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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驰车在夜色中沿着路边慢慢滑行。乔风稳坐在车上,有一会儿的功夫,他没有说话,沉默地靠在车边,思索着瞭望着远方。夜色在无声地向前流动,岁月也无声地向前滑行,生命也在无声地向前流逝。又快过年了!时间真快,二十年了!二十个年头就这么弹指之间溜了过去,一切竟然好像是在昨天,好像在眼前。
“乔风,过年了,你是不是就会回北京了?”记忆中,那个温柔如水的小女孩总喜欢把脸贴着他的胸口,扬起头静静端详他。看着他的时候,睫毛会跳个不停,黑眼珠在睫毛的缝隙里闪着忧郁的光。“乔风,我会想你,那我想你怎么办?”
“怎么办?”他宠爱地用手去捏她的小下巴。“那你跟我回北京,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不要再回来了。”那小人于是把头埋下去了,整张脸贴着他的胸口,好一会儿,动都不动。“干嘛呢?”他用手去揉她的头,胸口被她的哈气熏得暖暖的,痒痒的,“别憋着了。”于是,那张小脸扬起来,一脸矛盾苦恼地,“那不行,我走了,我爸和我妈怎么办?可是,留下来,我又会想你啊!”
他微笑了,满心的激荡情绪快活地向四肢扩散开去。“女孩子总有一天要嫁人,要离开他们的不是么?”那双眼睛在他面前陡然亮了。“你,”她嘴唇贴着他的胸口,微微扬起上边脸,眼波从睫毛下水汪汪亮晶晶地偷瞄着他,嘴里支支吾吾地说:“那,那我是去嫁人的么?”他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嘴边的话被什么拦住,胸口的地方上不来气了。
“乔总,”开着车的小江感于车里太过沉闷,干咳了一声,没话找话:“你知道,刚才车里那个女孩是谁么?”乔风微微回了神,收回思绪,勉强地问了一句。“谁?”“邵佳佳,联勤部参谋长邵百川的女儿。”小江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向右拐过去驶入一条窄路。
“邵百川?”乔风想了想,隐约觉得似乎哪个场合见过其人。沉吟了一下,提不起兴趣地转过头,重新望向窗外。北京城每到年关这时候,才会宽松下来,整个街道的车和人比平时少了,舒服了许多。他皱着眉头望着窗外,按着胸口的地方,好一会儿,胸口憋着的那口气才喘了出来。
“怪不得,她大婚之日被许桡阳放了鸽子。”小江笑了一下,兀自说。“这些官二代比富二代还放纵呢!”“许桡阳?”乔风重复了一句。“这个女孩是许桡阳的女朋友么?”“乔总,你不喜欢看娱乐新闻是吧!”小江看邵百川注意力集中了,来了兴致,“许桡阳和邵佳佳的婚礼弄的街知巷闻,最后,以许桡阳逃婚做终结。那个许桡阳也够能玩的,这年头,哪还有逃婚的?你不喜欢,当初别同意啊!”他说的兴冲冲,扫眼瞥见乔风已经靠到座位上,有点意兴阑珊,他立即识趣地闭上了嘴。
乔风仰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思潮重新在脑际翻滚,搅得他神经刺痛,连串的记忆这会露出了个头,就被整串扯了出来,扯着皮连着筋,扯出了最底下的部分,扯得他全身隐痛。
身边,小江的声音停止了。他知道自己的反应让对方住了口,他无意于给他这个反应,有心让他说下去。但是,他的确没情绪听。久远年代里的记忆以越来越清晰的轮廓盘踞在他的大脑,排挤掉了所有其他的人与事。是不是人老了,开始往来的方向展望了?
乔风回到家已是深夜。进到客厅里,微微怔了一下。谭东城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茶几上,有壶咖啡还冒着热气。燕子端着一盘糕点从厨房出来,看见乔风,匆忙放下手里的盘子到茶几上,跑过来接过乔风手里的皮包。
乔风在玄关处换着鞋,瞄了一眼沙发上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好,老老实实呆在家?”他眼光掠过茶几上的东西。“改吃素了?”
谭东城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瞅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回电视屏幕。“你看看几点了?我第二顿都饿了。”他拖长了音。“去哪了?乔先生一向清茶淡饭,不会这会儿刚从外面吃完荤的回来吧!”
乔风正色起来,警告地咳了咳。“注意你的言词啊!”人进到卫生间洗完手出来,看见谭东城仍然姿势没变地倚在那儿。电视屏幕上,不知道是台湾还是香港的偶像剧,发嗲的台词带得头皮都发紧了。他走过去,坐到谭东城的对面,研究他的脸色。“今天什么日子?竟然看起偶像剧了,被你妈传染了?”
“没事,”谭东城无精打采地盯着电视屏幕,“我想看看,以为看这种电视剧能催眠呢!谁知道,我一犯困的时候,它就进广告,谁知道这广告比电视还好看的,我一看广告,立即又精神了。”乔风哼了一声,“想借这个催眠,干嘛喝咖啡?”他欠身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外面疯呢么?怎么最近这么老实了?”
“没意思。”谭东城直起了腰,也去喝咖啡,同时看了一眼乔风。“你呢?不是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么?怎么最近这段时间早出晚归了?不是又给我找了一个小妈吧!”
乔风板起脸,瞪了他一眼,责怪了一句。“这话真要让你妈听见了,估计,她不跟我急也跟你急了。”他扫了谭东城一眼,后者脸上有份憔悴,茫然,和寥落的情绪。他瞄见茶几上的烟盒,拿起来,抽出一支点着了。用了然的目光望了对方一眼,故作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怎么,还没放下呢?”
谭东城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去喝咖啡,嘴里装糊涂,“什么?”
“有些事,别人帮不了你,”乔风再去看他,“时间,咖啡,电视剧,都很可能无济于事。别妄想用其他的东西盖住她,等到时日过去,你发现根本盖不了。”
“爸,”谭东城勉强笑了一下,振作地直了直腰,模糊话题地:“你说什么呢?我多大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总知道。”
乔风望着儿子,心里隐隐有点心痛。心里知道对方的症结所在,却已然无计可施。儿子已经知道他心里的秘密,重新在探讨相关问题,自己如何再道貌岸然,慷慨陈词一通大道理?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出,在儿子面前,对这样的问题,他已经不再理直气壮。
二十年了,他自己心里的那块伤仍然存在。岁月在白天被流沙悄然蒙上,夜晚更深人静身边无人的时候,那上面的东西会就被拂走,埋藏的记忆于是鲜明的就像是刚烙上去的。二十年了,他掩盖记忆的方法拙劣愚蠢的不见成效,如今又怎么去告诉儿子,告诉他时间会让伤口自然痊愈?
父子俩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各自在各自的思绪里飘零。思想像飘到空气中的氢气球,一经脱手,想要抓回来成了没有可能。谭东城舒了口气,站了起来,长时间的久坐让他身体有些僵硬,他把视线落到乔风的脸上。后者的表情也有份寥落和沮丧。在他抬头看对方的时候,乔风也正好抬头,父子俩个对视了一眼,这一眼,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几乎泄露了彼此内心全部的秘密。
乔风略有心慌地收回目光,将烟头揉灭,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故作轻松地说:“睡吧!时间也不早了。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很多的人情都需要疏通呢!这几天,我还得各个关口走动走动!”他人向楼梯处走过去。谭东城在后面轻轻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与谭东城的目光接上。后者迟疑着,脸上掠过一丝挣扎的矛盾的神色,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爸,我听妈说,你昨晚在书房画了一夜的桔花,没有回房。”他说的更碍口了,“爸,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即使我可以了解你心里那份感觉,但是,我是我妈的儿子,我无法做到无私地来赞同你。所以,”他停了一下,抬眼静静地看着乔风,“妈今晚等你很久了。我不能要求你什么,但是能不能多关心她一下?”
乔风立即被重创了一下,胸口的地方被狠狠扯了几扯。他站在那儿,注视着谭东城。后者脸上的表情是诚恳而坦白的,没有任何的装点和做作的地方。在这样的眼光下,他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愧疚和自惭形秽的感觉。这是他的儿子啊!他在要求他的父亲对他的母亲好点,他没有埋怨,没有指责他的虚有其表,他表现的如此诚恳大度,简直让他无地自容。
乔风的脸色把谭东城弄的微微不安了,他赶紧解释了一句。“爸,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乔风凄苦地笑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他歉疚地凝视着他,“你提醒我了,不难为,那是我应该做的对么?”他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调回目光再度注视谭东城,随即,他深沉而充满感情地说了一句,“儿子,我以你为荣。”他的人随后隐没到了楼梯拐角。
谭东城怔怔地坐在那儿,父亲留下的最后那句像股温泉水在他身体各处迅速漫延开来,搅得他浑身热血沸腾而情绪激昂。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似乎是这三十年,他听到的父亲夸奖他的唯一一句话,不复杂,寥寥几个字,却似有着无穷力量般地叩开了他的心扉,将他身体里每个细胞每根纤维都带的充满了力量。在这样瞬间的振奋中,他几乎忘记了他自己的问题,忘记刚刚还缠绕他的那些烦恼和痛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