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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水皱,泛起层层水纹,不急不缓的冲到岸边,被干枯芦苇丛阻挡,消逝于无形。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鲜绿的嫩芽在枯萎的芦苇躯体中茁壮成长。
巨大的梁山水泊飘渺浩瀚,中间一座巨大的岛屿,上面数座山峰耸立。在梁山主峰上临着悬崖一座宽大的木亭,上书三个大字---分金亭。
春风拂面,黑发飘飞,晁冲站在分金亭边,背手直立,遥望东方太阳初升,心中默默盘算。
林中伏击战已经结束三天,梁山兵马修整完毕,士气高昂,如同一柄跃跃欲试、急于出鞘的利剑。
军心可用。
知己知彼,除了斥候探听,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打一架。初次接战,试探出了对方的斤两,禁军装备精良,却严重训练不足,作战意识不坚决。将领个人武力普通,带兵能力优良,部队败而不乱。
云天彪是块不错的磨刀石。
那么,另外一支禁军,霹雳火秦明的成色如何呢?看来,还是要再试探一番。
“将军!”恭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磐石营营长黄信前来报到。”
晁冲闻声回头,面带微笑,让人如沐春风。一招手道:“来,一起看看日出,你在军营每日忙碌,难得清闲吧,陪我一起待会。”
黄信挺拔的身躯不自觉放松了下来,紧走两步来到晁冲身边,一起远眺东方。
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晁冲背手直立,口中言道:“我喜欢日出,初生的事物,总是生机勃勃。就像我们梁山,建立不久,却紧密团结,日新月异,与外面腐朽的州县相比,我们就像太阳初升,他们如夕阳残落。如果我的文采再高一点的话,说不得就要学那些文人墨客,小酌两杯,赋诗一首了。”
黄信眉间原本淡淡的愁思舒缓下来,轻笑道:“将军说的是,我们梁山每日气象更新,兄弟们一起流汗,一起流血,这才是男子汉该过的日子,想起以前在州府蝇营狗苟的时光,真是惭愧。”
日出东方,遍染红云。静静的看着眼前景象,晁冲言道:“听说过两个小儿辨日的故事吗?”
“自然,当年孔夫子东游,遇到两个小孩在辩论,太阳在早晨和中午哪个距离我们更近?一个小孩说早晨太阳看起来大,所以近。中午看起来小,所以远。另一个小孩说早晨太阳清凉,所以远。中午太阳热,所以近。孔夫子一时也无法分辨对错。”黄信读过不少书,对列子一书中记载的典故,自然熟知。
“哦,那以你之见,觉得谁说的对呢?”
“难说,近大而远小,近热而远凉,这都是常识。”黄信无奈道:“以孔夫子之能尚且不能解答,我也无能为力啊。”
晁冲笑道:“是啊,世间就是有许多这样的事,远远近近,难以分辨。却不妨碍世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田劳作,生生不息。因为,无论大小,太阳就在那里。无论凉热,太阳就在那里。”
黄信心头一动,暗暗琢磨这番话的意思。
晁冲继续道:“林中伏击一战,磐石营表现很好,作战勇猛坚决,不愧磐石之名。接下来还有大战,有信心吗?”
“夸!夸!”黄信长身直立,行了一个军礼,道:“定不负将军所托!”
晁冲微微一笑,拍了拍黄信的肩头道:“这里不是军营,不必多礼。”待黄信放松下来,才继续道:“斥候来报,东路禁军兵马已经赶到,与西路兵马合兵一处,正在安营扎寨。领兵之人你应该熟悉,正是东路兵马总管霹雳火秦明。”
黄信心中一紧,忙言道:“我曾在青州府任兵马都监,秦明总管是我的上司,更是我的授业恩师,我一身本领半数乃是恩师所授。但请将军明鉴,我自上山以后,从未再与山下亲戚朋友往来。”黄信心中焦急,因为自己与秦明的师徒关系,近期梁山内颇有一些流言蜚语,让他不能不谨慎。
“这我自然知晓。”晁冲安慰一下黄信道:“最近山上有些流言,想必你也听说了,不必放在心上,清者自清,我自信你!”
黄信赶紧抱拳道:“谢将军信任,但秦总管是我恩师乃是实情,为避嫌计,请将军免去我磐石营营长之职。”
“不准。”晁冲摆手拒绝道:“每支部队创建时期,它的第一任长官作战风格,就如同这支部队的灵魂一般,是你黄信果敢坚决的作战风格赋予了磐石营坚如磐石的军魂。没人可以取代。老老实实的给我带兵,不要胡思乱想。”
黄信心头一暖,被人信任的感觉如此美好,为报知遇之恩,心中衡量再三后,抱拳道:“我自归入将军帐下,早与山下官军划清界限,各为其主。与恩师乃是私情,与官军作战乃是公义。黄信不敢因私废公,请将军让我磐石营做先锋,与东路禁军一战!”
“不准!”晁冲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你随我东游,九人激战海岛,杀海贼,败官军,斩首百余级。你随我攻打祝家庄,杀祝氏三雄,扬威百里。你随我计破济州官军,攻破济州府,斩首千余。你的功绩我记在心头,不必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
黄信心潮澎湃道:“将军……”
晁冲摆手道:“秦明将军我也多有耳闻,其人嫉恶如仇,性如烈火,如果在江湖,定然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可惜身陷官场。这次对战是蔡京、高俅老贼对我梁山的报复,我们与秦将军之间是各为其主,并没有什么私怨。我们梁山好汉讲究情义,你与他的师徒情谊没必要断绝,所以这次对战,我不会安排你与秦将军正面对战,免得尴尬。”
“谢将军体谅。”黄信感激道。
“但你也别想轻松,云天彪方面压力不小,有信心吗?”
“夸!夸!”黄信长身直立,行了一个军礼,道:“定不负将军所托!”
晁冲微微一笑,道:“有信心就好。关于流言的事,我会要求各营整肃,别放在心上。”
“是!”
“安心带兵,时刻准备。去吧!”
黄信行完军礼,脚步轻快的远去。走下分金亭,不禁回头望向迎风而立的晁冲。
太阳越升越高,光芒万丈。照耀在晁冲身上,如同渡了一层赤金。黄信暗暗握紧了拳头,只有跟随这样的英雄豪杰才能尽情施展才华,闯出一片天地啊!师傅,就通过这一战来验证,我们谁选择的才是正确的道路吧。
此时的水泊岸边,接连成片的军营拔地而起,巡逻的卫兵穿梭其间。
云天彪遭受伏击后变得更加谨慎,花了三天时间才整合了麾下军兵,查点人数,五千大军如今只剩三千不到,还各个犹如惊弓之鸟,让踌躇满志、趾高气昂出征的云天彪欲哭无泪。
庆幸的是儿子云龙跟着几个亲随从山林中逃了出来,虽然狼狈不堪,但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云天彪带领大军谨慎缓慢前行,当他在梁山水泊东岸扎下营寨,还没等去收罗船只,东路兵马总管秦明已率一万大军日夜兼程的赶到。
新到的秦明与麾下众将丝毫不懂客气礼貌,挑选最平坦,取水最方便之处扎下大营,接着便将西路军收集的大小船只一股脑收缴了。
“败军之将还要什么船啊?”
“竟然败给梁山贼寇,这些西路兵马吃草长大的吗?”
“我看呀,还得靠咱们秦总管,霹雳火之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什么?你们说被偷袭?哼哼,被一群贼打了个落荒而逃,还找什么借口,要是我们精锐的东路兵马在,哼哼哼......”
八方云雷云天彪和霹雳火秦明不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虽然两人在表面上还要保持一定和气,可底下的军兵们却毫无顾忌,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既然云天彪的兵马打了败仗,在军兵们思维里,当然是云天彪这个将领太怂的缘故。
乱传的风言风语,云天彪并不理会,以他的修养气度,还不至于因此而恼怒。但他还是主动来到东路军的营寨,找秦明理论,却是因为船只被夺之事。
“贤弟,你我皆为国剿贼而来,何必为了此等小事伤了和气!”秦明趾高气扬,摸着钢针般的短髯,故作客气道。
云天彪心中暗忖,我的年纪可比你要大,这个匹夫果然要拿大!
云天彪面上不动声色,言道:“秦总管所言共同剿贼,云某深表赞同。我等皆奉朝廷勒令来此,自当不分彼此,同心协力。任何破坏团结之事皆为亲者痛仇者快,秦总管以为然否?”
“嗯,这个,自然是滴!”秦明被云天彪言语挤兑,只能应声道。
“秦总管果然深明大义!”云天彪先给秦明戴了顶高帽子,接着继续说道:“事有主次之分,序有先来后到。梁山在我京东西路管辖范围内,自然我西军当为主人,东路军马为客;我西路军先自扎营,先行征调船只,此为先来先得。既然如此,秦总管为何不顾主次之分,不管先来后到,纵兵抢夺我方征调的船只呢?此岂非破坏团结,让梁山贼寇笑话么?”
秦明被对方言语压制,心中老大的不痛快,心中暗骂,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若是我让手下退还船只,岂非更被手下军兵耻笑?哼,言语再锋利,也不过是个败军之将,有何资格在本将面前嚣张!如今你只有三千败军,而我则有一万气势正盛的精锐,这剿匪战场,自然是本将说了算,你能奈我何?
秦明心中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毕竟还没有撕破脸皮。于是故作为难道:“贤弟,非愚兄不肯帮你,实在是我手下兄弟迎战心切,急于调拨好船只去攻打匪寇,这样好了,两日之后,我军兵马船只整顿完毕就准备进攻梁山水贼。贤弟若是求战,我让你做个先锋好了!”
“你!”云天彪一阵语塞。他来要战船是为军心士气,为攻破梁山后抢夺功劳,可不是当先锋炮灰的。
“哼,贤弟,你这战又不敢战,如何让我跟手下兄弟开口?莫非你以为我东路兵马都是天兵天将,可以从水面上飞过去不成?”秦明沉下脸来,故作不满道。
云天彪见秦明死活不松口,知道事不可为,起身便走,临走前提醒道:“秦总管,那梁山贼寇诡计多端,你可莫要轻敌,中了他们的诡计。”
“哼!”秦明这是真怒了,冷哼道:“不劳费心,我东路兵马可不是那些没头脑的憨货。”
“但愿如此。”
“慢走,不送。”秦明目送云天彪走出营帐。
秦明身边的副将啐了一口道:“呸,无能的蠢货也配来提醒总管大人。真是狗眼不识真英雄!”
“嘿嘿”秦明摸了摸自己如同钢针般的短髯,笑道:“过上几日待我们剿灭贼寇,再来耻笑这厮不迟。”
“总管大人心胸宽广,属下不及万一啊。真是我等效仿之楷模!”副将赞叹道。
蹉跎错,消磨过,最是光阴化浮沫.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从指间溜走,两日匆匆而过。
梁山泊,金沙滩上。梁山众军整齐列阵。
晁冲站在高台之上,背后迎风猎猎飘展着三丈“替天行道”杏黄大旗。
“拿起手中的刀,问它,是否还能再战!”
“杀!”
“按着自己的胸膛,问它,是否还愿再战!”
“杀!杀!”
“抬头看着这面大旗,问它,是否还敢再战!”
“杀!杀!杀!”
“我们要的是什么?”
“胜利!”
“我们是什么军队?”
“梁山义军,替天行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
群情涌动激荡,无数个声音汇聚成洪流。
准备充足,阵而后战。
数千梁山兵马已做好了出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