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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湘雪过敏苏老爹拂袖而去之后,她便消停沉寂下来,湘玉估摸着,短期内湘雪也翻不出幺蛾子来,至于那个挑事的婆子,汤嬷嬷有的是花招对付她,不用湘玉操心。
过了年,时间飞一样的溜走,冯氏的肚子跟气吹的皮球一样,身子越来越重,冯氏万事不操心,现在后宅清静,赵姨娘、芳姨娘恪守本分。
转眼快到了秋闱之期,提前三个月,苏家就开始给苏重秉准备收拾,湘玉一直头疼送哥哥点什么,大哥什么都不缺,重点还是彩头和心意。
湘玉和苏重秉见面的时候更少了,他在家里,除了书房还是书房,连饭菜都是丫鬟端到书房里,苏老爹劝阻过几次,但苏重秉执拗,离乡试之期越来越近,他的压力不小。
苏重秉是苏家的长子,家族对他寄予了厚望,无论是赵家还是苏家,走的都是科举取士的路子,朝廷分清流和贵族两派,苏赵两家介于二者之间,更像是清贵派。
赵承进给苏重秉来了几封信,信里指点了一番,苏重秉来找湘玉时,湘玉抬抬手,摸了摸苏重秉的脑门:“也没发烧啊,大哥你怎么舍得出书房了?”
苏重秉往黄花梨的座椅上一靠:“真是长了一岁,开始调笑你大哥了,是这样,明哲从京城寄来了一些东西,里面有送你的,我拿给你。”
石明哲?湘玉和他没甚交集,估计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她伸手去拿,是一卷画,打开画轴,湘玉惊喜的说道:“是郭熙的《早春图》!他手里怎么有这张画,我记得坊间传言,此画失传了。”
苏重秉笑道:“我是之前偶尔提起过一次,你不是说过最喜《早春图》吗?明哲不知是从哪里找到的,不过他交友广泛,京城又是风雅之地,能寻到也不足为奇。”
湘玉之前只见过这幅画的仿品,《早春图》可谓是山水画中的极品,瑞雪消融,云烟变幻,极富线条美,她卷起画,迟疑的说道:“这画太贵重了……”
“你收下吧,对明哲来说不过是小意思,你别和别人说。”湘玉点头,虽说她年纪不大,可私下收其他男人的礼品,终究不好。
苏重秉没多待,刚想走赶上湘莲过来,带来了刚出炉的莲蓉酥,每个莲蓉酥上顶着黑芝麻,看着很有食欲,湘玉道:“大哥你尝几个,五姐姐的手艺不必厨房差。”湘莲把食盒往苏重秉那塞:“这些给大哥哥带走吧,我让丫鬟再给你拿一些过来,做了好几屉。”
苏重秉惜字如金,尝了一个说道:“嗯,好吃。”
苏重秉的小厮过来寻人,说元少爷刚到,在书房呢,苏重秉听见,连忙往回赶。
湘莲说道:“元少爷和大哥关系真不错。”
两个人都在一个书院念书,是同窗,加上苏老爹的关系,显得更亲近,元明清今日过来,是有事商议找苏重秉商议。
不单单是元明清一人,书院里的同窗来了五六个,见苏重秉提着食盒回来,寇文辉一把抢过来,打开闻了闻,招呼同窗过来:“快来,真是香啊,难不成重秉去厨房专门拎食盒?”
寇文辉是寇通判家的二公子,在书院就坐在苏重秉的后面,平日里耍闹惯了,也不拘礼,苏重秉无奈的说道:“什么厨房,这是我家五妹妹做的,放下别动啊。”
寇文辉笑嘻嘻的说道:“你家妹妹真是多才多艺,比我妹妹强多了,我那个妹妹,就知道从我手里抢东西,好在年后又回了灵逸庵。”
一提到寇文辉的妹妹,苏重秉不自觉的皱皱眉,寇三小姐是嫡出小姐,和寇文辉一母同胞,出生后小病缠身,找了大师算运势,说她命里带衰,注定多灾多病,也不是不能化解,只要十岁之前,找个庵堂静养便可。
骨肉亲情哪能那么容易割舍,可寇家人信这个,当月便收拾包袱,送了小姐去了灵逸庵,虽说离的不远,但最多也就是一年见上一面。
随行的人浩浩荡荡十多人,就怕委屈了小姐,在庵堂后面找了一个安静的院子,衣食供应全部缺,只是在庵门清净地,不能穿太鲜艳的衣服,所以多年来,小姐的布料全是素雅寡淡的。
等到了年纪,还请了女先生来庵门授学,看起来和家里别无二致,可到底没在亲生父母跟前,下人一味的顺从,寇小姐性子十分跋扈。
过年回来一趟,寇家被搅弄的天翻地覆,可寇老爷寇夫人只觉对这个女儿有亏欠,便任由她胡闹,寇文辉不堪其扰,大过年的常出来躲清静,和同窗们诉苦水。
他一提这个妹妹,众人便知道他又要长篇大论,忙岔开话题:“莲蓉酥不错,多谢重秉兄。”
寇文辉把那个磨人的妹妹抛之脑后,搂着食盒道:“你们别抢啊,是我从重秉那夺来的,重秉你那妹妹不错,今年芳龄几何?”
苏重秉淡淡的说道:“你要再胡言乱语,我让护院把你叉出去。”
寇文辉缩缩脖子,苏重秉可是说到做到,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妙。
这些人前来是为着一件事,乡试将至,蠢蠢欲动、等着钻空子的人很多,试题被泄露,前些年也不是没发生过,买卖答案之事屡见不鲜,只是大多就是骗银子而已,等考完再寻人便寻不到了,就是诓骗赚银子,没人有真试题。
今年的主考官,是京城里的翰林院马学士,以铁面无私著称,各地的主考官有不成文的规定,便是主考官不能是本地人,这样也是避免人情上的走动。
除了主考官,还有同考四人,提调一人,具体的运作这些学子不清楚。
秋闱在即,书院里有些学问差、家世好的学子窃窃私语,说有人能搞到乡试的题目,开始自然没人相信。
可这几个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家里背景也厚,京城有做大官的亲戚,三分真的,传来传去就成了七八分,人都有从众的心态,这样一来,从他们拿预定考题的有三五个人。
这种事不能宣扬,做的小心谨慎,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寇文辉有次和同窗吃酒,对方喝醉后不小心说出来的。
考题泄露可是大事,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几个人来找苏重秉,不为别的,苏家老爷是湖南的知府大人,是这地界儿最大的官,何去何从,还是听听苏重秉的意思。
苏重秉沉思了一会儿,看向元明清:“明清怎么看?”
元明清穿了一身青色长衫,虽说里面加了棉花,在冬日里看起来依旧显得清冷,他随手拿起苏重秉桌子上的花瓶,瓶里是五彩水仙,他把花瓶背在身后,站在一个角落里:“你们猜,这水仙有几种颜色?”
众人刚才只顾着聊天,谁去留意书桌上小小的花瓶?
元明清见众人不解,又说道:“咱们就是做个游戏,这样,你们来猜,从身上拿一个物件出来,若猜不对便给我,猜对了,我赠你们一件。”
寇文辉首先不服:“明清你这样就不对了,你这是稳挣不赔的买卖,我们这么多人,能有一半猜对的便不错了,不过反正就是玩玩,倒无所谓。”说完捧场的拽下自己的玉佩:“这个是我年前刚买的,水头极好,若我猜错了,这个便给你。”
大家都拿了东西出来,苏重秉在书房扫了一眼,从书架上拿出一个霁红釉笔洗:“我赌这个。”
每个人的东西都摆在桌上,小厮拿来纸条和笔,每个人背对着大家,写下自己认为的数目,并注好名字,写完后小厮收起来交给元明清。
元明清一一展开,摊在桌案上:“文辉写的是七,你当这是你家的染缸吗?想染几个色便染几个色。”众人大笑,寇文辉尴尬的挠挠头:“我刚又没注意,写多些兴许蒙对。”
苏重秉成竹在胸:“其他人便算了,我的一定正确,你难道忘了?这是摆在我桌案上的水仙,每日我抬头看许多遍,别说是颜色,便是花蕊的个数,我都怕一清二楚。”
元明清了然的笑了:“错了,重秉兄你也错了。只有林敬兄猜对了。”
被点名的林敬傻笑道:“呵呵,蒙的,我是蒙的。”
除了蒙对的林敬和不按寻常套路选的寇文辉,众人基本都完美避开了五这个选项,五彩水仙,五彩水仙,既然元明清让人猜,答案一定不会是五,抱着这样的心理,众人都越过了五的选择。
苏重秉疑惑不解:“怎么可能?这彩色水仙就是五种颜色,黄白红粉紫,怎么可能还有另外一种颜色?”
寇文辉大呼道:“五彩水仙便是五种颜色,也太简单了吧……明清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元明清没理会,继续说道:“开始我的问题是什么?”
寇文辉抢话:“你让我们猜花瓶里的水仙花一共有几种颜色。”
元明清点头,把花瓶拿出来,抽出瓶里的水仙:“重秉你错了,黄白红粉紫绿,还有绿色,你忘了,叶子是绿的,花叶,也是水仙花的一部分,所以,是六种。”
寇文辉叹叹气:“明清你太狡诈了。”
“多谢夸奖。”元明清虚心接受寇文辉的评价。
“我比你们多两个选择,五六都能算正确的答案,看我如此自圆其说罢了。”他又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嗯,收获颇丰。”
寇文辉回到了刚才讨论的问题上:“这和考题泄露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元明清这才说道:“刚刚文辉说了,这游戏我是稳赚不赔,哪怕是熟悉水仙花的重秉兄,也猜不对,我觉得,考题这件事,和游戏一样,不过是雾里看花,掩人耳目,我们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就像五彩水仙,就是五种颜色而已。”
苏重秉分析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真的想卖试题?”
元明清这时候又摇摇头:“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你们想,卖考题的话是咱们自己说的,他们和别人交流,只是说有一本资料要卖,读了对乡试有好处,虽说心照不宣,可也没话柄,只要没抓到现行,就定不了罪,这就跟刚刚的水仙颜色一样,五种还是六种,主动权在游戏主人这边。”
元明清说的隐晦,寇文辉只听懂一半:“明清你简单说,我听不明白。”
元明清嫌弃的一瞥:“简单说,我认为,他们是真的打算卖试题,至于后面有没有另外的打算,我不是神仙,也不清楚了,咱们几个,别往里面掺和,免得惹祸上身。”
寇文辉的手伸向了食盒:“明清兄你也是,直接说结论就行了,还玩什么劳什子游戏,太费脑子了,我得吃两块莲蓉酥补补,替我们谢谢你家小妹。”
苏重秉幽幽的说道:“你吃莲蓉酥没用,赶明儿我给你送去一锅猪脑汤吧。”
寇文辉愣神片刻,哀嚎道:“这日子没法过了!”