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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在她的一声沙哑呼唤声中,周姑姑带着人鱼贯而入。洗漱,换装,梳妆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着。
“驸马呢?”赵清婉看着妙锦执起玉梳,缓缓梳理她的秀发,而后动作轻巧地挽了一个流云发髻。
周姑姑笑着道:“回殿下,驸马去打点行程了。”
“行程?”赵清婉奇怪地抬了下眉头,望向周姑姑。
周姑姑点了点头,她面上的笑容很是柔和,欣喜地道:“驸马说,午后咱们就启程前往苍玉山。这天是一日日地热起来,殿下本就惧热,若是再过些日子,只怕是要热得睡不着了。驸马贴心,今儿便要启程,带殿下前去避暑。”
周姑姑自然是愿意看到赵清婉与楚延琛两人和美恩爱,皇后娘娘再三叮嘱要她好生看着殿下,定不能委屈了殿下。如今看来,这小俩口处得还是不错的。
“这般突然?那爹娘那边”赵清婉虽然知道要去苍玉山避暑,但是没想到会这般着急。
“皎皎不必担心,父亲和母亲那边,我已经都与他们商量过了。”楚延琛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走至赵清婉的身边,含笑看着赵清婉,道,“父亲和母亲那儿,都很赞同,说是京都炎热,咱们应该早点启程。”
见到楚延琛入了屋,屋中的侍女们便屏息垂眸,安安静静地退至门外候着。
楚延琛眉眼间满是温柔,他本就生得风光霁月,这般温柔凝视一个人的时候,着实令人惊艳。赵清婉不由得想起昨夜里的热烈,她的面上微微发红,垂下眸子,别扭地看向桌上的簪子,她的目光落在首饰盒里的各色簪子上,青葱的指头划过精致的簪子,却是半天没有决定要戴哪一支。
“这支,配你今日的衣裳正合适。”楚延琛伸手从首饰盒里挑出了一根金丝嵌玉的莲花流苏簪子,斜斜地插上发髻间。
赵清婉看着镜中的风情万种的明艳女子,那一根莲花流苏簪子坠在乌黑的发间,衬出她的三分温婉,她从镜中看向楚延琛,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今日,我还未去向爹娘见安。”
“若是让母后知道我如此懈怠,怕是要罚我了。”她面上带着一丝愧疚,昨日新婚,便去迟了,今日又迟了
楚延琛似笑非笑,他躬身凑近赵清婉的耳畔,悠悠地道:“怪我,累着皎皎了。爹娘知道,让你好好歇着,见安就不必了。”
赵清婉转眸一想,陡然反应过来,她面颊登时爆红起来,斜睨了楚延琛一眼,恼火地道:“闺中你也与爹娘说,你、你让我以后怎么见爹娘!”
楚延琛目光柔和,他伸手将赵清婉揽入怀抱,面上的笑意异常温柔,他轻轻地道:“皎皎可以与过往一般,过得肆意些,不必那般讲究刻板的规矩。爹和娘并不是古板的人,他们喜欢皎皎,也希望皎皎不必委屈自己。”
楚家对于福慧公主的态度,确实如楚延琛所言的,一层是因为赵清婉的身份特殊,另一层也算是合眼缘吧。他们本是想为楚延琛娶一贤惠端庄有能力的新妇,毕竟作为未来的楚家主母,要当得起这嫡媳身份,总要有些能力。
只是娶了福慧公主,倒是不必特别在意能力问题了。毕竟福慧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开眼敢得罪福慧公主的人并不多。
赵清婉微微一愣,她总以为楚大老爷及大夫人心中应是并不待见她的,毕竟她与楚延琛的婚事是怎么来的,她心中清楚。因着心头的那一层愧疚,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循规蹈矩点,也觉得待楚家上,应该顺着对方一些。
此时听楚延琛这一番话,她忽而明白过来,原来楚家人都看在眼里,也都明白她的顾虑,只是并未有丝毫的偏见,甚至是真诚以对。
赵清婉面上绽放开一抹笑,她倚靠在楚延琛的怀里,轻轻地道:“怀瑾,我会学着做楚家主母,也会好好地侍奉爹娘。”
“那我呢?”楚延琛低头看着赵清婉,他面上的神情凝重,目光深邃,那双眼对上赵清婉清亮的眸子,一闪而逝的不虞,令赵清婉呆了一下。
赵清婉不知怎么的,忽而冒出一个念头,他是不是因为昨日她与谢嘉安的意外相遇而不快了?
这个念头虽然有些荒谬,可是她却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只当他是兄长,而你不同,你是我的夫君,”赵清婉站起身来,她伸手抚住楚延琛的面颊,一脸郑重地道,“怀瑾,我会与你白首偕老,儿孙满堂。”
从谢嘉安当初喊她‘殿下’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缘分就断了。如今,她已经是楚家妇,是楚延琛的妻子,这般优秀的儿郎是她的夫婿,她又怎么会辜负了他?楚延琛待她太过温柔,太过宽宥,不过短短两日,就让她放松了心思。在楚延琛的面前,她总是会呈现出最自然的姿态。
楚延琛面上冷肃的神情慢慢地柔和下来,他伸手轻轻地拂过赵清婉的鬓发,他再顾全大局再是沉稳,在赵清婉的面前,也不过是一名娶了新妇的郎君。
昨日见着与赵清婉有十来年‘青梅竹马’之谊的谢嘉安,那一抹的嫉妒总是会有的。
听着赵清婉的话,他心头流露出一抹喜意,但却没有直白回上什么。楚延琛收敛心思,他牵着赵清婉的手,走到屋中的桌旁,桌上已然摆上了一桌的早膳。
“都这时候了,想来皎皎也饿了。先吃点东西,待会儿皎皎再看看,还需要带上什么东西。午后用了午膳,咱们就启程去苍玉山。”
楚延琛替赵清婉盛了一碗清粥,放置在她的面前,又递了勺子过去。
赵清婉笑意盈盈地接过勺子,随口道:“应该不用带什么了。苍玉山的行宫里,有我的屋子,用惯的东西都摆着呢。”
楚延琛也不多说什么,他将赵清婉喜欢的吃食,都朝前推了推,推至赵清婉的面前。
一段饭,两人用得不多,但却吃得温馨。
及至午后,两人见过楚大老爷和大夫人后,又拜别了楚二老爷夫妇,便就带着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地离了楚府。
大街小巷上的人看着这出行的车队,不由得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毕竟福慧公主下嫁楚家的那一场盛世婚礼,才过了三两天。如今,这楚家的一言一行,都还在京都百姓的眼中。
“这楚家,待福慧公主,还真是捧着。”人群里有妇人望着绵长的车队,面上露出一抹羡慕,“谁家新妇,堪堪成婚,不是好生侍奉公婆,而是出京游乐避暑?”
“嘿,无知妇人。这福慧公主岂是普通妇人可比的?”旁边有老头子嘲讽一笑,“那是陛下心尖尖上的宝贝,楚家得了这么一颗明珠,往后的日子呐,平步青云,又怎么能不好生捧着护着?”
“况且,这福慧公主,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哪个男子会不怜惜。”一名年轻男子挤进人群,挤眉弄眼地道了一句。
另一位磕着瓜子的大嫂听到这年轻男子的话,似乎是不服气得一般,将口中的瓜子壳吐了出来,而后反驳道:“说道美人,这位福慧公主,可比不得楚谪仙。这满京都的姑娘,谁能比得上楚家谪仙大人!”
“这”听着大嫂子的话,一旁围着的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毕竟这话说的实在,满京都里,还确实是找不出一个比楚延琛长得好的了。
围观的人群里,一位少年郎面上带着一抹不虞和讶异,双眸紧紧盯着渐行渐远的车队。
虞文杰伸手轻轻推了推楚延熙,小声问道:“怎的?你不知道楚大哥与福慧公主去苍玉山吗?干嘛一脸惊讶的神情?”
“没有,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楚延熙嘴硬地反驳道。
楚延琛大婚,又不是他大婚,自然他是没有假期的,故而一早就回了御庭卫所当值,怎么都想不到,这才下值,就看到楚延琛与福慧公主离开的车队。
虞文杰与楚延熙算是打小的玩伴,楚延熙这嘟嘟嚷嚷的模样,他一看便知,定然是不知道楚家大哥今日要离京的事儿。他也不敢挑火,省得楚延熙又生闷气,就转了话题,道:“对了,任石巍说是弄了个新奇玩意儿,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楚延熙看着队伍消失在城门口,心头的气闷愈发明显,他小声哼了一句:“出门也不和我说一声,还说什么兄弟情深,哼,都是骗人的。见色忘弟,我就知道”
“什么?你说什么?”虞文杰就听着楚延熙嘀嘀咕咕着,却听得不真切,不由得又问了一声。
楚延熙转身从人群里挤出来,挥了挥手,道:“走了,不是说去任石巍那边看什么新奇玩意儿吗?”
“来了来了,刚刚喊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现在又走得急”
坐在离京的马车里,赵清婉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含笑望着楚延琛,眼巴巴地看着小几上楚延琛倒出来的冰镇乌梅汁。
楚延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倒出来的小杯子乌梅汁推了过去,小声叮嘱道:“这般冰凉之物,皎皎应当少用。”
赵清婉端起杯子,一口就闷了下去,又将杯子推了过去,笑意盈盈地附和道:“好好好,等我喝完这一杯,就不喝了。”
楚延琛收了冰壶,摇了摇头,道:“女儿家,寒凉之物,少用。刚刚已经喝了两杯了,剩下的不准用了。”
赵清婉嘻嘻一笑,凑到楚延琛身边,哀声道:“天热了嘛,怀瑾,我就再喝一杯。保准儿就不喝了。”
楚延琛看着赵清婉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头一软,松了手,还是给她倒了一杯,温声道:“那便只有这一杯了。”
“好好好,我保证,现在就这一杯了。”赵清婉打了个含糊,急忙端起杯子,将杯中的乌梅汁一饮而尽,随后满足地靠在楚延琛的肩膀处。
楚延琛自是听得出赵清婉话里的机锋,不过是保证了此时此刻不用了,想来到了晚上,便又要闹着喝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侧了侧肩膀,让赵清婉靠得更舒坦一些。
车里摇摇晃晃的,不过一会儿,赵清婉便靠在楚延琛的肩膀上昏昏欲睡了。
楚延琛小心翼翼地护着赵清婉,他伸手将马车窗口上被风吹开的帘子放下,隐隐地透过窗子,看到昏黄光线下的山道,以及那郁郁葱葱的树木,高大的树木上悠悠地落下些许叶子,随风飘荡。
天边金黄的云层里涌动出一抹阴郁的乌云。风起了,暗涌之下,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