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的恋歌(十五)

骑鲸南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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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冬歌和贺长生住在一起后,时间又过去了两年半。

    去年,冬歌因为参加比赛没能在家过年,所以为了补偿,今年的年过得格外热闹。

    家里换了新装修,餐厅里修了一扇落地窗,大雪在外面落满台阶,而一墙之隔的地方温暖如春。

    饺子是猪肉大葱馅的,在烧开的铝锅里上下翻滚;扣肉泛着焦糖的光亮色泽,梅干菜乌黑爽口,肉汁的香味将梅干菜的醇厚滋味充分引出,相得益彰;新捞上来的海蛎子肉质肥厚,矿物的腥味被姜汁极好地掩去。

    这样精彩丰富的一桌菜,全是由冬飞鸿张罗的。

    这场家宴的参与人并不多,在座的只有四个,冬爸冬妈,冬歌,以及冬飞鸿。

    冬妈红光满面地给冬歌夹菜,冬歌则和冬爸小酌对饮。

    冬歌很能喝一点酒,因此在冬爸已经面红耳赤时,冬歌的脸颊只泛起了一点诱人的酒色,眼睛依旧明亮又安静。

    既然是自家家宴,席间自然不免谈到私人事情。

    冬妈笑嘻嘻地问:“小歌,最近相中什么人啦。”

    冬歌说:“天天在训练,哪有空琢磨这个。”

    冬妈一挤眼:“别跟妈打马虎眼,要是喜欢谁就跟妈讲。”

    冬歌:“哪里有。”

    冬妈索性把话挑得更明:“你喜欢的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这条世界线和上条世界线不同,对同性恋的社会接受度相当一般,冬妈能问出这种话来,着实叫冬歌有些吃惊。

    而很快冬妈便给出了理由:“你那啥眼神?咱们家好歹是个开冰场的,多的是男孩子带男孩子来滑冰。这老些年,妈妈陪你去过几次国外?啥西洋景儿没见识过?”

    冬歌诧异:“……您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冬歌一直是同性恋没错,但冬妈怎么会提起这个来?

    冬妈一副“小样儿被你妈猜中了吧”的表情:“那人是不是姓贺?”

    池小池:“……”哈?

    冬妈说:“上去看你的时候,碰见了你的一个女队友,就聊了几句。她说有个人老来场边看你训练,每次他一去,你就跳得特别起劲,什么跳法花俏就跳哪个。她说得起劲,我就去打听了一下,本来以为是个姑娘,没想到……”

    池小池:“……六老师,六老师。有这回事儿吗。”

    在练习时,池小池一向是把身体全权交给冬歌,任他挥洒去,没想到他居然趁这点机会秀他的小心思。

    061:“……真有。”

    池小池端着酒杯:“……合着我教了半天,带出来了个会翘尾巴的小孔雀。”

    061笑。

    自从上次接收到细微的讯号后,061就格外关注来自于冬歌身体内部的情况。

    果然,这次又有反应了。

    如果061没有感应错的话,这回接收到的讯号是“脸红”。

    冬妈见冬歌不说话,忍不住继续说教道:“喜欢男孩子就喜欢,又不是什么坏事。要是像你小叔似的,搞什么独身主义,那才是坏菜了,等老了坏了身体,谁来照顾?”

    无端被点名的冬飞鸿立即作拘谨状,低头乖乖吃饭,同时越过饭碗的边沿,对冬歌眨眼睛。

    饭后,冬妈洗碗,冬爸抹桌,冬歌被赶去看电视。

    把台调到中央台后,他便披上衣服,走出了家门。

    他在冰场边找到了正在抽烟的冬飞鸿。

    冰场上拉着一道鲜红的横幅:恭贺冬歌进入国家队,冰场免费开放七天。

    这是年前发下的通知。

    冬歌、另一名女单选手梁宵,以及贺长生和方晓妍这对双人滑组合,得到了国家滑冰协会的资质认可,从年后开始,将成为国家队成员。

    训练地点仍以省队为主,若有重要赛事,再集合起来集中训练。

    过完年,他们就要飞往芬兰,为三月的世界花滑锦标赛集训做准备了。

    看见他,冬飞鸿顺手挥散烟雾,打算熄灭烟头。

    池小池说:“不用。”

    他走上前来,冲冬飞鸿摊开手掌。

    冬飞鸿会意,从怀里掏出烟盒来:“会抽烟了?”

    池小池从中间抽出一支,噙在口中:“会一点。”

    冬飞鸿笑说:“咱们爷俩儿偷偷抽。别让你妈发现,不然又该说我把你带坏了。”

    说着,他把袅袅冒着青烟的烟叼回口中,低头从口袋中摸打火机。

    但他没想到,池小池微微踮起脚,口里噙叼着的烟自然地碰到了冬飞鸿嘴里的烟头。

    ——咝。

    暗红的、燃烧的烟头点燃了另一只烟的烟纸,继而引燃了里面的烟草。

    冬飞鸿心间豁然一跳。

    引燃后,池小池便自动抽身撤离开来,好像刚才略带暧昧的动作根本不是他做的。

    靠在寒冷的栏杆上,他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以及偶尔在夜空中绽放的零星烟火。

    禁止私放烟火的命令颁布这么多年,还是有人愿意顶风作案,好像过年如果不折腾出些声响来,就算不得过了个好年。

    池小池问:“小叔,听说你要出国。”

    冬飞鸿点头。

    池小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即将收尾,那么他也要提前为自己的“消失”做出准备了。

    池小池说:“国外挺好的。以后出国比赛,我还能去看看你。”

    冬飞鸿微笑不答。

    “冬飞鸿”是为了保护池小池而存在的。池小池不在了,再想跨越漫漫时间线,维持“冬飞鸿”的存在,难度太高,也不现实。

    说完这句,池小池就没再说话了。

    叔侄两人肩并肩抽完了一根烟,又各自点上一支。

    室内外的温差极大,但对池小池来说,常年在零度以下的环境训练,这点冷也算不得什么。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了许久后,池小池突然开口了。

    面对着广阔的冰场,他问:“小叔,你看过《黑客帝国》吗。”

    这个世界有这部电影,但因为061没看过,因此冬飞鸿也没看过。

    他诚实地摇头,并发问:“讲的什么?”

    池小池抽了一口烟,说:“没什么。那是一部好电影。”

    他说这话的腔调慵懒得很,极接近真实的池小池。

    在冬飞鸿的眼里可以解析出所有的数据,因此,此时此刻,落在他眼中的池小池,完全是他原初的模样。

    ——微红的唇里流淌出雪白的烟雾,沿着他悬胆似的鼻翼缓缓而分,消弭在寒冷的空气中。

    他双眼里尽是撩人的漫不经心,掺杂着一点点忧郁,迷人得叫人失神。

    冬飞鸿不禁道:“你……”

    然而,话没说完,冬妈的声音就远远传了过来:“冬歌。……小歌!哪儿呢?!”

    池小池自然转回了冬歌的表情模式,熟练地将烟头浸在一旁冬飞鸿准备好的一次性水杯里:“妈,我这儿呢。”

    冬妈叫:“有人找你!”

    冬歌想过可能是熟人,但等他看到拉着行李箱的贺长生时,还是吓了一跳。

    他快步走上去:“贺前辈?”

    “本来打算明天再来你家拜年的。”贺长生嘴里冒着白气,睫毛结着霜花,看上去苍白又美丽,“……但是出了点意外。可以来你家借住一天吗?”

    冬歌当然答应。

    他们家有两间客房,够贺长生睡的。

    把贺长生带进门时,冬歌一句不问,而向爸妈介绍贺长生时,他也只说贺长生是来这里旅游的。

    冬妈认识他,又刚听小道消息不久,看贺长生的目光便有些不一样了:“大过年的怎么跑出来旅游?你爸妈呢。”

    贺长生捧着热茶,据实以答:“我是孤儿。”

    贺长生刚进体校时被欺负就是因为这个,在小孩儿心目里,有妈的天生比没妈的优越出一头去。

    现在再提起这件事,贺长生已经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冬妈的怜爱之心已经搂不住了,嘘寒问暖递瓜子,聊过三句磕,认干儿子的架势都要摆出来了。

    贺长生生平还没受过这么隆重的对待,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往熟悉的冬歌身边靠。

    还是冬歌解救了他,把他带进了客房。

    房门一关,贺长生舒了一口长气:“谢谢。”

    冬歌:“你不习惯。”

    贺长生说:“我是不大习惯。娄哥的家人……不这样。”

    娄父娄母在私下里被娄思凡提醒过多次贺长生的身世,对待贺长生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碰到他的痛处,因此,贺长生虽然在娄家常受到礼遇,却总免不了尴尬。

    相较之下,冬妈的热情让他有点不习惯,却额外多了一份心暖。

    冬歌没再说话。

    贺长生坐在椅子上:“我住一晚,明天就走。”

    冬歌说:“听你的。高兴住就多住两天。”

    贺长生说:“可以借我一点钱吗?”

    冬歌:“多少?”

    贺长生:“回省队的火车票,大概120左右吧。”

    冬歌说:“行。但现在应该没票了。先在网上查查有没有剩余车票。”

    贺长生:“我手机丢了。”

    冬歌:“……先买一个备用吧。”

    贺长生:“钱包和手机一块被人偷了。”

    冬歌:“……你身上还有什么?”

    贺长生说:“身份证还在。我身份证和钱包向来分开放。”

    池小池:“……”

    我靠这个年让你过的,就剩个身份证了。

    他问:“前辈,你来这里,是打算和娄前辈一起过年的吧。”

    贺长生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嗯。我和他吵架了。”

    ……好了,故事的因果总算串起来了。

    贺长生本来打算和娄思凡一起过年,意外发生口角;贺长生离开娄家,打算去火车站买票回省队,没想到钱包和手机被偷了个干净,没办法,只能步行来找同在本地的冬歌求助。

    冬歌查了查火车余票:“从大年初一到初四的票都卖完了。”

    贺长生低着头:“我坐大巴回去。”

    冬歌说:“行,我明天陪你去客运总站看看。”

    贺长生说:“谢谢。”

    贺长生没有说为什么和娄思凡吵架,冬歌也没有问。

    这份看似不近人情的体贴却叫贺长生很是感激。

    从年前喜报送到省队后,娄思凡的状态就一直不是很好,在接下来的一场全国性比赛里,甚至连初赛都没有进。

    这件事情让娄思凡的教练极为恼火,让他交了起码五份的个人检讨与分析。

    而在下午聊天时,娄父也提起了这件事,让他戒骄戒躁,多向同队的冬歌学习。

    那时娄思凡的脸色就很不好了。

    贺长生知道这个话题不算很愉快,便想把话题引走:“冬歌也住在这里吧。明天我去找他拜年,娄哥,你去吗。”

    一向温文尔雅的娄思凡竟炸了营:“别提这个人了行吗!”

    贺长生一愣:“……”

    娄思凡发泄似的叫喊起来:“到哪里都是他,到哪里都是他!这些年你没家可回,是谁收留你过年的?你想去找他,好啊,你去啊,赶快去!别在这里——”

    话一出口,娄思凡也察觉了不妥,一张脸涨得红红紫紫,但再想收回已经晚了。

    贺长生对父母去世这件事早已无感,但朋友说出这样的话,让他难以接受。

    所以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难堪,他选择离开。

    在简单的对话后,贺长生说:“你去陪你爸妈吧。”

    冬歌说:“我陪你。”

    贺长生说:“陪我很无聊。我要做舞蹈设计方案的。”

    冬歌说:“那很有意思啊。”

    贺长生这才想到,眼前人也是把花滑视作生命的人,对他们而言,花滑永远不会无聊,每一天都有崭新的面貌。

    于是他的心更暖了些:“好。”

    贺长生所说的“方案”,是他们打算在世锦赛上表演的节目设计方案。

    这次贺长生的教练野心不小,想让贺长生他们冲破上次留下的第四名的遗憾,争取拿到奖牌。

    因此,冬歌在年前已经把方案提交上去了,贺长生还在跟编舞老师磨合,每天都点灯熬油到很晚,这大年夜也不例外。

    冬歌去外面泡了一壶红茶回来:“前辈,有什么问题吗。”

    贺长生表情有点苦恼:“明天要交方案十二了,但这个动作我还是不确定怎么设计更好。”

    冬歌探头看了一眼他的设计草图。

    在冬歌的记忆里,贺长生在这次世锦赛里表现得相当出色,但是因为又换了一次同伴,和她的磨合度尚嫌不够,舞蹈表现力不足,憾失奖牌。

    “发育”几乎是每个少年运动员都要经历的关卡,尤其是花滑、游泳这类对体型要求苛刻到几近变态的运动。

    冬歌他们的体重都是按两计算的,每日都要进行测量,如果有超出计算范围的增长或下跌,就必须要接受罚款和训练的翻倍。

    女孩因为要面临胸、臀等局部器官的发育,不确定因素比男生更多,所以在成年过程中,男选手更换女搭档的事情常有发生。

    而这次,贺长生的搭档是和他合作了近十年的方晓妍,在技术和合作方面应该不成问题。

    冬歌看贺长生冥思苦想又不得其解的模样,索性提议道:“我家有冰场,不然上冰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