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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过来的时候,庄恒闭目倚在床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揽我在怀中。我轻轻的动了动,他立刻惊醒。我望着他,他望着我,良久,他微微颤抖着低下头来试着我的温度,嘶哑着道,“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崔炯过来。你先别动,好好躺着。”说着,起身下床。许是僵了太旧,他的身子晃了晃,又稳住了,急步往外走。很快,我们的房门被推开了,谁知进来的却不是崔炯。
“妈咪!”
“妈咪,你醒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居然看见庄宇庄楠都在。
“楠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吃惊不已,挣扎着想坐起来,无奈,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儿子见状,赶紧跑上来扶起我,靠在软垫上。“我昨天接到庄宇的电话,说您都高烧两天了还退不下来,我立刻就订了票回来了。早上刚刚到,庄宇去接我,一路上哭哭啼啼的,差点没把我吓死。”楠儿长长的吐了口气,半蹲在床边。女儿早就红了眼眶,挤过来,“妈咪,你可把我吓坏了。妈咪,你快点跟我说,你绝对绝对不会像婆婆那样,丢下我们不管了。妈咪----”这个傻孩子,我抚着她卷卷的长发,发自内心的对着我的一双儿女微笑,泪已在眼眶中。
“蕴茹”庄恒带着崔炯和几个医生走了进来。孩子们退到一边,让崔炯他们诊视。忙活了半晌,崔炯和那几个人方才满意的相视点头,对庄恒说,“庄先生,庄太太应该没有大碍了。但她的身体还很虚,需要好好的休息。我们会开一些药物,请她按时服用。过两天,我们会给她安排全面的检查。”
庄恒久久没有反映,我皱眉看他。只见他握着床前贵妃椅的扶手,挺挺的立着,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还是楠儿咳了咳,走上来对崔炯说,“崔叔,麻烦您了。各位辛苦,请跟我来吧。”宇儿随即道,“我去告诉董姨她们一声。”然后转身出去,把门关上了。
庄恒此时方才如梦初醒一般,一步步走到我身边,坐下,握住了我的手,放在唇边,一遍遍的吻着。他喃喃的道,“天可怜见,终于把你还给我了。”
我凝视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我一直都在,不在的人,是你。”
下一秒,他僵僵的看着我,沉似铁,重如刚。我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逼。良久,他居然笑了。将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轻轻道,“乖,再休息休息,等你好起来,慢慢找我算这笔账。”他磁石般的嗓音,透着浓浓的疲倦。我不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那天之后,我渐渐好起来。楠儿也可以放心的离港了。走之前他跟我说,“妈咪,乔沁的爸爸妈妈可能过段时间要回国一趟,到时候他们会陪乔沁的爷爷奶奶到香港来。我想-----”
我挑了挑眉,看着眼前难得支支吾吾的儿子,“你想让我们见见他们?”
楠儿挠挠头笑了,“妈咪你不知道,他们家是他爷爷最大。乔沁的爸妈等闲都不敢跟他说个不字。”我简直想狠狠地翻个白眼。这是什么破儿子啊?谈个小恋爱,居然把父母都动用上了。我瞪他一眼,“行了,到时候看吧。”他咧着嘴笑了,“对了,我的学分这一年也就能修满了,导师说我可以提前拿到学位。开始MBA的课程了。这次回来,爸爸跟我说要我开始跟着继刚叔接触庄氏美国那边的业务。”闻言,我拍了拍他。想起病中庄恒说,孩子们还担不下这样一份家业。现在看来,他已经在安排楠儿接位的事了。我不知道这样一份既定的责任对楠儿来说算幸运还是不幸,不过好在楠儿有兴趣去做这件事。
一周之后的一个晚上,庄恒伴着我在花园散步。走得一会儿,他看我,“累了不?”我点了点头,大病初愈,身子还虚的很。“进去了好不好?”他问。我摇了摇头,指了指廊前的摇椅。他皱眉道,“那里风大。”我不理他,自往前走,在摇椅上坐下。他无奈,招手叫人,“去拿条毯子过来。”直把我细细的裹在毯子里,他才在我身边坐下。我微微一笑,依向他。他一怔,缓缓将我揽住。
“那年,她救了我。等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过的很不好。我有责任照顾她,也必须照顾她。这是我欠她的。”伴着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庄恒低低的道。我知道,那个她是谁。我静静的听着。
“我想给她一笔钱,安排她到国外去生活。她不要。我问她,我可以怎么做。她说,要么替她报当年的仇,为她这么些年的流离讨一个公道;要么就名正言顺的让那孩子进庄家的门。否则,她不会离开,不会接受我任何的安排。蕴茹,当年的仇我封起太久了,那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事。而那孩子------”他低头看我,灯光太暗了,我看不清是什么情绪在里面。我忆及当年我的话,庄家的孩子只能是庄宇庄楠。这是我当年半步不让的条件。
我默然,感觉他的手臂紧了紧,声音里透着无比的苍凉“她要的我给不了,我能给的她不要。”
我苦笑,“那为什么到了现在她又肯走了?”庄恒轻轻的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和她商量,希望她能想得通。直到她看到你母亲去世的消息,她说,她不想再这么纠缠下去了。她要了钱和一些物业。她会开始新的生活。”
“包括马尔代夫的那个小岛?”我睨着他。
“蕴茹,你-----”他讪讪的道,不知道用什么来解释那趟莫须有的“日本”之行。我冷下脸来不理他。他急急地道,“蕴茹,别生气。别生我的气好吗?我错待了你太多,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都是应该的。我-------”
我捂上了他的嘴,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抓下我的手,“真的,蕴茹。你高烧退不下来的时候,我就想着,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让我抵命我心甘情愿。”我急了,鼻子发酸,发了恨的捶他“你还说,你还说。”
他也不躲,只是任我发泄,替我擦眼泪。很久很久,我才安静下来,依在他的怀中。又过了很久很久,他起身,抱我回房。
“然后呢?然后呢?”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来。
“没有然后了,就这样。”我头痛的看着面前的三个女人,第一次发现,我都交了什么样的八卦朋友啊。这半个月我一直都被庄恒勒令在家休养,不得出去和她们“花天酒地”。今天在接受完崔炯全面的检查,证实我已经完全没事了这后,才被还以自由之身。谁知道跑到KING?ROOM来,这些人就只顾着八我和庄恒的事。
佳冉大发感慨,“老板还有这样铁汉柔情的时候,要是在庄氏也这样该多好啊。”我拚了命才忍住抽她的冲动。
“那个女人真的走了?”杨林问。我点点头。照在亿生陵骆清珏的那番话来看,她是真的答应庄恒离开了。我虽然不知道庄恒到底给了她多少钱物,可单就一个小岛,她下半生都已经衣食无忧了。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毛毛的。也许是她那恨我入骨的神情至今还留在我心里吧。
“换个话题吧,”我甩了甩头,问杨林,“医院忙不?我过两天就返工了。”
“忙得很。何英今天看见我还说她都几天没回过家了。”杨林笑道,“你假放完了?”
“嗯,再不回去,估计曾sir就要把我炒了。”我可怜兮兮的道,“混口饭吃,容易吗我。”一句话换来三个女人的白眼。
一顿饭自自然然的拖到10点多,司机在外面等我。穆怡送我上车。她挽住我的手臂,轻轻的道:“亲爱的,过去了的,就让她过去吧。你快快乐乐的就够了。”我看得见她眼中的诚挚,担心和矛盾。我捏捏她的手,点头道:“我明白的。你也一样,别为难自己,好不好?”
路灯下,她的脸越发的苍白。只见她惘然一笑,“我需要点时间,好好想想。”我只是个俗气的女人,我只希望我的朋友能够快乐。至于黎劳长安的喜怒哀乐我无法做到设身处地,无法做到将心比心。
“太太,是回庄园吗?”司机恭恭敬敬的问。
“嗯。回去吧。”我坐在车内,看着穆怡独自走向自己那辆纯白的Toyota。那背影孤寂而苍凉。
窗外的夜景五色斑斓,霓虹闪耀。我望着车水马龙,望着匆匆行人,默然。“每个人都想要找个家。人活于世,谁又比谁容易的去了。”这是母亲生前拉着我的手说的话。我明白她的意思。这一世,对我而言,拥有这样的父母、儿女、朋友,甚至是丈夫,可以说已经是被上天眷顾的太深太深了。平日里见惯了生老病死,早已明白,太完美的事,求不来的。
回到庄园,刚下车,便被人揽住了腰去。我一惊,本能的挣开,却见庄恒笑着立在身前。“怎么了,吓着你了?”他一怔,伸手抚上我的脸。“怎么脸色煞白煞白的?哪里不舒服?”我缓缓地摇了摇头。一众下人们早已远远的退开了。他的眉头越拧越深,深深的眸光里满是忡忡忧心。就这样吧,我对自己说,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爱亦好,恨亦罢,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此生此世,他仍愿将我呵护在怀中,我亦愿由着他去挡风遮雨,那便走下去吧。
我伸手环住他,他立刻抱紧了我。我微微仰面,感觉他温热的呼吸在我颊前拂过。冷不丁的,他低咒了一声,不由分说将我抱起,径直回房。他把我在床上放下,哑声道,“好好休息。”说完竟然看都不再看我,转身便飞快往浴室冲,然后便是哗哗的水声大作。我失笑,这痴人。
好半天,他方才从浴室出来,满头满脸的水珠。对上我浓浓的笑意,他居然闪过了一丝尴尬,板着脸问,“你怎么还没睡?”
我靠在床头,揉了揉太阳穴,苦着脸道,“有点疼。”
“肯定又和董穆怡她们喝了酒吧?”他说着,坐到我身边来。一滴没擦干的水珠落在我手背上,冰凉冰凉的。看来我们花了大钱安的水温升降处理系统还真不是费的。我越发好笑。只感觉他的手轻轻的在我的穴位上缓缓地按着。我伸手若有若无的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只听他呼吸一紧,闷闷得说,“干什么呢?别乱动。”我挑了挑眉,不由分说,倚进他的怀里,在他肩上小小的咬了口。不意外的,他呼吸彻底的乱了。哑哑的道,“蕴茹,你身子好了吗?我,我会不会伤了你?”说着俯身吻住我。丝丝热切,缕缕柔情似将我揉溺其中。
在他伸手解开我的衣襟的瞬间,我推开他,他愣愣的望着我,我娇笑着躲到一边,“我累得很呢。要去泡个澡才行。你先睡吧。”说完便逃也似的奔进了浴室。身后是庄恒恨恨捶墙的声音。刚才的冷水澡他算是彻底的白洗了。
第二天起,庄恒先生在非流感的季节里重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