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花明漪兰暗

雪聿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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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过后,王政君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妙菱的事却在宫墙内传着传着就渐渐淡了。掖庭的上空,似乎在此刻寂然成幽蓝而略带朦胧的天色,映着这深深的宫墙内是一片暗淡的宁静。

    屋内,桌上的蜡烛发出橘黄色的光,映得王政君如梨花般清丽的脸是愈发地苍白了。王政君手里握着太子殿下的方巾,平静如水的眼里浅杂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政君!”云萝走进屋,又小心地关好门,“我打听过了,太子殿下现在已经痊愈了。”

    “真的吗?”王政君眼里划过一丝欣喜,“这样就好!”

    太**,月合殿。

    晚间时侯,夜幕铺成星光点点的绸带。月光从枝桠间缓缓滑下,落在冰凉的地面上摇曳成遍地的斑驳光影。

    华美的水晶帘中,渐渐飘出的琴瑟之音如同萦绕的花香般在空中缓缓回荡。琴音悠扬清澈,如山间清泉般轻快,而又飘逸愉快,如莺歌燕舞般活跃。时而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细腻柔和如春雨漫飘。可谓是,缓和有致,润和有度。

    “良娣!良娣!”太子良娣司马蕊的贴身侍婢芙倪兴冲冲地跑进屋内。太子妻妾有妃、良娣、孺子三等,其他皆为妾。

    “芙倪,你这丫头可是被我宠坏了。这般大喊大叫,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司马蕊轻舒衣袖,优雅站起,撩帘而出。只见她身穿一袭绣着金色花边的淡紫色玫瑰散花曲裙,广袖飘飘,笑容温和得如同绚丽的花朵。她姿态端雅,容貌秀丽,言行之间,既有高贵端庄之态,又有活泼灵动之姿。

    “太子殿下来了!”芙倪一脸高兴。

    “那还不快出去迎接!”司马蕊兴奋地跑出门去。只见刘奭身着一身黑色镶金丝边华服,神采飞扬地朝这儿走来,已经毫无病态。

    “嫔妾参见太子殿下!”司马良娣躬身行礼,灿烂的笑容如花般绽放。

    “蕊儿,说好见了我不用行礼的,你却总是记不住呢!”太子刘奭笑着扶起司马蕊,爱怜的眼神甚是柔和。

    “殿下是蕊儿的夫君,蕊儿喜欢这么做,也愿意这么做。”司马蕊笑得开心,又道,“何况,殿下贵为皇太子,乃是未来储君。蕊儿若是如此,岂不惹人非议?一说蕊儿侍宠而骄,全无规矩。二说殿下好玩无术,不顾章法。所以啊,蕊儿是非得这么做不可的。”

    “好,好,我全依你。”太子刘奭笑着扶司马蕊坐下,“蕊儿,你刚才弹的曲子甚是好听。我们再来合奏一曲可好?”

    “好是好,不过殿下得先把这个戴上。”司马蕊从腰间掏出一个金黄色的小锦囊,“这是蕊儿特意为殿下求的,我每天对它说,一定要让殿下好起来,结果殿下就真的好起来了。所以,蕊儿想,若是殿下常戴着,定能平平安安,毫无烦恼。”

    “可难为你这一番苦心了,我必定常戴着的。”刘奭说罢,将司马蕊揽入怀里,“还是我的蕊儿最好!”

    “殿下,可想吃些什么?蕊儿这就命芙倪备去!”司马蕊从刘奭怀中坐起,声音柔和清甜。

    “我不饿!”太子刘奭笑后,又道,“不过倒是有点儿想喝点酒了。”

    芙倪听后,恭谨地说道:“太子殿下,您身体才刚恢复,恐不适宜喝酒。要不奴婢给您换成茶可好?”

    “芙倪,今日殿下高兴,可就别讲究那些禁忌了。再说,少喝些便是,也并不妨大碍的。”司马蕊说罢,笑容满面,“你快去备酒,别让殿下等久了。”

    “诺!”芙倪笑着,行礼退出。

    “这宫里啊,可就数蕊儿最懂我了!”太子刘奭笑着说罢,便拉司马蕊一同弹曲。

    酒香醇烈,相对而饮。殿内在一片清晰的笑意中,响起了清和欢快的琴音。

    未央宫,漪兰殿。

    华丽的宫灯散发着朦胧而柔和的光辉,照得“漪兰殿”三个大字闪着盈盈的流光。

    殿内,张婕妤坐在软榻上,那双严肃生气的眼睛,清晰易见。她蹙着眉一挥手,让左右的侍婢退下,只留下站在一旁的颜汐。

    颜汐抬起那张倨傲而美丽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姑,太子殿下这事的风头应该已经过了吧?”

    “有本宫在,能有什么事过不去的。”张婕妤说罢,开始责怪道,“你也真是愚不可及,竟然想出此等烂法子杀害太子!本宫几时允许你这么做了?”

    “姑姑!”颜汐上前拉住张婕妤的手,娇嗔道:“我这也是想为姑姑分忧啊。我原本想,只要太子殿下身亡了,表哥就能早些登上太子之位的,那姑姑也就不必日夜操心了。可不想太子中毒不深不说,此事还被妙菱那丫头看见了,不然此事怎会闹得如此之大!”

    “你这是自作聪明!”张婕妤甩开颜汐的手,起身站起,绣着海棠花纹的衣袖在淡黄色的烛光里闪出一道凛冽而刺眼的红光,她又道:“无论有没有被妙菱那丫头瞧见,你这种做法都是极为不妥的。还好太子没事,不然本宫绝不饶你!”

    见颜汐害怕地颤了颤,张婕妤又说道:“太子乃是皇上最爱的许皇后所生,如今许皇后已经辞世,皇上对太子就更是疼爱有加了。若是此次太子因吃了上林苑司膳房的东西而中毒身亡了,皇上必定会龙颜大怒。到时候别说整个上林苑的司膳房脱不了关系,就是这**之内也会闹得人仰马翻的。再则,本宫向来不喜欢太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若太子他出了什么事,别人又岂会不怀疑到本宫身上来?到时,那些支持太子的朝臣必定设法对钦儿不力,如此不就称了那卫婕妤的意了。”

    “姑姑说得是,都怪颜汐鲁莽,差点儿酿成大祸。”颜汐颇为自责,双手颤抖着。

    “你啊,不知道害本宫多花了多少心思。”张婕妤叹了口气,又道,“你又不动脑筋想想,若只是下毒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本宫又岂会等到现在?本宫要你做的事,就是收集太子荒谬胡闹之处,本宫再凭着现在独揽圣宠的地位借机禀明皇上。一旦太子失去了宠爱,让皇上有了废太子之心,那钦儿自然就能顺利登上这太子之位。如此借皇上之手除去太子,才是上上之策。你给本宫记住,往后若是未得本宫命令休得再肆意胡闹了!”

    “颜汐知错了。”颜汐微低着头,“姑姑放心,我下次定不会再这么鲁莽行事了。”

    “还有下次?”张婕妤严肃的神色里,漫过一丝怒气,“你若不是本宫的亲侄女,我还会留你到现在吗?本宫在气头上的功夫,就早将你给处置了!”

    “姑姑!“颜汐明亮的眼眸里闪动着盈盈的泪花,“颜汐以后再也不会惹姑姑生气了。”

    “好了,好了。”张婕妤坐下,严肃的眼里终于闪过几丝温和之色,“别尽做个可怜的样子给人看,什么时候能做件漂亮的事儿给本宫瞧瞧就好!”

    “姑姑,颜汐会的。”颜汐见张婕妤面色稍和,又道,“只是颜汐有一事不明。妙菱那丫头,我们直接灭口就是,姑姑何必要大费周章地让她变疯,还将一切错推到她的身上?”

    “说你蠢还真是蠢!”张婕妤缓了缓衣袖,拿起桌前的茶轻抿了几口,又道,“太子殿下的事既已传开了,皇上必定会严查此事的。与其让他们查,倒不如我们设个局让他们直接寻得凶手。只要他们认为下毒人的初衷是因嫉妒司马良娣而误伤了太子殿下,这便不会扯到觊觎太子之位上来的。这一来,无人怀疑本宫有谋害太子之心,二来,你也不会有事。再说,与其让这丫头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倒不如在死前为本宫做些事!”

    “姑姑果然高明!”颜汐说罢,平静的脸上突然漫过几丝愧疚,“不过说来,妙菱也挺可怜的。她若不是无意间看到我在太子殿下的点心里下毒,便不会遭此飞来横祸了。”

    “你可怜她?”张婕妤见颜汐慌张地摇摇头,又说道,“你要知道,宫中从来就不是可怜人的地方。你不争,别人也会争。你若不尽力一搏,只会被别人踩于脚下。你要记住,要比敌人走得更远,就得比敌人更聪明,更心狠。”

    “颜汐明白!”颜汐淡淡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