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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许桡阳的世界漆黑一片,有盏灯绚烂无比,在暗夜中闪着不凡的光。“可儿,可儿,你真的是我生命中的灯。”“许桡阳。”有个声音在喊,似远似近,似真似幻,“我要你,我要你,只要你不死,我就要你。”他蹙起眉头,本能地想要去抓住那个声音。“许桡阳,你不能死,你敢死?”
“可儿,”他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阳光塞满了一房间,将他的眉目刺得发酸,满病房的人更把他吓了一跳。这是在医院。他有片刻的恍惚,记忆中最后的那个镜头就跳了出来。
“儿子,”魏敏在旁边又哭又笑地抹起了眼泪。“你快把妈吓死了。”满病房的人都出了口气,二十几个小时的等待,掏干了他们的体力。“你真命大,”魏军在旁边插了一嘴说:“阎王老子怎么和你说的?”
许桡阳满屋子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调过目光瞅着他硬笑了一下。“阎王老子说,我要找的是那个姓魏的,你姓许的来干嘛?从哪来就滚哪去。”魏军笑骂。“死小子,能开玩笑,证明你没事了。”他伸了个懒腰,“我得回去睡觉了。陪你和阎王老子打了一晚上的架,我也虚脱了,你好好歇着吧!我明天来看你。”邢卫锋在旁边一乐,跟着起身,嘴里逗贫地附和了一句。“找姓魏的,那没我姓邢的什么事了?我该干嘛干嘛去。”
看着那两人插科打诨地走出病房,许经天这回转回了头。盯着床上的儿子,心里偷着舒了口气。初接到消息的那个时候,没把他吓个半死,好歹这命捡回来了,做父亲的威严就又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老爷子端着肩膀,坐在沙发上,先入为主地哼了一声。“看那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与那个宁可儿有关系。”许晋冲看了看许桡阳,插了一句。“我们还是听老二怎么说吧!”“与她没关系。”许桡阳简单地回了一句。“她人呢?”他随即问。“她回去了。”许晋冲说。
许桡阳的表情沉定了一会儿,把目光转给许经天。“爸,她为什么会走?”他平静地说:“以我对她的了解,不看见我醒,她不会离开。”“我们没说什么。”许经天不疾不徐地解释:“事情没有清楚之前,我们不会妄加判断,也不会去责怪任何人。”
许老爷子在旁边又忍不住了。“我不相信这件事与她没有关系。”许桡阳皱起了眉,闭上了眼,伤口的地方痛的钻心,同时,比这更痛的是身体其他的地方。“爸,”他闭着眼,脸色平静的不同寻常。“你帮我把她找回来。”
许经天怔了一下,“你在说什么?”许桡阳弹开了眼,他的目光直接对上许经天的。“你帮我把她找回来,”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到底再玩什么?”许经天脸色不悦了。他拧起了眉头。“你们的游戏我不参与。”许桡阳继续看着他,“爸,我没求过你别的。”许晋冲在旁边赶紧把话接过来。“好,我来给宁可儿打电话。”他真的去找电话。
“她不会来,你打的电话没有用。”许桡阳阻止他。他的目光继续盯着许经天看。“爸,如果你不把她叫来,”他转头瞄了一眼旁边的吊瓶和他手上的那个针头。“我会把它拔下来。”他说。许经天黑起了脸。“你威胁我?”
许桡阳抬起右手,一声不吭想要起身。魏敏脸色大变地跳了起来,火烧火燎地嚷。“经天,你怎么也和儿子较起劲了。不就是找个人么?”她心慌意乱,人先就妥协了,赶紧一叠声地承诺。“妈妈帮你去找,妈妈帮你去叫她。”
许老爷子脸色黑了。坐在那哼了哼。“慈母多败儿。那是什么女孩子?你找来干嘛?”魏敏这会儿扛不住了,儿子从鬼门关绕了一圈,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儿,人活了,失而复得的狂喜把她的胆量也带了起来。她冲着许老爷子就不服气地嚷了起来。“他是我儿子,我为什么不能由着他?从小到大,你怎么对他的,我没说半句不是。现在,我忍不了了。还有什么比儿子的命重要的?尊严,金钱,面子,权利对我都不重要。”
她转头愤愤地盯着许经天,眼泪夺眶而出。“儿子的命,你不要我要。我去找,如果你们不愿意认我们,我就和儿子一起搬出去。”她愤然地冲口喊了一声。“我们就永远不回这个家了。”随即,她身子一软,抱住许桡阳的头就嚎啕大哭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就是我的命。你们从来没有帮过他,在他最难的时候都没有帮过他。我说过半句话了么?儿子想和谁在一起,我都支持她,只要他喜欢,什么人我都接受。即使是个傻子是个白痴我都接受。许经天。”她激烈地怒火万丈地喊了一嗓子。“如果你不去,我就和你离婚。”
满屋的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见过魏敏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许经天更是被魏敏的反应弄得傻了眼,说不出一句话来。
同一时间,可儿放下电话,软软地坐到了椅子里。一夜未眠,她的头昏沉沉的,但是,她仍然睡意杳无。魏军的电话瞬间将她的神经放了下来。他醒了,安全了,脱离危险了。她眼里热气翻动,胸口暖流四溢。她就知道他不会死,他的生命线那么长,怎么会没了命呢?何况,算命先生也说过,她的寿命不短,她活着,他怎么可能死呢?
她舒了口气,微微放宽了心,头痛欲裂,身乏心乏。她拖着步子走回卧室,脚步踉跄地跌到了床上。不管怎么说,他脱离危险了,安全了……。她太疲惫了,全身软的像团棉花。靠着床,揽着被子,睡意向她的眼皮压过来,压过来。她迷迷糊糊合上了眼。但似乎是立即,她就醒了过来,她是被门铃声惊醒的。
她一个激灵,就醒觉了。什么人会来敲门?本能的反应是他又出了问题?又危险了?他死了?不在了?她心惊肉跳地从床上跑下地,鞋都没顾得上穿,就一头混乱地扑到了门口。打开门,她眼珠子瞪得滚圆,人就愣在那儿了。门外站着的是许经天和魏敏。她看过去的时候,他们也在看着她。不止她,他们也愣在那儿了。
许经天和魏敏同时端详着对面的女孩,头发凌乱,脸色憔悴,眼睛又红又肿,眼神惊愕像看见了外星人。穿着一件长款的毛绒睡裙,胸口敞的很大,丝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像个半风尘的女子,他们的目光同时往下移,盯住了可儿赤着的那双脚。
许经天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他清了清嗓子咳了咳。本来想说什么,可是,犹豫了一下,没把话说出来,只是看了一眼魏敏。魏敏立即心领神会地接过话。“是桡阳让我们来的。”她说,目光下意识地又瞟了一眼可儿胸口的地方。“他希望你能过去一趟。”
可儿回过神来了,第一个反应是自己现在衣冠不整。估计自己的脸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慌乱地将自己的衣领往上拉了拉,脸色涨红地让开了身子,声音发颤地说:“叔叔,阿姨,你们请进来坐。”
许经天往客厅的地方多瞄了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问了一句,“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没事。”可儿悄眼看了一下许经天。后者的脸色绷的又紧又硬,相较于第一次见面似乎更威严了些。她心脏砰砰乱跳了起来,“你们请进来坐,我进去换件衣服。”
她回头冲进卧室。情急之下,她也来不及选择,从衣柜里掏出一件衣服,连着里外件匆匆忙忙穿上了身,又跑到卫生间里,飞快地梳了梳头发。镜子里的那张脸是惨不忍睹的。她又急又乱,谁知道许经天夫妇竟然会来?他们怎么来了?她想找个地缝钻都没有时间挖了。真的来不及了,她来不及让自己的黑眼圈消掉,来不及让那浮肿的眼睛恢复正常,来不及让自己从一朵没有生气的野草变成一株鲜活水嫩的小花。
她手忙脚乱地整理好,匆匆出了卧室。许经天夫妇还站在客厅里,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们的目光几乎是同时停在了花架座上的那个无边玻璃镜框。里面的谭东城飒爽英姿地倚栏而立。
可儿的心往下边沉下去,心头更乱了。她咬着嘴唇,硬着头皮走过去,招呼他们坐下,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调了。“阿姨,你们喝点什么?”许经天和魏敏把目光从镜框上收回来,同时定在可儿脸上。
“不用忙了。”魏敏客气地说:“我们说两句就走。”“我想,我不知道桡阳这个要求过不过分?”许经天终于开了口。“他希望你过去一趟。”他随即不等可儿说话,就抬头四下看了看,“这个房子是你租的么?一个月不少钱吧!”
可儿抬眼去看许经天,不知道对方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不知道。原来,很多事情不能因为过去了就不被人注意。历史永远是被研究的对象,何况,这段历史并不光彩。她的心口发痛,全身都软绵绵的了。
“这个房子是谭东城的。”她无力而坦白地说。这个时候应该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呢?她呼吸不稳定地从茶几下面的隔层拿出两个玻璃杯。还好,刚刚烧了点热水。从茶叶盒里舀出点茶叶到杯子里,她手忙脚乱地拿起茶几上的保温瓶,分别往两个杯子注了热水。因为把握不稳,热水溢出了杯口,洒到了茶几上,顺着茶几往下流。
茶几上早前的抹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尴尬地放下热水瓶,飞身跑回到卫生间去找抹布。一会儿功夫,她抓着块抹布跑出卫生间。“不好意思。”她狼狈地拿起杯子,去擦杯子下面的水。那杯子里的热水又溢出少许,烫到了她的手。她皱起眉头,忍住痛没让自己的表情表现出来。
魏敏注视着她,这个小女孩没了初见时候的那份淡定。即使换下了那件宿兄半露的睡衣,也没让她的狼狈减掉多少。她心里多了一份女性的同情,口气温和了。“桡阳非要见你一次,如果你方便,你和我们去见见他吧!”可儿垂着睫毛,手里的动作没停,心里同时有个疑问,为什么许经天夫妇会听从许桡阳的来找她?她心里掠过一个念头,脸倏然变了颜色。她紧张地抬头看魏敏,“他没什么事吧!”
“没事。”魏敏说,依然注视着她,没有忽略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这就是儿子念念不忘的女孩,到底他们之间在干什么?她心里简直充满了疑团。“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她说。
可儿表情一松,重新低下头。擦好桌子,她局促地坐到他们的对面,轻声说:“只要他脱离危险就行了,我就不去了。”“他怎么会被扎伤的?”许经天突然问了一句。可儿咬住了嘴唇,“我不知道,他是在我楼下被扎伤的,详细情况,你们还是问他吧!”
许经天继续盯着她,他眼里的力道比刚刚的更凌厉,更尖锐。“他怎么会在你的楼下?”可儿继续咬嘴唇,“我也不知道。”她的头垂的更低了,那睫毛闪的一塌糊涂。“算了,”魏敏及时阻止了许经天。“桡阳还在医院等着呢!”她把目光投给可儿,语气和煦地说:“有什么事你和桡阳见面再说吧!”
许经天接过话,语气威严地说:“有些时候,父母对孩子都会让步,即使他们的要求是无理的,错误的,不合常情的,做父母的也会放弃自己原则来迁就他们,不论他们心里有多少个不满意。”
可儿把头抬起来了。她去看许经天。再明白不过了。许桡阳要见她,这个要求是无理的,错误的,不合常情的,因为他们是做父母的,所以,儿子从生死门上回来,他们妥协了,带着他的意思来见她。但是,他们的意思却明确地表达了,这非他们心甘情愿。
许经天再去看她。“无论怎么样?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做长辈的不能参与,也参与不来,桡阳的脾气相信你也清楚,真要拗他的意,他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所以,我们怕了,屈服了。如果你不能让他彻底死心,不能对你们之间的关系做个彻底的了断,他不会罢休。”他把目光转向那个镜框,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谭东城是个有为的青年,绝不会比桡阳差,你好好珍惜,不要被桡阳干扰了。”
可儿忽然想笑了,不愧为是许桡阳的爸爸,说出的话言简意赅,不拖泥不带水。他在提醒她,即使见这个面,他们也没准备接受她。有了谭东城这一段,他们接受她就更加困难。她从椅子上起身,回卧室去拿包,片刻功夫出来,对着客厅的两人平静地说:“走吧,我和你们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