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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歌牙齿不停的打颤,意识也开始模糊。贯穿身体的疼痛似要从口中喷射而出,一声惨烈的悲啼在喉见压抑着。
梦白紧紧捧住她苍白的小脸,用额头抵住她冰冷如玉的前额,一时间,两人呼吸交汇,轻声低吟着:“轻歌,轻歌乖,不要喊,不要喊,没事的。”
如空谷幽兰一般的气息在她的鼻间萦绕,让她绷紧的神经稍稍安定下来。她在狱中发病势必会带来一阵骚动。而梦白在此的行踪也将曝露无疑。两人都心明这一点,因此极力的隐忍着。
梦白极快的翻手扣住她的手腕,一个呼吸间,双指带着浑厚的真气毫不迟疑的依次点过天门、天突,膻中、中脘、丹田。所到之处,一股热流逆着经脉而上。撕裂的锐气随着热流开始在体内缓慢盘踞,聚拢。疼痛之感也在慢慢减轻。
“轻歌,调息,听我的口诀调息。”梦白的掌心在她的背上游走,感受着轻歌体内横冲直撞,毫无章法的真气。
“引气会阴,沿背后督脉上升至头顶,经百会穴、上星穴……”
见轻歌毫无响应,又将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哄小孩一般低声说道:“轻歌,乖,调息,将真气引至我的说穴位,调息好不好。”
轻歌翻着白眼,不敢张嘴,只怕一张嘴,便会啼叫出声。她根本就不懂什么穴位!
见她毫无反应,梦白只能将内力聚与掌心,强行逼引轻歌体内的真气游走。炙热的掌心似要燃烧起火来。紧贴着她曼妙玲珑的曲线上下游走着,如同在深情的爱抚。实际上,两人都全身紧绷着,精力高度集中,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来。
三刻钟的功夫,轻歌剧烈痉挛的身体在梦白的怀中渐平静下来。两人疲惫的对望一眼,如同共同经历了劫后重生,相视而笑。
梦白将轻歌轻轻放下,又仔细把了把脉,微微皱眉。
“怎么了?”轻歌哑声问道。
梦白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迅速平静,懒懒的开口道:“你这是练功不济,走火入魔了。你体内的真气扩散,不受控制。这走火入魔之人,多半会因真气冲击心脉,魂飞魄散,当场毙命。你很幸运,竟然活了下来,真气似乎也在慢慢收敛。也就是,你在自愈。”说罢踉跄着起身。玉色的手指扶住生锈的铁栅栏,歇息了片刻,刚才那一阵运功,他的身体也消耗不少吧。
梦白缓缓的开口:“你好生休息。刚才我已引导了你调息,待你体力恢复,可照此方法打坐运息,会恢复一些功力。”说罢悄然离去。
轻歌望着天花板斑驳的蜘蛛网,身体如刚经历过一场艰苦的战斗,疲惫不堪,大脑却异常清醒。或许正是因为这场走火入魔,才将她带到了这里。这具身体还会功夫,她并不意外,早在园子里斗小太监时,她便有所察觉。那似乎是不用经过大脑,身体本能的反应。只是她的大脑与身体配合得相当生疏,似乎很难驾驭。
又想到梦白把脉时闪过的诧异神色,除了走火入魔,或许还有别的事情瞒着她。一个小太监能随意出入天牢,和皇后作对,又怎么会简单呢。她不曾问梦白的出处,想也知道,这样的人不会告诉她真话。她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可不能被他温柔可欺的外表迷惑了,轻歌隐隐觉得,这个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强大的心。至于他的企图?不是目前能考虑的范围了。
不再思索,她开始照着梦白的方法运气调息。虽然完全不懂梦白口中的那些穴位,但气流在体内冲击的感受清晰可见。每到一处,气流汇聚,便会产生冲破枷锁的畅快之感,疼痛也渐渐隐退。梦白灼热的掌心在身体上的触感久久不曾散去。
闭上双眼,那如白玉一般温柔又炙热的掌心便会出现,引导着她身上的那股温热气息,从背部延着脊椎,一点一点向上推行,掠过后颈,扶上头顶。那双手轻抚上眼睛,脸颊,脖颈,胸前,直到腹部,化作一团春水,在腹间缓缓流淌,舒适无比。
她半梦半醒之间真气游走了几个周天,沉沉睡去。
浑浊的呼吸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的在耳边不停回响着,干扰了轻歌的清梦。她不满的睁开双眼。
这个不大的牢房里除了她,又多了一个……男人。这人白净的脸被划上好几道血印,可惜了一副俊秀的面容。身子无力的靠在一堆稻草上,呼吸似乎有些困难。细看之下,胸前的衣衫被血浸湿了,也许是伤了肺。
“你……是谁?”轻歌皱眉,怎么还会有男女混“狱”。
“和你一样,重犯。”他摇摇手镣脚镣,发出叮咣的响声。
轻歌一看,果然是和自己手镣脚镣一样,形状小巧,泛着清冷的寒光,沉重得要了老命。
“只有这间,手镣脚镣都由千年玄铁打造,与墙壁铸成一体。想要逃走,除非拖着这间房子。”似乎看出她的戒备,他解释道。
“名字?”
“且容。”他低哑的说。
“你犯了什么罪?被伤成这样?”轻歌看他吃力的样子,有些不忍。
那人勉强微微一笑,粘腻的鲜血从脸上的伤口溢出,滑过白皙的皮肤,妖冶恐怖,“你不知道?进了这里,就没人能出去。这不过是个开始。”
轻歌心中一紧,刚到这里不过一天,有梦白,有王福,自觉在狱中的日子还不错,见到这个且容,才隐隐觉得这天牢不像自己想象的一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瞥见那壶长安吟,还摆在小桌上,随口问:“你喝酒吗?”
且容一愣,也随口答道:“好啊。”
只有一只酒杯,轻歌倒上一杯,留给自己,又将整壶都递给且容。他们两的手脚都被镣拷着,相连的铁链熔铸在相对而立的两面墙上。两人将铁链拉到最长,手也碰不到一起。费了半天劲,她的小脸憋得通红,酒壶也没递过去。
“我尽力了。”一抬头,且容正饶有兴趣看着她。恍然间酒壶脱手,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优雅的一抬酒壶,晶莹的酒汁划着抛物线准确落入他的口中。“真是好酒。”
“你会功夫?”轻歌眼神一亮。
“你错觉了。”他眨了眨大眼,又是一笑,脸又开始渗血。故作单纯的眼神配上正在流血的清隽俊脸,多么的……违和。
“你还是,别笑了。”轻歌好心提醒,总是让伤口绽裂,不疼吗。
且容脸上的肌肉僵住,垂下眼眸,苍白的脸有了鲜润的颜色,他竟然……脸红了。他一定是误以为自己的容貌吓到了她。其实他气质温润,除去脸上的伤疤,像一块美玉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你,很好看。”轻歌想要解释一下,却又发现好像没有解释成功。暗暗恼怒自己的嘴笨。不再说话。
夜已深,轻歌却火急火燎的辗转反侧。且容平躺在另一边的草垛上,呼吸依旧呼哧呼哧,懒懒的说:“你有心事?”
“没,没有。”
“说来听听。”
“我说了没有!”轻歌有些发怒,“你赶快睡着。”
轻歌的声音太过迫切,让且容微微皱眉,心生疑惑。缓缓的放慢了呼吸。
过了一刻钟,轻歌轻声唤到:“且容?”
且容不答,继续装睡,竖起耳朵,身体也紧绷起来。
“且容?”又唤了一声,等了一会,确定他已熟睡,轻歌松了一口气,轻轻的下床。
且容继续缓慢了呼吸,在黑暗中冷眼观察着,只见她小心的起床,不让铁链发出声响,悄悄的来至墙角。挡住且容的视线,一阵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挲之后,随即而来的是……水珠溅落到马桶里的清脆之声。且容倒吸一口凉气,刺到了肺上的伤,忍不住咳嗽起来。
轻歌吓了一大跳,窘得想哭,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问题是,她已经快憋坏了啊。赶快连滚带爬的回了草垛。
且容反反复复咳了一刻钟才停下来。末了,说了一句:“我什么都没看见。”这虽然是真话,可总那么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清晨来临,虽然这大牢里既没有水也没有镜子,两人还默默的整理了一番。经过一夜,轻歌已经非常坦然。既然要和这个男人同处一室不知多久,昨晚的事也是不可避免的。倒是他,不知怎么解决的。轻歌不由得偷偷望了一眼他,正好对上他的有些木讷的大眼。
且容回过神来,率先开口:“姑娘请放心,我虽被打入这天牢,却也不是为非作歹之人。定会恪守礼仪,非礼勿视。我进到这里,是因为弹劾了崔相。”
轻歌隐约记得皇后也姓崔,问到:“这个崔相和皇后可有关系?”
且容一副看外星人的表情,答到:“崔相正是皇后的长兄。”
“看来,我们都是崔家的眼中钉。有句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做个朋友吧”轻歌莞尔一笑,继续说:“叫我轻歌。”
“你,你不生我气啦?”
“我当然还生气,”轻歌笑着,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眼珠一转,压低声音说:“除非你教我功夫。”
且容睁大眼睛,表情瞬间冷酷,“不行。”
如此坚决,把轻歌后面准备的说服之话都堵在了嘴里。
“你体质特殊,不能随意学武,学得不当,会遭反噬。”他又解释到。
轻歌疑惑,他如何能看出来自己体质特殊呢。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软下声来,恳求到:“教我一些躲避逃生的技巧可好?这样不至于被人轻易秒杀。”
“秒杀?”且容不解。
“就是死得很快。”
“好,我答应你。”且容轻笑,脸上的伤口已干涸结疤,这次没有再流血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冰冷的铁器在粗糙的石面上拖行,发出叮叮咣咣的冰冷声响,越来越近。
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一层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