变指为掌,轻飘飘地拍在他的额间,暗紫魔光闪烁几下,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而幽纹也在她掌下收敛所有魔力,神情呆滞地望着前方。她的幻术鲜少有人能够抵御,遑论如此稚龄魔童。
“少尊,少尊大人——”一脸迷茫之色的幽纹喃喃自语道。
望着幽纹,少谙眸色深了几许,眉头紧皱,这小童的脑中甚是杂乱,想必是吞噬了太多灵魂却不曾吸收的缘故。而那灵魂之源中,近八成的烙印竟是自己的名字,如此,这孩子便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念着自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少谙收回了印在他额间的右手,望着眼前一脸呆愣的小童,心中荡起千丈波涛,幽暗紫眸泛了盈盈水光。
这般灵魂印记,甚至是灵魂本源,究竟是谁烙下的?会是——师尊吗?
“焚,焚羲谷,容卿,容卿姐姐——”幽纹似是忆起了什么乐事,恍惚了神色咯咯地笑着。
焚羲谷?容卿在焚羲谷?
少谙心神一凛,忙追问道:“焚羲谷在何处?”
“在——,在——”幽纹摇晃着小脑袋,“在”了半天也没在出下文来,反倒是一副享受的模样,“魔尊大人——”
听到师尊的名字,少谙忙一掌拍在幽纹头顶,急声喝道:“带我去焚羲谷!”
“唔~”尚在幻术中的幽纹得了指令,扑腾着圆滚滚的身子,晃晃悠悠地朝着北方飞去,少谙沉着脸紧随其后。
焚羲谷位于人界太阴山脉,离陌城极近,这或许便是幽纹选择它作为最终噬魂之地的原因吧。别看他身子虽小,速度却是不慢,不消半个时辰,少谙便看见了那横亘天际的太阴山脉,心中顿时有些忐忑,既欣喜又忧愁,竟是几分酸诗中所说的近乡情怯的心思,虽然这也算不得乡!
这片山脉中有着微弱的魔力波动!
幽纹七拐八绕,终是站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壁前,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印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仔细看这石头,竟与那太阴濯日十分地相像,少谙隐于暗处,瞪大了眼睛,一顺不顺地盯着那石壁的变化——
一道黑色漩涡自石壁中央缓缓生出,逐渐扩大,两个黑衣紫眸的魔从中缓缓踏出,朝幽纹恭敬一礼,“恭迎魔君大人回归!”
少谙心神一动,便释放心念朝漩涡内探去。
见幽纹不答,且神情呆滞,感受到周围异样的魔力波动,二魔顿觉不妙,忙摆出攻击阵型,厉喝道:“什么人?”
以他们的修为其实发现不了少谙,只不过她并没有想要隐藏,而是一脚踏出了虚空,出现在他们面前,“是我——”
魔界中谁人不识她?面前二魔望着突然出现的身影,手中紫黑色魔力迅速流转,待看清她的相貌之时,同时一惊,“少,少尊大人!”
就在这时,那黑色漩涡向前延伸,将四人笼罩在内,紫黑色光芒一闪,四人瞬间消失,翠绿的山间不留一丝痕迹。
这是一个传送阵法,少谙闭了眼睛,感受着身边缠绕飞舞的魔力,顿时心中舒畅,竟呼出了一口浊气。片刻之后,四人落地。
少谙睁开眼睛,望着四周极熟悉的环境,顿时心中一酸,这是魔界,自己无时无刻不欲回归的魔界,终于——
“小水音?”一道疑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一个浑身隐藏在墨色衣袍中的女子端坐在首座之上,意外的目光穿透面前黑纱落在了少谙身上。
少谙抬眸一看,呆了片刻,随即施展瞬移之术闪到她面前,一下扑进那人怀中,哽咽道:“容卿姐姐——”
“容卿姐姐——”
“容卿姐姐——”
少谙窝在容卿怀中,一声一声低低唤道。
“好了——”容卿抚摸着少谙乌黑的长发,隔着黑纱隐隐可见那清冷面上现了几分温柔,低了头安慰道:“回来便好,欢迎来到修罗殿!”
“你们下去吧!”容卿冷声挥退了立在殿中的二魔,同时一道暗紫魔力射入了幽纹眉心灵穴之中。
“是,暗使大人!”二魔恭声退出了大殿。
“呀!混蛋!”幽纹脑中清明,顿时回过神来,一脸怒色,欲要找少谙算账,可瞧见她如此亲密地伏在容卿身边,险些惊掉了下巴,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你,你——”
“幽纹,这便是你要一生守护的少尊大人!”容卿朝着目瞪口呆的幽纹,缓缓言道。
少谙身子一僵,声音颤抖着问道:“容卿姐姐,他,他真的是幽纹?”
“不错,但是只有一半,单是神石转生终根本无法恢复到原本的状态!”容卿叹息一声,微微摇头,压低了声音,“当年,魔尊收集了幽纹破碎的神石,重新炼化,历经数月,方才成功!”
“那,那他的灵魂——”少谙急声问道。
“那是魔尊的一道心念!”容卿答道。
果然,怪不得,原来师尊——还是在乎她的!
少谙望着下面躬自呆楞住的幽纹,眸中泪水抑制不住地滚滚而下,脑中满是那个寂寥深沉的背影,那个轮回之眼畔孤独坐着的身影,“师父——”
幽纹也望着少谙,一阵激动,魂力反噬之下,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容卿瞬移至他身旁,探了他的脉息,松了口气,“无甚大碍,我带他先去炼化魂力,小水音你——”
容卿望着一脸希冀的少谙,终是叹了口气,说道:“魔尊近日一直待在修罗殿的风烟池,今日许是也在那里——”
说完,便拎着幽纹离开了大殿,少谙对魔尊的感情,在她多年前为其喋血温养轮回之眼神石之时便已知晓,也曾劝过她,只是,情之一途,一旦深陷,便再也无法挣脱,纵然前路茫茫,毫无明光,亦是致死不休,无怨无悔。
小水音如此,魔尊如此,靳墨如此,钟离邪如此,曼妖如此,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风烟池,风烟,凤焱——
少谙心中一痛,但仍是坚定地迈向了那片湖泊,这修罗殿的置景与魔界焱宫极其相似,甚至还引了太阴濯日的力量来维持殿内充盈的魔力,而那风烟池,便在后殿一处幽静之地。
拐了个弯,一片碧绿色的湖面映入了眼帘,湖面上一叶扁舟静静地漂浮着,一道身影端坐其中,似是在垂钓,不过这风烟池中,哪里会有鱼——
“师父——”少谙轻轻地唤了一声,不过那声音连她自己也听不真切,她竟是有些畏惧,畏惧师尊会恼怒于她。
可枫秀依旧察觉到了她的到来,亦或许在她刚踏入修罗殿时便已知晓,“小水音,过来吧——”枫秀的声音极轻,语气中不含半分情绪。
听得师尊的呼唤,少谙心中一喜,一路小跑地奔到湖畔,碧绿的湖面上瞬间现了一座冰桥,她踏着冰桥,缓缓走到枫秀身边,弱弱地唤了声,“师父——”
“在仙界,可还好?”
“好——”少谙一愣,抿了抿嘴,答道。
“长羲对你可还好?”枫秀轻抚着少谙的额发,幽暗深邃的紫芒望着她,问道。
“好——”少谙泪水欲要决堤而下,忙伸手掩了去,可那眼泪偏偏止不住似的溢了出来,最后干脆伏在枫秀膝上,小声呜咽。
“小水音——”枫秀冷峻面上无甚表情,不过那语气中却是含了几分疼惜,原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弟子,“为何要去九天?”
“为了师父,小水音什么都可以做,哪里都可以去!”少谙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枫秀。
“傻丫头!”枫秀抬手抹去了少谙眼角的泪珠,“为师不是告诉过你,魔是不能流泪的!”
“小水音听话,小水音不哭!”少谙赶紧伸手擦去了面上的泪水,直将一双紫眸擦得泛红,在师尊面前,她永远是个孩子。
枫秀抚着她的脑袋,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这才是我枫秀的徒弟!”
少谙享受般地蹭着枫秀的手心,朝他咧开一个笑容,露出几分傻气,目光盯着枫秀微动的手指,问道:“师父,这里有鱼吗?”
“你说呢?”
枫秀提起鱼竿,一条两尺余长的鱼飞出湖面,落在了少谙面前,惊得少谙“哇”地一声,“真的有鱼!”
“你的手艺可有长进?”枫秀望着少谙,眉头微皱,随即将那鱼抛进了她的怀里,“交给你了!”
少谙下意识地接住了鱼,呆呆地望着枫秀,欲言又止。
枫秀提着少谙,瞬间飞到了岸边,大手一挥,地上便出现了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与——一些简单的调味品,“可别令为师失望!”
少谙立在篝火旁,火光将她苍白的笑脸映得通红,偷眼望了一侧的师尊,心中嘀咕,师父什么时候喜欢上烤鱼了?
不过嘀咕归嘀咕,手中却不含糊,忙迅速地拾掇起来。
两个时辰后。
枫秀盘膝坐在湖边,膝上少谙躬自睡得香甜,一道晶莹的水线悬挂嘴边,差了一分便要滴落在他的古朴的衣袍上,而二人身旁,是一副异常干净的鱼骨架子。
枫秀抚摸着少谙的头发,望着远处的湖面,微微出神。
“唔~”少谙的脑袋滑到一旁,险些磕在地上,顿时嘤咛一声,醒了过来,揉了朦胧的眼睛,望着眼前的枫秀,眸中现了几分喜色,原来不是梦!
“小水音,若你不愿,可留在修罗殿!”枫秀道。
“不,不要,师父!”少谙惊得坐了起来,言道,“小水音已经快要拿到九天玲珑阁的令牌了,蓬莱仙境,澹台谙的身份也是极好的掩护,若现在抽身而出,前功尽弃啊……”
“你真的甘愿?”
“嗯!”少谙坚定地点头。
他一眼便看出少谙在仙界并不愉快,当初将她留在蓬莱也实属无奈,心下不忍,本欲不顾与长羲上尊的赌誓将其留下,可她竟然如是说——
“如此——也好!”枫秀淡淡言道。
“谢师父成全!”少谙伏在枫秀膝上,转过头去,泪水溢满眼眶,忆起师尊的话,忙全力压制着。她想询问幽纹的事,不过却是不敢,只好将其埋在心中,作个幻想——
少谙也确是累了,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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