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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隋英过了一段比较懒散的日子。他上两天班休一天,在小朱那儿除了吃饭喝酒打打游戏,几乎不干别的。小朱的学校已经放假了,他也是能在家呆得住的人,除了买菜就在家陪着简隋英。
老板要换人的事儿公司上下基本都知道了,简隋英也都做好了人事安排。不少人表示愿意跟他一起走,他当然挺高兴,只不过自己现在还没什么具体的计划,他打算把事情处理完后,放个长长的年假,等过完年再说。
他从梁秘书那儿得知李玉出院的消息,而且是简隋林亲自去接的,据说这俩人现在斗得不可开交。
李玉这小子也挺倒霉,自从认识他之后三天两头进医院,现在肯定也是焦头烂额地和简隋林打擂台呢。简隋英一想到那俩人的倒霉德行,心里就很痛快。不过他还是觉得这里面有诈,也许是被坑了太多次,草木皆兵了,这俩人现在干什么他都觉得有阴谋。
不过他觉得只要自己放下了,任凭这俩傻逼怎么倒腾,也妨碍不了他,原来只要能放得下,还真他妈是前路坦荡海阔天空啊。
跟简隋林通了那电话之后的第十五天,简隋林给他回了电话,说资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签合同。
简隋英也干脆,让他当天下午就来公司。
俩人在简隋英办公室见面的时候,屋子里坐着各自的律师和下属,避免了他们单独碰头。
简隋英稳如泰山地坐在老板转椅里,简隋林进来之后他也没让对方的人坐下,直接就跷着二郎腿一伸手:“拿来我看看。”
简隋林的助理从包里掏出合同想递过去,简隋林抓住他的胳膊,从他手里慢慢拿过合同,自己走了过去,就跟汇报工作一样站在简隋英桌前,静静地看着简隋英,然后把合同递给他。
简隋英接过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把合同递给了他的律师,律师看完之后,把合同又还给了他,朝他点点头。简隋英把合同往桌上一拍,提起笔就签了字,然后抬头冲梁秘书说:“你现在跟他们的人去银行,银行还有两个小时下班,把事情办好。”
梁秘书点头会意,跟简隋林的人一起走了出去。
简隋英签完字后把笔一扔:“办公室明天给你倒出来,你们可以滚了。”
简隋林那边儿的两个人脸色都有些尴尬,简隋林神色如常,让他难受的,反而是从他进来到现在,他大哥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简隋林朝那俩人使了眼色,那俩人扭身就走了,简隋英的律师知道这俩人的关系,一看这架势,也不愿意掺和他们家务事,就跟着出去了。
办公室瞬时就剩下他们简家两兄弟。
简隋英拿眼尾瞥了他一眼。
简隋林看着简隋英倨傲的神情,心里一阵发痒。不愧是他大哥,即使是一败涂地的时候,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永远让人不敢小觑。
简隋英微微蹙眉:“还不滚?找挨揍?”
简隋林低声道:“我们已经搬出去了。”
“好啊,有空我回去检查检查,顺便把你和那女人的屋子给改了。”
简隋林沉吟片刻:“哥,我知道你恨我,但我……”
“恨你?”简隋英失笑,“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
简隋林脸色瞬时变得惨白一片。
简隋英拿起内线电话:“让陈姐拿几个纸箱子来,你们来俩人给我收拾办公室。”
简隋林道:“哥,我帮你收拾吧。”
简隋英白了他一眼,不可思议道:“你用得着这么贱兮兮的吗?图什么呀?”
简隋林哑然。也许讨好简隋英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即使他知道没用,即使他已经采取了背道而驰的手段,可他还是忍不住想为简隋英做点什么,任何事。
简隋英不屑道:“成天就知道装孙子,你是装上瘾了,改不回来了吧?你现在都成大老板了,还装个屁啊!”
简隋林苦笑道:“可不是,改不回来了。”
简隋英指着门口:“滚吧,但愿有生之年,不用再看到你们这对不占别人东西就浑身难受的母子俩。”
简隋林身体抖了抖,脸上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哥,你这辈子都看不上我,是吧?不管我做成什么,不管我到什么位置。”
简隋英嗤之以鼻,甚至懒得回答他。
简隋林继续问道:“那李玉呢,李玉又算什么?你凭什么那么看得起他,你凭什么喜欢他?他究竟有什么好?”
简隋英抽起一本儿三斤多重的硬皮书往简隋林身上扔去:“废话真他妈多,滚!”
简隋林狠狠剜了他一眼,扭身走了。
简隋英慢慢坐回椅子,看着自己坐了好几年的熟悉的办公室,想到明天这里就要易主,觉得恍如隔世。
过了一会儿,公司做清洁的陈姐和两个年轻职员进来了,开始给简隋英收拾东西。收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收拾完了,那俩女孩子走了,剩下陈姐打扫卫生。
简隋英手里捏着一个绒布盒子,自从他把这个从抽屉里收拾出来后,他就一直看着发呆。如果不是再见到它,他已经忘了自己的办公桌里还躺着这么个东西,这个能证明他曾经有多傻逼的东西。
他慢慢打开盒盖,里边依然静静地躺着两枚男士钻戒,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美妙的光辉。简隋英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被钻石分割成无数份的斑斓光芒一般,已经不知道散成什么样儿了。
“啪”的一声合上盒盖,他抬头叫道:“陈姐。”
正在清理垃圾的陈姐抬起头:“哎,老板。”
简隋英把那绒布小盒子扔到她怀里,“这些箱子让司机送我家去。这个东西给你,拿去卖了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简隋英乘坐的电梯稳稳停在了一楼,“叮”的一声脆响,电梯门缓缓打开,李玉那张白皙俊逸的脸庞一下子撞进了他眼里。
简隋英对于他的出现毫无防备,李玉脸上带着的那抹惯常的淡漠正好凝固,时间场景仿佛瞬间变换,那年夏天在简隋英家的客厅里,他一个转头的刹那,和简隋英四目相接,简隋英仿佛还能听到那心动的声音,从已经作别的过去悠远地传来。
噗通、噗通,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心脏。
如今依然是不经意的一刹那,四目相接,俩人仿佛有心电感应一般,心脏同时传来了不可名状的闷痛。
简隋英强迫自己维持着他的武装,抬起下巴,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电梯,从李玉身边走过。
李玉在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闭上了眼睛。等脚步声远去,李玉才睁开双眸,眼中有隐痛,也有坚定。他踏进电梯,去找简隋林。
李玉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公司也没几个人了。他心里算计着自己的事情,走过拐角的时候,突然撞到了一个人。
“哎哟。”
李玉回过神来,看到公司负责清洁的陈姐正扶着墙。
“陈姐,不好意思。”李玉说完之后,绕过她想走。
“哎,小李,小李。”
陈姐叫住李玉,绕道他身前,神色有些急迫。
李玉道:“怎么了?”
陈姐看了看四下无人,一脸为难地说:“你能不能联系到老板啊,我有急事。”
“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陈姐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个盒子,一看那样子就像是装戒指的,她说:“老板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把这个扔给我就走了。我打开一开,哎哟,这东西可老贵了吧,我哪儿敢要啊,我就是挣安分钱儿的命,我可不敢要这东西,你帮我还给老板吧,我这一下午都心神不宁的……”
陈姐还在嘀咕的时候,李玉已经接过了盒子,轻轻打开。他在看到两枚一模一样的男士钻戒的时候,脑袋就跟过电似的,狠狠抽了一下。
借着昏黄的光线,他眼尖地看到戒指内圈刻着他们俩名字的字母缩写,他用发颤的手指捏起了一枚戒指。
往外拉的力量把戒指连着那块海绵都给带了起来,他才发现海绵下还有一张小纸条,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把纸条摊开,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给我最爱的心肝宝贝儿小玉玉,哥以后一定好好疼你——你简哥”
李玉只觉心脏处传来了剧烈的疼痛,那种痛生拉硬扯着他的内脏,就好像要把他从中间撕成两半一般,痛得他快要直不起腰来。
他慢慢地、无力地靠着墙滑坐到了地上,把脸埋进了胸口。
陈姐吓坏了,迭声问着:“小李,你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你怎么了?”
李玉勉强挥着手:“别管我……你走吧……别管我……”
他想起简隋英一脸坏笑地嘲笑他的名字,叫他“小玉玉”,他想起简隋英一身泥泞地伴着暴风雨而来,把温暖的被子裹到他身上,他想起简隋英一脸狰狞地跟他说“早晚有天我要上你一回”,却一次次对他妥协。他想着简隋英的坏、简隋英的好,想着简隋英让人百般沉迷的魅力,和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劣行。简隋英是他这辈子碰到过的,最特立独行、最意气风发、最敢爱敢恨、最迷惑人心的男人,而他最不该怀疑的,就是这个男人真的喜欢他。
而他都做了什么?
李玉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没有简隋英的日子里,走到哪里,都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他都已经被简隋英变成这样了,可笑他居然也怀疑过,自己究竟有多喜欢简隋英。
从那天起简隋英再没去过公司。不过仍然有些遗留的事情需要他处理,所以他和梁秘书一直保持着联系。梁秘书是跟他最久的老员工之一,她早就表明了态度:“简总,你去哪儿都把我带上吧。”
其实不止是她,公司里大部分人都不服简隋林。毕竟他年纪小,再加上他干的事儿大家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风评不太好,公司里的人都还是信服简隋英,他这么一走公司的人事动荡不可避免。
短短几天之内已经走了四个人,过完年之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动。
简隋英乐得看笑话。
他已经打算好了,等他休息一段时间,重新开始干的时候,怎么也得把公司里那些得力的下属都给带走,让简隋林好好尝尝人去楼空、不得人心是什么滋味儿。
这天小朱出去买东西去了。快要过年了他也得回老家,简隋英不愿意让他走,他已经打算过年也赖他这儿来,他走了自己一个人多没意思。不过过年回家毕竟是传统,在外漂泊了一年就是为了在辞旧迎新的时候和家人团聚,简隋英也不好让他为难。
简隋英窝在沙发里打游戏,正巧手机就响了。
他一看,是他爷爷。
“喂,爷爷啊。”
老爷子声音特别严厉:“你三点半去火车站接我。”
“啊?”简隋英看了看表,下午一点多。
“我去北京。”
“来北京?让老吴送您啊。”
“开车太慢,我坐动车。”
简隋英嘴里正叼着薯片,眼里还盯着电脑屏幕,一听这个顺嘴就说:“别呀,您要坐动车我先给您买个保险……”
“别扯淡,我现在就去北京。”
“爷爷您急什么呀?您来干嘛?”
老爷子怒道:“我急什么?我要再不管管,人都要骑到你脖子上了!”
简隋英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他连忙把嘴里的东西吐掉,安抚道:“爷爷,您别激动,您听我说啊,您先别来,等过年我去……”
“我现在就过去!反了那兔崽子了!什么玩意儿!他妈是那个样,他也这个样儿,还有简东远,没他这么当爹的,我去教教他怎么当爹!”老爷子气得不轻,说话都有点抖。
简隋英真怕他给气出病来:“爷爷呀,您别激动。真的,我现在挺好的,我都想开了,我这几天在家呆着,别提多自在了。您想想啊,我守着那公司,还得给别人挣钱。正好卖给他了,以后我干多少都是自己的,这不挺好吗?”
“你辛辛苦苦弄起来的公司,说给他就给他?他算什么东西!简东远也是个没用的窝囊废!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他配当爹吗!啊!他配吗!”
简隋英一个劲儿地安慰着老爷子,他知道他爷爷就算到了北京,回家闹一场,也什么都不会改变,反而把他老人家给气够呛,何苦呢。
在简隋英长达半个小时的又哄又骗的安抚下,老爷子终于极不情愿地打消了来北京的念头。简隋英答应老爷子大年初一就上秦皇岛去,今年谁也不带,就他一个。
其实老爷子很希望他三十晚上就过来,简隋英没答应。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在家过年,不能让人以为他怯场。理亏的那个不是他,自然见不得人的也不是他,他今年回去过年,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儿,他得给赵妍和简隋林母子俩包个大红包!
小朱一直陪他到二十八。小朱走了之后简隋英就觉得特别没意思。现在他被自己弟弟坑了的事情已经在朋友圈儿里传遍了,要说不嫌丢人那是假的。最近不少狐朋狗友找他喝酒,明着是说要给他解闷,或者给他出气,但是他知道这些人就是想听八卦的,他才不去呢。
三十儿晚上简隋英把自己打扮得油光水滑英俊潇洒,别管真的假的,至少他是满面春风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一众亲戚面前的。他一踏进屋子,本来挺热闹的场面突然安静了两秒,屋里的长辈都有些尴尬,然后他二婶马上迎过来:“隋英来啦,快进来,屋里暖和。”
他进屋一看,亲戚依然是三三俩俩地坐着聊天,只不过跟往年不同的是,以前这些亲戚至多跟简隋林说话,决不会搭理赵妍,现在却能坐在一起说话了。
简隋英冷笑着瞥了他们一眼,跟赵妍坐在一起的几个人就尴尬得纷纷起身走了。简隋英虽然栽了个大跟头,但毕竟还是长子长孙,而且实力依然不容小觑,也没人敢真的触他眉头。只是对简隋林母子俩的态度,明显是发生了变化。
简隋英倒也能理解他们,毕竟他们家有几个亲戚是靠那公司的股份吃饭的,如今简隋林成了老板,他们自然装不起大爷了。他对这些倒不是很在意,他本来跟这些女人也没什么好说的,进了屋就跟他二叔聊天儿去了。他二叔明年要调到中央党校去,干个五六年再出来,那就大不一样了,他们简家上一辈前景最好的就是他二叔。
俩人唠了会儿家常,他二叔就把他拽到一边儿问简隋林的事,说老爷子前两天打电话给他骂了一顿,说他就知道工作不管家里的事,他也挺委屈的,问简隋英碰上麻烦怎么不跟他说。
简隋英能跟他说什么呀,毕竟是他们兄弟的事儿,他二叔哪儿管得了。他就把安抚老爷子那套又搬了出来,安抚他二叔。
吃饭的时候他才看出来赵妍是真给他挤兑坏了,如今一朝得志,早没了原先故作淡漠的受气小媳妇样,开始试探着跟其他女性的亲戚套近乎,聊得还挺开心。
男的就在一边儿左一杯右一杯地喝酒。简隋林从他进来眼睛就时不时地往他身上瞄,简隋英却没拿正眼看过他一回。
吃完饭年纪小的都跑去看春晚了,简隋英依然被长辈拉着灌酒。
一桌人都喝得差不多了,佣人开始收拾残局。简隋英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打着酒嗝跑到墙边儿站着,生怕谁再拉着他喝酒。他手里端着杯龙井,一边吹一边喝,希望能杀杀酒气。
就在一屋子亲戚看春晚的看春晚,聊天的聊天的时候,赵妍慢慢地朝他靠了过来。简隋英起初没注意,后来才发现赵妍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虽然喝得有点儿高,但脑袋还在转,觉得真是新鲜。这十多年来,哪怕他刚跟赵妍差不多高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怕他。随着他年龄、体形和能力的增长,这个女人是越来越怕他,见到他都躲得远远地,绝对不会主动跟他说一句话,更别说故意冲着他来了。
简隋英眯着眼睛看着她。
赵妍靠近他后,似乎还是很畏惧的样子,简隋英能明显看出她打了退堂鼓,再看了他一眼,就稍微偏离了方向,往他旁边的桌子走去,借故去拿东西。
她经过简隋英身边时,简隋英嗤笑道:“想说什么就说,你有一个那么得你真传的儿子,你怕什么?”
赵妍身子抖了抖,顿住了脚步,她慢慢扭过头,眼里全是汹涌的怒意,她压低声音道:“你……这是你、你自找的。你恨我就罢了,为什么要欺负我儿子,隋林是无辜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简隋英的表情,她没忘了第一次见面她试图讨好简隋英的时候,这个少年朝她脸上吐口水。简隋英是她十几年来的噩梦。
简隋英听罢,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笑声引得所有人都转头看像他们。
赵妍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简隋林脸色也跟着变了,他没想到他妈会干出主动招惹简隋英的蠢事,于是急忙朝他们俩人跑去。
可是已经晚了。简隋英一杯热茶全都泼到了赵妍脸上。
茶水温度略高,虽不至于烫伤人,但赵妍还是尖叫了一声。
简隋英把杯子一扔,虽然是在对赵妍说话,但眼睛却嘲弄地看着简隋林,他用即使是那么吵闹的春晚节目都掩盖不下的声音说:“赵妍,你记着,你是个婊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僵住了,包括他爸。
“即使你赢了我妈,即使你进了简家门,即使你给简家生了个儿子,你在简家人心里也一辈子都是个婊子。”
简东远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厉声道:“你喝多了!这里还有孩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简隋英确实喝多了,如果在平时,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儿,他不会这么让他爸下不来台,可是借着酒劲儿,他就把他一直想说的话,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爸,你觉得丢人啊,你早该觉得丢人了。”简隋英擦了擦身上溅到的水渍,歪着嘴一笑,“让各位长辈见笑了啊,我妈死得早,我没人教,别跟我一般见识。”说完他哼着小曲儿拿起外套,晃晃悠悠地出门了。
简东远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赵妍歪在自己儿子怀里,低低抽泣着,简隋林的眼里酝酿着风暴。他拍了拍他妈的背,把他妈交给他爸,然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笑着说:“我哥喝多了,开车太危险,我去送送他。”说完转身追了下去。
简隋英走路有些蹒跚。其实他觉得自己今天也挺丢人的,从行为到表现,都像个恼羞成怒的丧家犬,不过他也不后悔,看到那几个人脸上的表情,真叫一个痛快,他想着想着就自己笑了起来。
“哥。”
背后传来简隋林的叫声。
简隋英扭头看了他一眼,哼笑道:“怎么的,找我打架?来吧。”
简隋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简隋英愣了一下,不屑地笑道:“脑子有病。”
他真不明白简隋林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东西,要是有人敢当众侮辱他妈,他能跟人拼命,简隋林却跟没事儿人似的,还要送他回家?
他扭身往自己的车走去,没再搭理简隋林。
简隋林默默地跟在他后头,紧握的拳头插在裤兜里,不住地颤抖着,他看着简隋英摇晃的身影,眼里一片血红。
简隋英打开车门的瞬间,简隋林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就在他的大脑作出判断和选择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于他行动。他举起右手狠狠劈在简隋英后颈上。
简隋英毫无防备,顺势软软地倒了下来。
简隋林接住他软倒的身体,借着月光看着他俊美的轮廓,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简隋英并没有昏迷太久,他在睡梦中感觉到些微的凉意,然后他就醒了。虽然因为喝多了头还有些疼,但是他还没有喝迷糊。醒来之后他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他脸上蹭着。
他努力睁开眼睛适应屋里的光线,然后发现简隋林正在用一块毛巾给他擦脸。简隋林脸上木然阴沉的表情让他觉得相当不舒服,那哪像是在给人擦脸,给死人上妆还差不多。
简隋林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哥,你醒了。”
“我……”简隋英刚一动,就发现了不对劲儿,他努力挣了一下,冷汗就冒下来了,他四肢都被绑在了床柱上,绳子虽然有一定的弹性,但远不够他攻击或者大面积活动。
简隋英甩了甩发晕的脑袋,酒醒了大半:“你这什么意思?”
简隋林把毛巾放到床头柜上,用手指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柔声道:“哥,我想跟你聊聊天啊,你现在看都不看我一眼。”
简隋英心里直发毛。他早就觉得这小子心理可能有问题,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心不知道多黑,现在更是跟神经病似的,难道他小时候真把他欺负出毛病了?他厉声道:“你他妈天仙啊我看你干什么,你赶紧放开我。”
林天仙没搭理他,而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自顾自地说着:“哥,你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这他妈是帮自己回顾余生呢?简隋英心里更毛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记得那时候我也就五岁吧,第一次见到你……我妈让我跟你打招呼,我不敢,因为你的表情让我害怕,然后我妈跟你说了什么,你吐了她一脸口水,你还记得吗?”
他不知道简隋英记不记得,但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从楼上慢慢走下来的少年,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双腿修长,脸庞白皙精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只是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眼神,眼里的恶意让他胆寒。
简隋英使劲蹬着胳膊腿儿,试图把自己解放出来,但是他一看那不细的皮绳,心就直往下沉。
简隋林抽过几张卫生纸,给他垫在绳子的内圈:“别动了,该擦破皮了。”
简隋英实在受不了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条在砧板上蹦跶的鱼,就等着人一刀下来,他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疯了是不是,你想杀人灭口啊,赶紧放开我!”其实他不相信简隋林敢对他做什么,但是心里不太有底,因为简隋林看上去太不寻常了。
简隋林一边塞,一边接着说:“其实我小时候真的挺恨你的,害怕到天天要躲着你。但是人真的很奇怪,你对我越差,我越想着自己要表现好一些,这样也许你能喜欢我,就不再欺负我了……”简隋林俯下//身,把手撑在了简隋英的头两侧,静静地看着他,仔细欣赏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简隋英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哥,你知道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眼睛就老跟着你。我小时候虽然怕你,但也很崇拜你,我觉得你什么都厉害,我想着有一天我要像你那么厉害,你就再也不敢欺负我了。”他伸手摸了下简隋英的脸,轻笑着,“总看着一个人,尤其是像哥这么好看的人,看着看着,就怎么都挪不开眼睛了……”
简隋英心里升起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但他说不清,他不知道简隋林到底怎么了。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因为简隋林低下了头,他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简隋林的唇贴上了他的。
那一瞬间,简隋英真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他怀疑自己还没睡醒,他怀疑自己喝高了,他怀疑自己现在绝对不是在现实中。
他的亲弟弟,现在正在亲他!
简隋英太过震惊,以至于整个人跟块木头一样愣在了当场。简大少这辈子离经叛道但还不算犯法的事儿,别人干过的他一件都没落下,但是他做梦都没想过这种事能发生在他身上。
简隋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颤声道:“你是不是、你是不是疯了?”
简隋林低下头,轻轻的说:“有可能。”他知道自己真的已经被简隋英逼到了极限。如果没有李玉的出现,他还会再忍个好几年,等自己羽翼丰满了,再寻求能够在他哥面前获得主动权的机会,而不是铤而走险,做出也许他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事。
他曾经想过,只要他努力对他哥好,事事顺着他,让他高兴,总有一天他哥会把他放在心上,然而李玉的出现把他的幻想搅了个粉碎。他没有办法再忍下去,他不能眼看着他和李玉愈发情深意重,他不能眼看着他哥离他越来越远而他什么都不做,他已经无法抑制自己。
这个男人,他的大哥,如此地耀眼,也如此地无情,如果能让他拥有的话,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简隋英整个人都毛了,他怒叫道:“简隋林你这个神经病,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你哥!我是你亲哥!你想干什么,啊?你想干什么!”
简隋英觉得整个人快崩溃了,一想到现在这么对他的是自己的弟弟,他就要抓狂。他张嘴想咬,却被简隋林识破了他的意图,死死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无法合拢下颚。
简隋英拼命挣扎着,但手脚都被束得死紧,勉强能曲起膝盖,却什么也做不了。
简隋英都快疯了,大叫道:“简隋林!你放开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简隋林充耳不闻,他浑身都热得难受,跟简隋英做这种事,给了他极大的刺激,一个人渴望了多年的东西就在眼前,有几个能淡然处之?他恨不得能把简隋英吃进肚子里。
简隋英骂得嗓子都哑了,却无法制止他的动作,就在这时候,他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铃声。
俩人都吓了一跳,简隋林抬起头,看着床头柜上放着的简隋英的手机。他本想拿起来把手机关掉,可是看到屏幕上的电话的时候,他犹豫了。屏幕上没有显示联系人的名字,但是他认识这个号码。
简隋英凶狠地瞪着他。
简隋林伸手捂住了简隋英的嘴,接通了电话:“喂?”
那边顿住了,似乎刚要说话又给堵了回去。
简隋林沉声道:“李玉。”
简隋英瞪大眼睛,呜呜直叫,却发不出声音,简隋林的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李玉沉声道:“为什么是你接电话。”
“我哥跟长辈们喝多了,我送他回家。”
“他在吗,能说话吗?”
“不能,我哥不想再见到你,你也不要再打电话给他。”
李玉冷道:“你以为你有资格代表他说话?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管。”
简隋林眼里迸射出恨意:“李玉,你以为你算什么?我无论怎样,都是他的弟弟,你不过是个过眼就忘的小情儿,别太看得起自己。”
李玉正待说什么,简隋林手上突然吃痛,他“嘶”了一声,下意识地弹开了手,简隋英狠狠咬了他一口之后,张嘴大叫道:“简隋林!你放开我!李玉!”
他这时候也顾不上他跟李玉的恩恩怨怨,在这样下去他真承受不了他猜测的后果。
简隋林急忙按掉了电话,并且飞快地把手机电池拔了出来,扔到了一边。
“哥,你想让他来救你吗?不可能的,他就算能找到这里,至少也要好几天呢,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简隋英只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他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事,但他怕简隋林再继续下去。“小林子,别发疯了,你赶紧放开我……你知道我是你大哥吗?啊?你知道我们有血缘关系吗?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简隋林秀气的脸上显出了一抹漂亮的笑容,似乎非常满足,他拽过一边的枕头,垫在了简隋英腰下,柔声道:“哥,我在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我这辈子最想得到的东西,就是你。”
简隋林的眼里拉满了血丝,虽然他表面上很平和,但是这掩盖不了他内心的疯狂。一想到他在做着他无数个夜晚幻想过的事情,他就兴奋得浑身发抖,这种感觉既刺激,又恐惧,但是他绝对不会停手。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没有办法停手……
这场强制,仿佛没有尽头。每一分一秒的流逝,就代表着他和他大哥相处的时间在慢慢减少,抱着这样的心情,他没有办法停下来,他只能不停地、不停地占有,期望这样能把自己永远刻在他的身上、心上。
简隋英醒过来的时候,阳光正好打在他脸上,冬日里的太阳,总是让人觉得格外地温暖。
他身下的床单已经被换掉了,身体没有任何湿黏的感觉,显然是已经清理过了,简隋林一如既往地细心,把他的不适程度减到了最低。尽管如此,简隋英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还是杀了他。他后悔自己昨晚没再多喝些酒,这样就能把发生的一切都忘掉,而不是每一幕都记得清清楚楚。
简隋林穿戴整齐地坐在他床边,就像在等他醒来一样,看到他睁开眼睛,就轻柔地摸着他的脸:“哥,肚子饿了吧。”
简隋英冰冷地看着他:“你打算把我绑到什么时候。”他一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话,昨晚他没有停止对简隋林的谩骂,简隋林也没停止对他的入侵。
最后两个人都累了。
简隋林抿了抿嘴,低垂着眼睑:“我也不知道……能和你多呆上一秒也好。”
简隋英别过脸,闭上了眼睛。该说的、该骂的,他昨晚已经都说完了,现在心里只剩下疲倦,他什么都不愿意想了,因为不管想什么,都是在挑战他的心理极限,他承受不住。
简隋林带着无比珍视和向往的神情,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大哥的脸。他多想把这个人关起来,永远不让别人看见。为什么他不属于自己,为什么?简隋林怨恨一切不能让他大哥属于自己的原因,怨恨到想要把一切都毁了。
简隋英突然别开脸,扭头朝他脸上吐了口口水,厌恶地说:“别碰我,真恶心。”
简隋林动作一滞,他脸色变得苍白,好不容易缓过一阵剧烈的心痛,他伸出颤抖的手,把脸上的东西抹掉。
“是啊,我知道我恶心,我不正常,你小时候那么对我,我却这么爱你……”简隋林看着他,眼里染上了几分疯狂,“我最喜欢这个表情,哥,你这个表情,像看垃圾一样地看着我,我喜欢得不得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太期待了,这张对我充满不屑的脸,在被我那样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对,就是昨晚那样……真漂亮,真是太漂亮了……”简隋林那张秀丽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哥,我爱你。
哥,我爱你,我爱你。
昨晚那不断在他耳边回荡着的“我爱你”,就像一个可怕的魔咒,又开始在简隋英脑中回荡,逼得他想活活咬死眼前这个人。
“哥,如果我一辈子都当那个乖巧的弟弟,我能得到什么呢?你永远都不会看我一眼,所以我不后悔,我做的一切,我都不后悔,哪怕你会杀了我。”爱一个人到这样绝望疯狂的程度,会遭到怎样的报复他都已经懒得去考虑了。他只知道,能拥有自己这辈子最渴求的东西,就算只是一个晚上,也值得他冒任何风险。
简隋英憎恶地瞪了他一眼,又把脸转到一边。
“哥,渴不渴?饿不饿?你想吃什么?”在等了半天没有回应之后,简隋林自言自语着,“想吃什么就和我说……”
他看着简隋英线条优美的下巴,不禁有些入神。他踢掉拖鞋,爬上了床,侧身抱住了简隋英,把头埋在他胸口上,听着他平缓的心跳。这也许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刻。他多希望空气停止流动,时间就此停驻,让他就这样抱着他,就这样抱着他,做着拥有这个人的美梦,永远也别醒。
“哥,你小时候真够坏的,你记不记得你有一次把我扔到游泳池里,那次我真的差点死了……我妈抱着我哭了好久,我就跟她一起哭,我在你面前是不怎么敢哭的,因为我哭你也会生气。那个时候,你在我心里就是魔鬼,你从来不会给我半点善意,我忍不住想看你,可是看到你我又想躲起来。”
简隋林仿佛陷入了一个人的回忆中,缓慢地诉说着儿时的种种:“可是有一次,我刚上小学的时候,被同班的男生欺负,鼻青脸肿地回来。你先把我打了一顿,嫌我没用,又把那个男生揍了一顿,我记得很清楚,你跟他说,只有我能打我弟弟。那个时候我就想,当你弟弟有什么好,还要被你揍,可是心里竟然觉得很高兴,你从来没承认过我是你弟弟……我明明应该是很恨你的,可是我满脑子都是你,哥,这么多年,我都只想着你。李玉算什么?你那些来来去去的情人算什么?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我更爱你。”
“可是你,你为什么要喜欢李玉,他有什么好,我恨不得杀了他……”简隋林本来轻缓的语气,在提及李玉的时候,突然就变得暴躁。如果时间能重来,他绝对不会让李玉踏进他的家门。
其实简隋英何尝不希望,那个中午,他没有碰巧回家,简隋林也没有碰巧带同学来玩儿,他也就不会碰巧遇见了李玉,从此对他的喜爱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没有这么多“碰巧”,他们三个人,没有一个会走到今天的窘迫境地。
简隋英不知道他的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昨晚发生的事把他的生活彻底颠覆了,在那之前,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弟弟在他耳边跟他表白爱意。这一切都太他妈变态,太他妈恶心了,他恨不得天上降一道雷,把他们都劈死算了,多干净!
疯了,全他妈疯了。
就在简隋林抱着他大哥诉衷肠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夹杂着粗暴的踹门声猛然打断了他沉溺其中的假象。
“开门!开门!”
门外传来了李玉的低吼声。
屋里的俩人脸色都变了。
简隋林没想到李玉这么快就能找到他这个住所,而简隋英看着自己的身体和被束缚的手脚,更加不知所措。他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想在李玉面前丢人。
简隋林慢慢撑起身体,朝简隋英露出了一个异常憔悴的笑容,这梦太短,短到不够他收拾自己的伤心。
“简隋林你开门!你把他怎么样了!你开门!”李玉已经急红了眼睛。昨晚那短短几十秒的电话,让他一整夜都处在焦虑的地狱中。他生怕简隋林这段时间被他逼急了,会对简隋英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他不能允许任何人伤着简隋英。
他连夜找到简隋林的助理,用拳头迫使他配合,辗转找到了简隋林这处房产,从昨晚十一点到现在,这漫长的九个多小时,把他折磨得心力憔悴,他生怕他晚了一步,就要悔恨一辈子。
简隋林亲了亲简隋英,然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他半天,才慢腾腾地下地,走出了房间,并反锁上了门。
他打开大门,李玉像一头被惹急了的狮子,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就瞪着血红的眼睛揪住了他的衣领:“他在哪里!”
简隋林眼里是掩不住的恨意:“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在哪里!你对他做什么了!”李玉感到跟他废话没用,狠狠把他推了个跟头,然后开始在屋子里寻找简隋英。
在推开两间房门都没有人之后,他试图打开走廊最尽头的那一间,然而却被门锁给挡住了。
李玉退后了两步,狠狠一脚踹在门上。
七十多斤的实木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但这一下子没能弄开这又重又结实的门,李玉的腿被震得发麻。就在他退开几步打算踹第二下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背后生风,回头一看,简隋林举着椅子劈头朝他砸了过来。
走廊只有一米多宽,他根本无处避闪,紧急之下只能拿胳膊去档,“砰”的一声巨响,李玉被砸了个正着,那一瞬间他感觉半边身子都失去了只觉。
简隋林扔掉椅子,又狠狠踹了他两脚:“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他还要抬脚再踹的时候,被李玉一把拽住了脚踝,猛地将他扯倒在地。
李玉无暇反击,简隋林越是这样的反应,他越害怕门后边是他无法承受的画面,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他要马上见到简隋英。他爬起来,又是一脚狠狠踹在靠近门锁的地方,这一脚终于让这扇门不堪重负,被他踹开,大门狠狠地撞在了墙上,发出砰然巨响。
入目的景象,让李玉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已经想象了无数种可能,他以为简家两兄弟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回避的状态,简隋林必然要对简隋英不利,可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打开这扇门,看到的会是这番场景。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简隋英身上只盖了条薄毯。他半靠在床头,手脚都被绑着,触目惊心。
此时他正冰冷地、漠然地看着李玉和从地上爬起来的简隋林。
李玉张了张嘴,颤抖着叫了一声“简哥”,然后就无法再发出声音了。他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这个屋子里只有简家两兄弟,简隋英为什么会这个样子?谁,对他做了什么?简隋林是他的亲弟弟啊!
李玉只觉得一阵晕眩,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一种疯狂的情绪充斥着他每一个细胞,往事一幕幕浮上眼前,简隋林对简隋英的殷勤和温柔此时愈发地刺目。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看着站在他身后的简隋林,脸上的表情像要吃人,他克制着自己体内狂涌的戾气,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解释!”
简隋林不再掩饰他的愤怒和嫉恨,看着李玉扭曲的脸,竟觉得异常地痛快。
李玉的拳头握得咯咯响:“解释!”
解释!解释!告诉他眼前的一切不是他想的那样!
简隋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昨晚,在那边……”
他话还没说完,李玉已经如同被逼急了的野兽一般,疯狂地朝他扑了过来,一边凶狠地挥舞着拳头一边怒吼着:“他是你哥!他是你哥!”
简隋林也已经完全红了眼睛,他拼起全身的力气和李玉疯狂地互殴。
那已经完全不能算是在打架,任何一个旁观的人都能看出来,俩人是真的想致对方于死地。他们对于彼此而言,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都挥出最重最狠的拳头,试图把自己内心的痛苦和嫉恨翻倍地加诸在对方身上。
李玉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他想杀了简隋林,他真的想杀了他!他碰了他这辈子最宝贵、最无法跟任何人分享的人,他想把他碰过简隋英的手给剁碎,他想把他的嘴给撕烂,他想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简隋英是他一个人!原本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简隋林也从未这么恨过一个人,他抢走了自己最心爱的人,他肆无忌惮地享用着他最珍贵的东西,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轻易拥有自己豁出性命也无法企及的人!
李玉和简隋林都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的厮打把整个卧室给毁了个干净,任何能用来当做武器的东西都已经用来给对方造成更大的伤害,他们的眼里只剩下将对方打倒这一个目的。
李玉是职业级别的拳击手,简隋林最终不是他的对手,在一番扭打过后,他被李玉按在了地上,一击击重拳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简隋林咬着牙,也死死地揪着李玉,李玉打他一下,他绝不少回半下。
简隋英从一开始的漠然,到看着这俩傻逼互殴的痛快,再到暗暗心惊,这过程中李玉和简隋林都已经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他眼看着简隋林现在已经是被压着打,知道他肯定是斗不过李玉。如果他手脚能动,他会亲自把简隋林打个半死,但是他就是再失去理智,他也不会忘了这小子还是他们简家的种。
可是他看着李玉脸上嗜血的表情,以及完全没有停滞的动作,他终于相信李玉想活活打死他。他也终于相信他以前和李玉打架,李玉多少让了他。
简隋英没办法再作壁上观。他看着简隋林垂死挣扎的样子,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费劲地伸出被绑缚的手,够到床头的塑料抽纸盒,用力朝李玉扔了过去,同时大吼道:“差不多行了!你他妈想让我们简家绝后啊!”
这一声吼叫把正在搏命的两人的神智给拉回了些许。
李玉的动作顿住了,他僵硬地扭过头,原本白净的脸上挂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渍,头发被汗彻底浸透了,眼睛一片血红,形如修罗场里的恶鬼。
简隋英的心狠狠震了一下,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李玉,这样的李玉,让他胆寒。
李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被他打得几乎神志不清的简隋林,终于慢慢松开了抓着他衣襟的手。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简隋英床边,每向那张床靠近一步,对他来说,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他伸出手,拳头上全是血,关节处都已经擦破了。
简隋英无言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李玉颤颤巍巍地伸手去解他手腕上的皮绳,他手指的动作异常迟钝,根本就不听使唤,怎么都解不开。
简隋英看着那沾血的皮绳,看着认真瞪视着那皮绳的李玉,然后他就看到,李玉哭了。
他从来没见过李玉哭。
原来李玉哭起来,跟其他人都一样。眼泪像关不上的水龙头,顺着脸颊哗哗地流了下来,整张脸顷刻间就爬满了泪水。他咬着牙,一边不断地抹掉模糊他视线的泪水,一边费力地把束缚简隋英手脚的东西一一解开。
然后他就抱住了简隋英,紧紧地抱着,无限悲伤地叫着“简哥”,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简隋英只觉得眼眶酸涩,但他最终没有哭。他没有理由因为李玉哭,他也不能为自己哭。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不能让自己在这两个人面前示弱。
在这两个一个一个比着赛伤害他的人面前,他永远,永远都不会示弱。
他用力推开李玉:“滚。”
他捡起衣服穿好,然后拿起床头柜上自己的东西,挺直腰板,一步一步地往门口走去。
在经过简隋林身边的时候,简隋林痛苦地叫了一声:“哥……”
简隋英顿了下脚步,然后猛地回过身,照着他肚子狠狠地踢了好几脚。简隋林就像一条垂死的鱼,连痛苦都发不出来,但他却用力地抱住了简隋英的脚,哭着说:“哥,哥,我是真的……”
简隋英踢开了他的胳膊,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