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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外面,许桡阳追上了她,一把将她扯了回来。她甩开他,还要跑。他一把将她从身后抱住,死死地抱住。“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他附在她的耳边痛声求。“可儿,我知道错了。”可儿摇头,一边摇头,一边踢腿挣扎。“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他们像两个争着道歉的孩子。她拼了命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可是他把她紧紧地抱着,连一丝多余的空隙都不给她留。末了,她颓丧地呻/吟出声。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
他看她不动了,把她的身子转过来。他捧着她的脸,他的眼光小心翼翼地在她眉目间游动,他懊恼地充满祈谅地说:“我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分量了,我发誓,我不会再记得这件事,我会好好对你,”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柔了下来。“以后,我一个指头都不动你一下,我再打你,你再走。”
他那柔软的声调,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加进了那么多讨好的卑屈的味道,几乎瞬间就绞起了她眼里的涩,她几乎软化了。和好吧!还是不呢?“可儿。”他再度想要去抱她。“别在折磨我了,我会被你折磨死的。”
不,不行。可儿从他身边跳开,她的理智回来了。她冲他摇头,激烈地摇头。“你不会原谅我,你不会忘记那件事,你心里一直都是有芥蒂的。现在,你更不会原谅我了。”她的身子向后退。她的脸上写满了悲戚和无奈。“许桡阳,我们现在重新走回到一起,你现在不会想什么,可是,这段时间一过,你会重新对我怀疑,你会重新不信任我,我们就又打回原形了。”
她越说越明白,越说越清醒。以往的记忆全部复苏,所有的镜头都被重放。她的眼泪冲了出来。她跺着脚冲他痛喊了一句。“你不会信任我的,你再也不会信任我了。再在一起,等于我们又回到了以前。”她掉头就要走。
“宁可儿。“许桡阳一把抱住她,他的眼中冲血,红丝纵横,失去她的恐惧跟着倍生。几乎就是一念之间,他想都没有多想,整个人抱着她的身体就溜了下去,就变成了他双膝跪在她的面前。他紧紧地贴着她的腿,眼泪疯狂地往外流,“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回心转意?可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了?”
可儿傻傻地僵在那儿,许桡阳这个突然的动作吓着了她。不,她的眼泪狂流。她回身对着他也跪了下去。然后,她抱着他的头,痛哭失声,哭的肝肠寸断。“你快杀了我了,许桡阳,你真的杀了我了。”
坐在车里的谭东城远远地看着,他的心脏都紧成了一团。眼前的这个更画面像在演戏,怎么这么不真实呢!那个双膝跪地痛哭流涕的男人是许桡阳么?这个曾经从久远的年代里就看他不顺眼的人,一路以来骄傲的简直就像自己是个太空人,无所不能,无所不通。从来都是用眼角的地方瞅着他的。这会儿竟然变得不堪一击了。
谭东城说不上这一刻是什么感觉,看样子许桡阳似乎狼狈的不行,但是,他却没有一点胜利的感觉呢!最后看了一眼那抱头痛哭的两人,他把车驶离了原来的位置。
重新驶上大路,他摇下半边窗。胃的地方似乎不舒服了,不止胃,好像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偏离了原来的位置,在身体里不按方位地窜动。他点着了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转动方向盘。他的手指不稳定地夹着那支烟,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也微微痉/挛着。
胃似乎真的不舒服了。痛楚慢慢地盘剥着他脸上的血色,将他的镇定一并带走。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他猝然把车停了下来。临着街道边,他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不歇气地抽。摇着半边窗,有风吹进来,车厢里的烟霭却仍然浓重。少许,他颓然地扔掉烟头,靠着方向盘慢慢把头埋了下去。他知道,烟霭没有被风卷走,卷走的是他那还没来得及成形的幸福。
几乎是到了晚霞在天边铺开的时候,谭东城才回了他那幢公寓。整个一天,他无事可做,什么事情都无法进入他的触觉。他的思想一直围绕着咖啡厅前的那个画面在转动。他们怎么样了?和好如初了?自己又被打回原形了?原来幸福就是影子,看着真实存在,可是,你却无法触摸,更无法拥有。连抱在怀里的感觉都好像是个假象。
一整天,他的电话没有响,不,响了,响了无数个,但是,他等待中的那个电话却没有打过来。她走了?连一个招呼都不需要打么?是啊!何必打招呼呢?他是她什么人?
他胡思乱想了多半天。还没到下班的时候,他就呆不住了。又无心回家,又无心找什么人喝顿酒抒发一下失恋的情绪。怎么叫失恋?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她从来没有爱过他,所以,充其量也就是个单相思而已。
他带着无法言状的失落和沮丧回了逸景园。停好车,收好遥控器,进了楼门,入了电梯,直到开了房门,他的思想都在无根地晃动。但是,那满屋子的菜香瞬间就醒觉了他的直觉和嗅觉。
他精神为之一振,瞬间闪过一个理智的念头是小时工什么时候管做饭了?厨房里有个身影飘出来,扎着碎花的小围裙,长长的头发被束在脑后,粉嘟嘟的小脸,那是人世间最美的画面,最美的一张脸。“你怎么这么早?我还准备给你打电话呢!”可儿问。
谭东城怔了一下,他身不由己地走过去,连鞋都忘了换。“你,你,”他的嘴巴潮了,气流不通畅了。眼睛热烈发光地瞅着站在他前面的人。“干嘛你你你的?”可儿坦然一笑,扫眼看着他脚上的鞋,“换鞋,洗手。”
他应了一声,陡然间像被冲干净了血管而神清气爽起来。他快活地走到门口鞋柜的地方换鞋。换完鞋,他又匆匆忙忙去卫生间洗手。洗完手出来,扫了一眼餐桌上已经摆好的两道菜。他倚在厨房的门框,望着那正在那儿翻动着锅铲的人温存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可儿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话?我不回来去哪?”他用舌尖润了一下嘴唇,想问,又难以启齿,问了,岂不是不打自招跟踪她了?那和许桡阳还有什么区别?“别愣在那儿,”可儿说:“帮我摆碗筷。”
“你竟然会做饭?”他吸了吸鼻子,转移了话题。“你这个年龄会做饭的女孩可不多。”“我四岁的时候就学会照顾自己了。”她往盘里装菜,一边装一边说:“何况,我认为做饭始终应该是女人的事。”她盛好菜,连着案板上的那盘一起端了出来,放到餐桌上。又回身去拿碗,拿筷子。
他在餐桌边上坐下来,每道菜都看了一遍,啧啧称赞,“哦,有卖相。”他操起筷子夹了其中一道,放进嘴里尝了一下,频频点头。“还真不错。”可儿那边摆好碗筷,扯下围裙在他对面坐下。看了一下桌上的菜,抬眼看他。他停下了筷子,与她对视着,读出了她眼里的话。然后,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酒。”
可儿立即起身,到厨房上面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来,又在下面的杂物柜里找到开瓶器。重新折回身,她把酒交给他,又去找来两只红酒杯。坐在那儿看着他开酒,她说:“我发现你这里有很多红酒。这是个特别的日子,我们需要庆祝一下。”
“什么特别的日子?”他边开酒边看她,然后,他的脸色跟着一变,“今天不会是你的生日吧!”“跟生日差不多。”可儿说。
他把手里的动作停下了,瞪圆了眼睛,“真的?”他皱起眉头,“你不早说,那我们还在这干嘛?找个地方,我好好帮你庆祝一下。”“不是生日。”可儿催促他,“继续开。”他一脸狐疑地把酒打开,分别把她和他的杯子倒上。
可儿举起酒杯,正色地说:“今天真的是我生日,是我新生的日子。”谭东城举着酒杯,百思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些发愣地呷了一口。他对喝酒没兴趣,他对她喝酒的理由有兴趣。
可儿喝了一口,眼睛停在他的脸上,“我今天上午的时候见到许桡阳了。”她的眼睛暗了一下,只是瞬间的事,她的眼睛就恢复如常。“我已经决定不会和他在一起了,他表现的越激烈,我就越害怕。说实话。谭东城。”
她声音怯弱了下来。她睫毛不安地闪了几下,神色有些纠结地:“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我现在心里很乱,许桡阳那个样子让我震惊,可是,我害怕和他在一起了。”
她摇摇头,似乎想要甩掉某些记忆。她放下酒杯,用手拄着额头,随即,拿开手。她苦恼而彷徨地说:“我怕他,他发怒起来的样子是吓人的,直到现在,他发作起来的那张脸都清晰的要命。”
她的记忆在眼里起伏,“不,”她又抗拒地摇头,眸色暗了。“我不想重蹈覆辙了。我了解他,他这方面不会放得下,所以,我不想和他纠缠在一起了。”她吸了口气。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她把酒杯拿起来,又甩甩头,正经严肃地与他对视。“给我时间,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去注意你的存在。谭东城。”
谭东城傻了,怔了,呆了。是谁说的,幸福只是个影子?幸福根本是真实存在的。可以摸到,可以看到,可以两两相对的。可以清楚地听到她那小鸟一般的笑声在餐桌前飘荡,可以,时不时地与她碰杯,那酒瓶与酒瓶的碰撞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