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伤离别同病相怜

仟佰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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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儿的这一场病倒是没有白生,这一日,董师傅拿着她描的底稿看了半晌,点头道:“罢了,每天自己抽空儿做一个时辰针线吧,只一样,私下里做吧,不必给人知晓,没的惹眼,你可明白?”

    柳儿大喜,听到后面的话又愣了愣,转瞬便明了,遂点头,“柳儿明白,晚上回房无事再做,尽量谨慎些,不会叫人说闲话。”

    既然董师傅开恩,柳儿以为晚间念经应该就免了吧,或者减少些工夫也是有的,可惜她只猜对一半。

    念经倒是隔三差五的一回,次数倒是少了。不过又有了新活计。不念经的时候,便被董师傅叫进内室,大书案上,笔墨纸砚罗列,董师傅拿出一本册子,郑重言道:“我这房里没人敢私自进来,出了这房门,这里的事情一概不许对人言,便是和你最亲近的也不能说,你可能做到?”

    这有什么好说的,她原也不是多嘴的,董师傅屋里的大小事情,即便张婶子,她也没细说过,更甭提别人,因此当即答应。

    开始柳儿以为是描花样子,顶多是董师傅的私房花样子,不是说手艺人都有压箱底的东西,非嫡传弟子不教的么。

    没两天就觉着不对了,一是画册里的图样子都是零零散散的,一块石头,按笔法顺序一步步描画都有演示;二是董师傅也不再让她自己琢磨着画,而是不时看一眼,指点于她,这跟当初描花样子时候不闻不问不同;三来,过了十天半月的,董师傅便拿出一副画,结合她之前练的图谱,一一细细讲解点评一番,便是上面的题跋词句也不落下,从来没见过董师傅如此温和耐心,倒让她有些受宠若惊,毛骨悚然之。

    柳儿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没多久便明白,董师傅这是教她画画呢,认识到这点,让她兴奋的两天没睡好觉,比当初在徐家读书认字时更甚。

    机会难得,便是做两辈子梦也梦不到这些,她真切地认识到,只要她用心刻苦去学去练,她的这一辈子,到底是会不一样了,好歹能自己混口饭吃。

    不过倒是没得意忘形,有董师傅金玉在前,却半生飘零,可知世事无常。

    想的越多,柳儿越是谨言慎行,每日里做事更加勤勉,时时警醒,不敢丝毫放纵张扬,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许多,董师傅看在眼里,暗自点头。

    转过年,歇了正月,某日董师傅把柳儿叫进内室,指着年前搬进内室的绣架,又指了指案上柳儿昨日上好稿子的绣布道:“上绷。”

    柳儿没多想,女红针线上的一些零活,她都是惯熟了的,虽董师傅从上稿开始都不假他人之手,别的绣娘这类零碎活计可没少找她。

    不过这一回,董师傅要用她上好的稿子,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画稿不必说了,芭蕉仕女图,摹的杨婆子送来的一副古画,比起素日柳儿所描摹的,倒不是很难,甚至有些简单了,摹完她也没太在意。

    但是给董师傅上绷,就不寻常了。

    要知道,上绷上的力道不均匀,绣面不服帖匀整,绣出来的东西就走形。

    董师傅绣活又是非比寻常地贵重,怎么可能轻易让别人上手!?

    心里疑惑,手上不敢怠慢,认真仔细调试了架子绷绳、绷钉,绣布与卷绷对齐,细细检查了个个关节,挑不出定点儿瑕疵,方罢手。

    董师傅上手摸了摸绣布,没说什么,算是可以,端起茶,漫不经心地道:“近日身上越发的懒怠动,这幅你便替我老人家做吧,也算给你个机会,报答我老人家的提点之恩。”

    柳儿惊了,她是想报恩来着,以董师傅的人老成精,自是看出来了。不过,她老人家如今的意思,是想要她鱼目混珠么?

    一看她犹豫不定,董师傅不乐意了,啪地放下茶碗,“怎么,不乐意,还道你是个知道好赖有人心的,没想到是个白眼狼!还没怎么你呢,就......”

    “师傅师傅,我做我做,哪里是柳儿不乐意了,不是怕自己的活计污了您的名声么,给您做事,柳儿乐意着呢。”

    您老人家都不怕滥竽充了数,自己能混个珠子当会儿,乐不得的呢,白替她老人家操心了这。

    “少啰嗦,屁的名不名儿的,我说了算,你给我仔细你的嘴,严实些就是,其他的少操心咳咳咳。”懒得训柳儿,忙喝了口热茶,咳嗽缓和了些,今年腊月又病了一场,现今还没好利索,索性自去一边歪着自在喝茶看书,不再理会。

    自此,柳儿每日除了杂事,上午悄悄替董师傅做起了活计,她算是多少明白些董师傅这些日子的栽培了!

    因着都是在董师傅内室,倒也不虞有人看见。

    董师傅得了清闲,柳儿可以做针线,两人也算皆大欢喜,一时相安无事。

    只要不擅自进入东厢室内,董师傅也不轻易骂人了,绣庄里众人也乐意无事不过来打搅。

    即便有事,等柳儿姑娘出来做事再说吧,总之没什么急的火烧眉毛的。

    光阴易逝,倏尔两年过去,这一年端午,头两天抽空儿,绣得了一个粽子状的香囊,提前便送了绢儿。

    自打两年前给董师傅当枪手起,柳儿自家的针线一向便做的极少了,怕被人看出来什么不妥,轻易也不再不送人。

    这回因是绢儿经主子同意赎身,只等过了端午她老子带了银子来,便可以离开,所以柳儿想着送她点东西做个念想。

    这两年,柳儿暗地里做的针线虽少,又不好拿出来示人,心痒难耐之下,便偷偷卖给了开针线铺子的王婆子,虽说都是小玩意,却也攒了几两银子压腰。

    所以前几日拿出银子数了数,一则舍不得,再则这银子都是没过了明路的,也不好露白。想了想,索性动手做了个荷包送绢儿,用料都是好的,卖王婆铺子里至少要三百个大钱,她的手艺,到王婆口里,那也是‘顶尖绣娘’的手艺了。

    因端午放半日假,董师傅便让她自去,不必‘伺候’。

    柳儿这两年念经学画女红的,倒是彻底煞了性子,也不爱热闹,索性呆在房里好生收拾收拾东西。

    正忙着,咚咚脚步声传来,忙把装银子的小匣子、绣品的小包袱收起来,放好抬头,门便开了,果然是胖丫跑了来,这两年这丫头越发的胖了,个头也长了不少,走路愣是比别人声音大了许多。

    胖丫倒是没进来,推开门,一脚踩着门槛嚷道:“柳儿来吃粽子啊,我娘包了几个肉馅的,刚出锅,热着呢。”

    柳儿笑,“心领了,我却不爱吃肉馅的,还是你自家留着吧,是王妈妈特意给你做的吧。”

    柳儿这两年越发的长开了些,虽说年纪尚小,却也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一笑起来更是若春水涟漪,微波荡漾开来,一时胖丫竟然看呆了去,好一会儿才找到舌头,呐呐地道:“我妈总说你长的好,今儿才算见识了,我妈果然没错。”

    倒把柳儿闹的不好意思,嗔道:“王妈妈因为你的缘故,爱屋及乌,你也跟着起哄,再这么说以后就别找我玩。倒是你,要么进来,要么回去吃你的肉粽,女孩子家的,跐着门槛像个什么样子,你娘看见又要说你不算,还要说我不管管你了。”

    胖丫回神儿,把脚从门槛上放下,一拍大腿,嚷道:“哎呦,差点儿忘了,刚刚春大奶奶家的张婶子来送粽子,被我妈拉住说话儿,说一会儿就过来找你来着,让你等她。我看她的脸色不大好,应该有什么事情吧,昨儿听我妈跟人说,好像春大奶奶要回原籍去了,具体怎么着也不清楚,反正你等着吧。”急着吃她的肉粽,说完径自去了。

    这事儿柳儿倒是知道,上次张婶子来的时候提过,春大奶奶在徐家原籍置办了不少田产,上年又买了个小庄子,跟徐家族人的关系这两年也越发亲近,过年的时候徐二叔两口子又来闹了一场,过了年,索性打算回族里居住。

    所谓的原籍,其实倒是不远,距离京城几十里的郊县,徐家在当地也算大族,祖上出过二品大员的,如今虽说不如过去风光,可也一直有人做官,族风严正,族学也办的严谨。

    所以,春大奶奶回族里,除了躲开徐二爷一家的骚扰,更要紧的倒是墨哥儿的能跟着好生读读书,跟族里弟兄们结交结交,将来也有个照应。还有就是琴姐儿,有徐家的名声,却比她一个牙婆子好多了,琴姐儿一年大似一年,嫁人是要看出身的。

    春娘自己倒是不在意,可却不能不为儿女打算。

    原本这事儿还只是下人私下里传,如今看来倒是要定下来了,李婆子一家自然是要跟去的,张婶子倒是不想跟着,不过究竟如何也没定下来。

    柳儿却纳闷,以她那时离开的情形,徐家一家子,早该回了原籍才是。如何耽误到这功夫?

    也不知被徐二爷闹了几起,打了多少秋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